可他沒想到乾武帝會借機發作,直接越過三法司,把定罪權下放到了蘇州給了太子。
真是一念之差,悔之晚矣。
這些日子倒也有人想‘救’他,卻宛如掉進陷阱的兔子,來一個掉一個,掉一個牽連出一個,現在真是想死都難,還求天無路求地無門。
“你好好想想,別動什麼歪腦筋了。太子殿下說了,把大魚供出來,免你卞家一門罪責。”
“……此言……為真?”
陳越白眼睛一亮,和賀梁對視一眼,道:“當然為真。”
昦兒快滿月了。
而經過這些日子的見風長,他與剛生下來時完全是兩個樣。如今長得又白又胖不說,眉眼眉毛都出來的,看得出隨了父母的好長相。
昦這個名字,是乾武帝所取。
當初隨著名字而來的,就一個字,還是皇後的家書將整個故事補充完整。
大意就是說,祖父為孫取名,乃常例,當初太子之名,就為太上皇所賜。大名是賜下了,至於乳名你們就隨便取吧,也別說你父皇霸道。
當然家書也不光說了名字事,還提了讓兒子趕緊把人帶回京,說如今孩子都生了,總要給人個名分,不能一直拖著。
紀景行拿著家書給顏青棠看,說是說名字的事,實際上家書後半段才是重點。他現在做事真是越來越明晃晃了,隻差追著她問到底跟不跟他回京。
其實兩人暫時是沒辦法回京的,哪怕顏青棠現在就答應他。
如今蘇州城百廢待興,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拿自己當賭注,難道就是為了扳倒卞青等人?
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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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過是清楚以當下沿海一帶的局勢,需要一個可以破局的點。而蘇州就是那個點,因為蘇州有海市。
他不動聲色,就下了一盤大棋,把所有人都诓進來,逼著所有人跟他對弈。
不然怎麼就那麼巧,他的身份就暴露了?竇風在海上待了幾個月,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何那麼巧,他就在安徽布置了三千黑甲軍?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關門打狗罷了。
把狗逼得無路可走,於是铤而走險,於是打算謀害太子,於是乾武帝震怒,於是蘇州官場被肅之一清。
如今這個被肅之一清的蘇州,正等著他大展拳腳。
若說整件事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正撞上她的生產日子,這也是唯一讓他慌張不安的地方。
顏青棠也是最近才看明白。
所以他聰明嗎?他是真聰明,哪怕是她,所擁有的智慧都不如他。
她沒有他的大局觀,沒有他的一覽眾山小的格局和運籌帷幄。他的那些先生沒誇錯他,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而且擁有當明君的心性。
可這樣一個人,卻整整在她床邊打了快一個月的地鋪。
每每看見他睡在地鋪上,顏青棠都會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將他想得太神?
而眼前這個很神的人,此刻正因為她終於出月子了,他終於可以睡床了,動了一些小心思。
晚飯還沒吃,他便狀似隨意地吩咐素雲,讓她把地鋪收起來,美曰其名這地鋪睡得太久,都睡髒了。
飯罷,他主動先去沐了浴,又主動在顏青棠去沐浴時,主動去了床上。
待顏青棠回來,挑眉看他時,他絲毫不赧然,反而格外有一種理直氣壯之勢。
“睡床就睡床吧,不過陳女醫說了,出月子也不能同房,要等過了四十二天才可以。”
比起他,顏青棠就顯得淡定得多。
因此倒顯得他不那麼淡定。
“誰說的要得四十二天,陳女醫怎麼會這麼說?”
她眨了眨眼,無辜道:“陳女醫說,產婦要過四十二日,身體才會恢復到未有孕之前。怎麼?難道你很著急?”
“我不急,我急什麼?我一點都不著急。”說完,他還似乎有些埋怨她,“怎麼,難道在你心裡,我就是如此急色之人?我可是正人君子。”
戲真多,顏青棠懶得理他,去了床上躺下。
沒過一會兒,他也來了。
來了後,也不說話,就把臉埋在她肩膀上。
蹭一蹭,再蹭一蹭,像個小孩一樣。
“陳女醫話真多。”他終於抱怨出口。
顏青棠被逗笑了,總算不裝正人君子了。
她的笑惹惱了他,他氣得伸手去撓她痒痒,撓著撓著就變成了去揉她的腰。
“不過是個本事人。”
因為紀景行是眼睜睜看著她從剛生下昦兒時,腰腹還有些松弛,到如今緊實宛如沒生過孩子一般。
還是那麼細,那麼滑。
其實也不是沒變化,有個地方變化挺大的。
“你別招我。”她實在沒忍住說。
“我沒招你啊。”
否認完,他又說:“你轉過來,我就不招你。”
她不想轉,他就在後面惹她,她隻能轉過來,與他面對著面,眼皮子底下就是他光裸的胸膛。
是不是男人都這樣?時時刻刻不忘散發著自己雄性的魅力?
“你親我一口。”
要求還挺多。
她翻了他一眼,他捏著她腰不讓,還抱怨道:“難道你不該補償補償我?”
