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養個太子當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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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做官是為何?”王郎中問。


  “當然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為生民立命卻不通時務,隻知空談,難道用一張嘴就能為生民立命?難道就如大人這般之乎者也就能為萬世開太平?”


  被反駁的老大人氣得手指直抖,罵道:“豎子謬論,豎子狂妄!”


  這時,站在一旁的紀景行出來說話了。


  他穿一身明黃色四團龍圓領袍,白護領,頭上戴著翼善冠,矜貴文雅,穩重從容。


  “孤覺得王郎中言語確實有些失當,但所言並非沒有道理,專人辦專事。這恰恰也是兒臣這趟下江南後的觀感。”


  後面這一句,他是對著龍椅上乾武帝說的。


  “可太子殿下要知曉,朝廷開科取士,非同兒戲,豈能說改就改?”


  “正是正是,科舉乃朝廷命脈,不能隨意處置……”


  這時又有人說話了。


  是工部侍郎洪雲升。


  “臣倒覺得王郎中所言有理,當年臣也是被特例召入朝廷為官,這些年因臣年老體邁,又舊疾纏身,屢屢感到力不從心,但朝中精通水利者,幾乎再無他人。新晉的年輕官員,要麼好高騖遠,要麼自居自己讀書人,不願前往地方。可水利之事本就要去實地採集勘驗,才能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又該從何處改良……”


  說到這裡,洪雲升再說不下去,而本來嘈雜的朝堂也安靜了下來。


  不同於其他人,洪雲升並不是經過科舉才入朝為官,他原是一地河務小工,因在當地組織百姓護堤有功,進入朝廷視線。


  那一場洪水,淹了十幾個縣,獨他所在的那個縣,因用了他想出來的法子保護了河堤,幸免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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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年,黃河由於改道,年年泛濫,以至於民不聊生,朝廷光賑災無用,還得從根本解決問題。河道衙門一眾官員屍位素餐,拿俸祿時一個比一個積極,朝廷年年撥款,河堤年年修,卻年年總要被衝毀幾處。


  就這,洪雲升被特例提拔了起來,開始了他長達幾十年的治河生涯。


  從一個河務小官,一路升到河道總督。


  早年他一直在各地治河,也就近些年年紀大了,才升到京城來,任正三品的工部侍郎,權當是養老了。


  可真能養老?


  大水無情,百姓卻要依仗水源為生,江河湖泊時時刻刻都在改變,就如那黃河,淤泥被河水衝刷久了,就會往上堆積,堆積到河床比河岸還高,一旦堤毀,就會淹沒無數農舍農田,這時就需要因地制宜去治理。


  可朝廷裡關於水利上的人才,卻並無幾個,後繼無人,洪雲升哪敢榮養?


  “不懂可以學,學無止境,但擅開特科,是萬萬不行的。”


  洪雲升也沒理這人,隻是淡淡道:“本官對開不開特科,並無執著,這樣吧章大人,你為工部推薦幾名年輕官員來,老夫傾囊相授,絕不藏私?”


  聽到這話,這位章大人不說話了,半天支吾了一句。


  “你乃工部,我乃禮部官員,如何能越過一部之隔,為你推薦官員?”


  “看,說來說去,還是年輕官員都不願意到工部來治河,都知道水利是個苦差事,都知俸祿拿不了多少,但靴子要磨破無數雙。”


  洪雲升面上微微含著嘲諷。


  “臣這一生磨破的鞋,可以堆滿十多間大屋,也因治河,常年病痛纏身。當然臣並非為自己居功,不過是想說既然年輕官員好高騖遠,潔身自好不願做苦差事,那不如讓願意做的來做。”


  最後這句,他是對著乾武帝所言,也表明了他的意見。


  都說十年寒窗,一朝飛躍龍門,越過龍門的人自詡從今往後再是不凡,自然要挑肥缺、清貴的缺,而不願去挑那些沒油水又辛苦的缺。


  可對於常人來說,能做官,已是祖墳冒青煙,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但凡能有一絲做官的機會,誰不是汲汲營營?


  可經義策論八股文,攔下了多少人?


  真若朝廷開科取士,不考四書五經,不考八股策問,隻考專科時務,大概有無數人前赴後繼。


  就如洪雲升這般人,早年因家境因學問考不上科舉,卻又精通河務,誰又敢說這偌大的大梁,這四萬萬人口裡,就沒有這般困於非正途出身的人才?


