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他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紫寧見狀,也不裝了,攤牌了。
她聲嘶力竭地哭訴:「憑什麼是我?這麼多師兄弟姐妹,非要盯著我這條腿嗎?」
「紫寧你……」楚念黯然垂眸,「原來從前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
紫寧:「不是的,師兄,我是想留著腿陪你浪跡天涯。」
袁凡從昏迷中支起來:「你想跟他去浪跡天涯?」
衛陳恢復冷漠:「我要的腿,從來沒有人可以不給。」
紫寧:「反正我不給,誰愛給誰給。」
楚念:「既然如此,放我去死。」
袁凡:「事已至此,我也去死。」
衛陳:「何至於此……」
我:「都他媽給我閉嘴。」
20.
還有完沒完。
老娘還要練《驚鴻舞》呢,哪有這麼多工夫陪你們耗著。
我狠拍桌子:「你們自己商量清楚,總之明天早上起來給我個結果,過時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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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奪門而出,回到房間。
紫寧卻跟了過來。
她站在房門口冷冷道:「這麼多年,你終於露出真面目了。」
我連抬眼看她都嫌費勁:「你在說什麼屁話?」
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你就是見不得師兄和袁凡都對我好,所以他們倆你都要毀掉。你好狠毒的心!」
我面無表情:「哦,是嗎?那又怎樣?」
紫寧:「我不會讓你如願的。師兄的命,我自己會救。」
我笑了。
我倒要看看,她怎麼個救法。
21.
我還是高估紫寧了。
她給楚念留下一封信,說去給他找腿,讓他等她回來,便連夜消失。
一起消失的還有袁凡。
傻子都知道他們跑路了,楚念居然捧著信感動得眼淚汪汪,
然後對我投來滿是恨意的眼神。
我懶得理他,叫來師弟們問話。
「小師妹有沒有說要去哪裡?」
「說了,去京城。」
「你們沒攔她?」
「小師妹也是為了救師兄啊,不然難道任由師兄去死嗎?」
我從他們臉上看到了怨懟。
怪我咯。
怪我沒有割自己的腿救楚念,比不上紫寧。
可即使我救了楚念又如何?後來我被楚念背叛求他們帶我去捉奸的時候,他們還不是口口聲聲責備,讓我少給他們惹麻煩。
我自小長在長情門,可這裡卻全是虛情假意之人。
那就別怪我無情無義。
22.
我:「這裡離京城一來一回起碼十天,等她回來,那條腿正好可以炒成臘肉給你們吃。」
眾人吐成一團:「師姐,我們無冤無仇。」
是無冤無仇,但也無恩無愛。
我怒噴:「一群廢物,豬都比你們有腦子,活著也是浪費糧食,早知道就把你們的腿都砍了,還用費什麼心去找。」
說得他們一個個不敢吱聲。
「還不去準備馬車和幹糧?」我說,指著楚念,「然後把這個斷了腿的廢物給我搬上去。」
23.
出發沒多久,我發現衛陳跟了上來。
堂堂絕頂高手,竟然追在馬車後頭跑,跑得腳指頭都出血了。
我叫停馬車:「你就不能弄個馬?」
衛陳高傲仰頭:「以我的輕功水平……」
我扔下一錠銀子。
半個時辰後,我看見他騎著馬追上來,終於松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同情他,可能因為他看起來比我更孤單吧。
一個人是有多無趣,才會把與人比試,砍人雙腿當做畢生志願?
24.
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我問衛陳:「你不是江湖上第一名的刀客嗎,怎麼兜裡連個錢都沒有?」
衛陳狼吞虎咽地咬著我給他的饅頭:「賠給家屬了。」
衛陳說,那些人被他砍了腿,雖不至死,但最慘的卻是照顧的家屬。所以他每次砍人雙腿後,都會把自己所有的錢都賠給家眷。
「那你可以不砍啊。」我說,「反正都贏了。」
「那怎麼行?這是我的原則。」
此時,楚念掀開車簾子朝我們這邊看了眼。
我呵斥:「看什麼看?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下來?」
楚念嚇得縮了回去,看來是信了。
衛陳:「其實你人不壞,為什麼總是這麼兇巴巴的?」
我:「你認識我嗎?你就知道我不壞?」
衛陳自信滿滿:「當然,你要是壞人,怎麼會不辭辛苦帶著楚念上路呢?其實你比任何人都想治好他的腿,對吧?」
我笑得差點原地去世,笑得衛陳汗毛直豎,開始摸手。
然後我戛然而止:
「錯。
「我帶楚念上京,不是為了治他的腿。
「是要讓他親眼看著我一舞天下知,走上人生巔峰,而他自己這輩子卻隻能裹在被子裡,像一團爛泥,發爛發臭。」
25.
為了洗刷衛陳心中對我的誤解,後面去京城的路,我特意讓車夫挑了條最顛簸的山路,用最快的速度趕路。
一路上每顛一下,馬車裡就傳來楚念的哀嚎。
車一停,楚念就把頭伸出窗開始嘔吐,嘔完也沒胃口吃飯了。
而我就在旁邊烤雞烤兔烤魚,順便分一些給衛陳。
衛陳終於相信我說的話,大概是怕了,他沒提出什麼異議。
到京城的時候,楚念已經幾天油鹽不進,隻剩一口氣了。
我找了家客棧,把楚念扔下,掏出一錠銀子扔給掌櫃:「每頓給他一個饅頭,再把廚房刷鍋的水倒一碗給他就行。」
掌櫃:「這樣不好吧?」
我:「換客棧!」
掌櫃:「包在我身上。」
我帶著衛陳離開,直奔禮部侍郎沈宣的家。
26.