然後也不等她回答,就親了過來。
半晌後,紀景行發現這不是懲罰她,而是在懲罰他自己。
而這個無情女,竟然還能閉上眼睛睡覺。
“好難受,好難受……”
他湊在假寐的她耳邊絮絮叨叨。
她伸手去堵他的嘴,他把她的手抓下來。
她要翻身給他一個脊背,他就攬住不讓。
“你好煩人……”
“我就煩你。”
看來今晚不解決他,她是別想睡了。
“你別動。”
半晌後,顏青棠下了榻,去了浴間一趟,又漱了漱口,喝了一盞茶。
那個傻子還躺在那兒回味呢。
等顏青棠回去躺下,羞澀早就退去,臉上的紅潮也已褪下,他終於有動靜了。他一個翻身趴著,湊到她面前說:“棠棠,你真的好厲害。”
眼睛亮晶晶的,哪有個太子的模樣。
而且這個亮晶晶,和昦兒的眼睛很像。
顏青棠臉上止不住的紅潮翻湧,在找塊布把自己臉蒙上,與蒙住他的臉之間,她選擇了用兩隻手捂住他的臉。
“你還睡不睡了?明天就是昦兒滿月,雖然不宴客,但舅舅他們都要來。”
“睡睡睡,我這就睡。”
第95章
◎還請兩位舅舅替我做主◎
一大早, 兩人都起了。
由於還是守孝期,顏青棠並沒有穿太過喜慶的衣裳,一件藕荷色折枝暗紋對襟夏褂, 淺灰色緞面馬面裙, 梳著簡單的蝶髻,素淡但又不寡淡。
紀景行則穿了一身銀灰色寶相紋直裰,腰束蹀躞白玉帶, 腳踏黑色杭緞福鞋。這一身還是當初在月子時,顏青棠張羅挑的樣式和顏色,襯得他成熟穩重了不少,但依舊肩寬腰細好身形。
不同於爹和娘, 昦兒就穿得喜氣多了,一身大紅色繡吉祥紋衣褲, 全套的虎頭帽虎頭鞋和虎頭包被。
在穿戴虎頭帽和虎頭鞋之前,是要沐浴及剃胎發的。
沐浴的水要用陰陽水, 也就是一半滾水一半生水調和, 水裡要放紅雞蛋、銅錢、石頭和艾草之類有寓意的物什。
洗罷,是剃胎發。
胎發不能全剃了,額頂上要留下一些, 俗稱聰明發, 腦後也要留一些,謂之撐根發。剃下的胎發不能扔掉,被莫姑姑用紅布包好,拿下去收著。
看著宛如面團子似的娃娃, 饒是素來性格清冷如顏青棠, 也不禁將兒子抱過來, 親香了好久。
“他真有那麼香?”紀景行沒忍住在一旁問。
顏青棠瞥了他一眼, 瞅瞅他那神色,道:“肯定比你香。”
“我聞聞。”
他也不看一旁站了多少人,低頭就往她懷裡的娃娃身上湊。也不知到底是想聞孩他娘,還是想聞孩子。
莫姑姑忙給其他人使眼色,示意都先下去。
這時,有丫鬟來稟報,說舅老爺一家子來了。
顏青棠忙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別鬧,將孩子給了奶娘,又整了整頭發和衣裳,兩人一同去前院迎客了。
走到半道,遇見了顏瑩三人。
她們是昨天來的,就為了今天昦兒的滿月禮。從名義上來說,宋家也是三人的舅家,自然要去大門上迎。
幾人在大門前站定,不多時就見一個車隊來了。
這次宋家來了不少人,光車就用了十幾輛。
四房人四個舅舅四個舅母都來了,還不算四房其他人,光與顏青棠同輩的表兄弟們們就來了十幾人。
“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三舅舅……”
顏青棠一一喚著並行禮,紀景行跟在她後面喊了一圈。
這個場面真是又詭異又好笑,以至於顏瑩三個女孩本要跟在大姐後面行禮叫人的,也給愣在當場。
大家都看向一點都不含蓄的紀景行。
這麼就跟著叫了?
宋文東也愣了一下,忙道:“都進去吧,進去說話。”
一群人浩浩蕩蕩往裡走。
宋巍不安分地湊到顏青棠身邊,小聲說:“棠棠,你怎麼連孩子都生了?就跟這小子生的?我就說他當初戴個面具,看起來鬼鬼祟祟,不像好人……”
他這聲音可不小,反正所有人都聽見了。
宋文東咳了一聲:“巍兒,為父的跟你說過幾次,人多的時候,不要說小話。”
一旁的宋文喜笑了,借著撫鼻子的動作掩了掩,推著輪椅的二舅母,偏了偏臉,也藏住笑意。
紀景行倒不尷尬,解釋道:“當時也是不得已為之。”
正好這時走到穿堂,顏青棠說:“要不你帶舅舅他們在前院說話,我帶舅母她們去後院?”
紀景行應了下,又主動去幫宋文喜推輪椅,這樣兩撥人才分了開。
到了後院,照例先是一通親戚之間的客氣話,不外乎認人叫人,顏瑩三人雖站在一旁不起眼,但幾個舅母還是照顧到了她們,將三人拉到面前誇贊了一通長大了漂亮了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