  王郎中站出來又道:“臣之意與洪大人相同,並非精通經義不可,而是光通經義,卻連算數都不會,來到戶部真是毫無用處。”


  “當年大唐王朝摒棄門第之別,廢除門閥權貴士族壟斷,廣納天下寒士為才,也並非隻設進士一科,主要分了六科,其中明算一科是為算科,臣所言的商科,不過是將算科包含在內罷了。”


  這一番話,鄙視之意明顯,竟嘲諷天下文人竟連算數都不懂。


  “是誰與你說,精通經義卻不通算數?!!”一位老大人漲紅著臉怒道,旁邊的人拉都拉不住。


  王郎中嘆了一聲,道:“諸位大人,此乃朝堂,並非辯場,你我在此吵,大概吵上一年也不會出結果。不如這樣,在三司六部五寺中廣招精通算學的官員,再從民間招來精通算學的平民,雙方比試一場,若朝堂官員贏,此後本官再不提增設特科之事,若普通百姓贏,則諸位大人再不阻攔增設特科?”


  這——


  眾官遲疑。


  王郎中再下一計狠藥。


  “看來諸位大人也心知肚明朝廷科舉的弊端及種種不足之處,可偌大朝廷,袞袞諸公,竟無一人向陛下提及此事,你們到底是何居心?還有臉說是為江山社稷,為黎民百姓?”


  高闊威嚴的大殿,這一聲宛如炸雷,久久盤旋於梁柱之間,竟讓人震耳發聩,一時之間,竟再無人出言。


  這時,高居在龍椅上的乾武帝出聲了。


  “既無人反對,那麼就照著王郎中法子辦,此事由……”


  他目光在下方巡睃,本是落在太子身上,哪知紀景行竟對著親爹眨了眨眼,於是乾武帝又將目光落到端王身上。


  “那就由端王負責吧。端王乃皇室宗親,非士子出身,也非平民,正好不偏不倚,也免得是時你們又說不公。”


  這時,紀景行又站出來說:“那父皇,兒臣請求賜婚之事?”


  “你娶太子妃,乃皇族家務,拿到朝堂上來說,本就佔了商討政務的地方,如今諸位大臣都在為朝廷殚精竭慮,你倒好,又提娶妃之事。”


  紀景行無辜道:“這不是歷朝規矩?兒臣也不想讓私事幹擾政務,可……”


  “行了,你閉嘴,退朝之後來找朕。”


  紀景行大喜,忙躬身道:“謝父皇。”


  乾武帝站了起來。


  “事情就這麼定了,退朝吧。”


  負責朝儀的太監,高聲呼道:“退朝——”


  紀景行忙跟了上去。


  這一串事情發生得極快,根本不給人時間反應,那父子倆已經走了。


  一眾大臣愣在原地站了半響,之後才做鳥獸散狀。


  早朝雖散了,人心卻是沸騰。


  隨著百官出了宮門,頃刻這件事被傳遍了三司六部五寺等眾多府部衙門。相對比,陛下為太子賜婚這事,似乎就顯得那麼不起眼。


  紀景行準備也是齊全,前腳拿到聖旨,後腳就帶著宣旨太監去了西苑。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之長子太子紀祚人品貴重,文武兼備、天資粹美……今茲聞蘇州盛澤顏氏有女名曰青棠,待字閨中,知書識禮、聰慧敏捷、品貌端莊,秉性端淑……特賜於太子為正妃。一切儀禮,交由禮部與欽天監共同操辦,擇吉日大婚。欽此!”


  “謝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呼聲中,眾人皆是三跪九叩,為首的顏青棠宛如木頭人也似,行完了整個禮。


  直到紀景行將她拉起,並順手拿過宣旨太監手中的聖旨,置於她手中。


  “這就成了?”


  顏青棠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紀景行拉著她往殿裡行去,一路上並將今□□堂上發生的事告知於她。


  “這王庚真是個人才,平時看著默不作聲,卻以一敵百,毫不怯場,將那些官員駁斥得俱是面紅耳赤,恨不得出娘胎時再多生幾張口。也是洪大人,我倒沒想到今天他會突然幫腔,若非有他的神來之筆,今日之事恐怕沒這麼簡單能做成。”


  起初紀景行的打算是,他提賜婚,再找個人出來攪渾水,於是他讓人找了寒門出身的王庚,正好此人也是戶部官員,雙管齊下。


  洪雲升完全屬於不請自來。


  此人太有重量了,洪雲升雖並非科舉出身,卻屢建奇功,且不眷戀名利,一直外放在地方,屢次力挽狂瀾,在社稷上民生上,都有大功。


  他沒有坐上九卿閣臣之位,那是因為他醉心於水利,於官場名利並無興趣。若不然,坐上一部之首並入閣,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之事。


  恰恰就是他這般超然物外,在朝堂上乃至官員裡很有威望,旁人會為了一己之私為了背後利益,而說出言不由衷之言,但他不會。


  所以當他出聲時,幾乎無人敢出聲辯駁。


  偏偏他又以水利為例,佐證了王庚所說的戶部之困,而王庚最後那句‘袞袞諸公,是何居心?’,也是驚雷之言。


  當然,也少不了王庚所提出的比試之法。


  此事是之前由紀景行安排,用來做釜底抽薪之法,就是為了要佐證專科取專士,勢在必行。


  如今卻因為這計驚雷實在太大,竟把那群官員炸暈了,兩件事就這麼完成了。


  “那你準備去哪尋人與他們挑出的官員比試?你可別小瞧了天下人,民間不可能沒有人才,朝堂也並非不會藏龍臥虎。據我所知,朝廷欽天監算天文和做堪輿的那伙官員,絕對比戶部的人更精通算法。”


  顏青棠道:“我有一次在蘇州郊外看見有記裡鼓車行走,很感興趣,就特意上前詢問了趕車人,這才知曉他們是歸屬欽天監所管。用車轍來丈量土地,繪制堪輿圖,車行一裡,自動計數,這裡頭絕對少不了算法,必是極為精通各種算決,才能精準計算。”


  紀景行摸了摸她的頭:“你倒是懂得不少。”


  顏青棠挑眉看他:“你這是誇贊?”


  又說:“我從小就喜歡算學,沒少搜羅一些算經來看。”


  “所以你家用的,也就是目前稅司所用的那套算法與記賬之法,是你自己鑽研出來的。”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雖然她從來不說,每次都以我顏家有套辦法可解決什麼什麼為由,但紀景行又不是沒去過顏家,顏家那些人都是經由她手調教出來的。


  她的那套辦法儼然是革新之法,打破了許多老舊辦法,這也是為了從外面招來的賬房,算賬記賬都不如銀屏那些人快的原因。


  而能做出這套辦法的人,必然是極為精通算學之人,才能想出做出如此周密的辦法。


  明明沒有誇贊之言,倒讓顏青棠有些赧然了,她移開目光,轉移話題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你還沒說從哪尋人去和他們比,說來我幫你參考參考。”


  紀景行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看著看著,倒讓她自己覺得不對勁兒。


  “你這麼看著我做甚?難道是——想讓我——”


  他點了點頭。


第106章


  ◎原來他早已為她安排好了一切◎


  顏青棠站起來, 原地轉了一圈。


  看了他一眼,又原地轉了一圈,方道:“紀景行, 你知道你在幹什麼?”


  “我當然知。”


  “那你可知你此舉會招來無數非議?如今你父皇已為我倆賜婚, 我從名義上已經是你的妻子,雖然還未辦婚禮,但已成事實。如今你費盡心機把我推上前去, 你可知道此事會給你,會給皇家,帶來多大的風波?”


  紀景行笑道:“我當然知道。怎麼,你怕了?”


  “你明知激將法對我不管用, 還是不要說這樣的話。”


  他將她拉到面前來:“我知激將法對你不管用,那你可會怕?”


  她當然不怕!


  可——


  “既然不怕, 那就盡管展示你的才學,讓那些讀書讀迂腐了, 成天隻知爭權奪利掉進錢眼兒的大人們, 看看你的厲害。”


  她在他胸口拍了一下,嗔道:“不要玩笑。”


  “我沒有玩笑。”他終於收起臉上的笑,鄭重起來, “那日, 我把你從顏世海府裡搶回來,你說的那一番話,我曾認真想過。你說的很對,嫁給我確實挺委屈你, 你有錢有貌有才學, 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何必與我一起, 受那種種束縛。”


  “我能給你身份,給你地位,唯獨給不了你想要的自由。你喜歡做生意,你喜歡不受束縛想去哪兒去哪兒,可我身為太子,打從小我就知道,我的未來是要擔起江山社稷重任的。父皇母後以為我不知,實際上私下裡皇爺爺早就告訴過我父皇的病。”


  “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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