我沒見過沈宣。
原書中他給我捎過一封信,自陳身份,說聽聞我在江南某座酒館跳《驚鴻舞》,問我願否進宮獻舞,酬勞豐厚。
但我自切一腿後,這事沒了下文,他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
衛陳對我跳舞的事好奇很久,在路上便問我:「你不是長情門大師姐嗎,怎麼還會跳舞?」
說起來我就有氣。
武林門派哪個不是男弟子負責賺錢,女弟子負責操持家務?長情門那群男寶就跟豬投胎一樣,進了城支的攤子全是胸口碎大石,一個月下來所有人加起來還掙不到三兩銀子。
逼得我這個大師姐不得不去學藝。
好在我爭氣,後來自創《驚鴻舞》,第一天去酒館表演就掙了上千兩銀子,從此我就成了長情門的搖錢樹。
當搖錢樹的時候我有多風光,後來就有多心酸。沒了賺錢的能力,同門對我態度急轉直下,甚至當我是個累贅。
我總結道:「事實證明,人一定要有價值,沒有價值誰都不會愛惜你。」
衛陳恍然大悟:「懂了,所以你要進宮跳舞,掙錢養師門。」
我反手給了他一巴掌,拍在後腦勺:
「老娘掙的錢,憑什麼養那群廢物?」
我自己掙的錢,我自己花。
27.
沈宣聽聞我來,立刻出門相迎。
我站在門口愣住了。
這不是……我第一次登臺時為我豪擲千金的大款嗎?我還記得他那天穿著一身串花紅袍,戴著大綠帽子,一出手就是五百兩,我連盤子都差點託不住。
後來每次登臺,我都在悄悄期盼他的到來。
我還給他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可惜他再也沒出現過。
舊人重逢,我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竟然是你……」
沈宣對我拱手行禮:「凰姑娘,別來無恙?」
我趕緊回禮:「我很好,謝謝你啊,五百兩。」
28.
進沈府的時候,沈宣的臉色有些難看,倒是衛陳,笑得路都走不好了。
我嚴正警告他:「這事關系到我能不能走上人生巔峰,你給我注意點。」
衛陳表示很冤枉:「關我什麼事?明明是你自己說錯話。」
坐下後,我對沈宣拋下自己的條件:「此番進宮表演,我不要錢,完事後給我教坊頭牌的名號便是。」
沈宣爽快答應,吩咐人立刻給我量身裁衣,並安排我進教坊司排練。
進了教坊司,我的行動就沒那麼自由了。
我隻能交代衛陳:「你幫我監視著尚書府,紫寧肯定帶著袁凡回他家了。」
衛陳:「我堂堂江湖第一刀客……」
我扔過去一個銀錠子。
衛陳:「有什麼風吹草動,我會第一時間通報你。」
29.
我在教坊司排練了三日,京城便傳得街知巷聞,有個絕世舞姬將帶著一支《驚鴻舞》進宮獻藝。
無數好奇的京城人紛紛翻教坊司的牆,試圖先一睹我真容。
對此,我表示:「敞開門,讓他們進來看。」
於是隔天,關於我容貌絕美的消息甚至蓋過之前的。
夜裡,衛陳來找我,說楚念開始繃不住了。
我:「詳細說說。」
衛陳道出,楚念這幾日在客棧終日神思惘然,一聽見有人議論關於我的消息,便焦躁不安,回房後甚至拿頭撞牆,撞得頭破血流才肯罷休。
我冷笑:「那是他應得的。」
衛陳又道,楚念託人送了信去袁尚書府上,但是毫無回音。他每日拿著紫寧送的手帕,一邊流淚一邊拼命搖頭,說:「不會的,不會的。」
他似乎已經意識到,紫寧根本不會來救他。
聽到這些,我心裡無比舒爽,不用音樂都可以開始翩翩起舞了。
我跳了一曲,回頭問衛陳:「好看嗎?」
這個認識以來一直保持冷酷的呆子竟難得地紅了臉。
「好看。」
他說,抬頭看我的瞬間眼中卻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神色一凜:「發生什麼事了?」
衛陳抿了抿嘴:「袁家正在秘密操辦婚事,時間țüₚ就在三日之後。」
30.
我愣了一瞬,卻並不感到意外。
這本就是遲早會來的消息,隻是,如果我沒記錯,袁凡的父親袁尚書對門第觀念極為看重,原書中袁凡為了娶紫寧不惜和父親反目,帶著紫寧遠走高飛,直至父親氣消了才回來的。
這一次怎會如此順利?袁凡的腿傷還沒好就急著辦喜事?
一定有問題。
我跟沈宣告假,回了一趟客棧。
一推開楚念的房門,他果然對著紫寧的手帕淚流滿面。
我走過去,對他道:「想見小師妹嗎?」
31.
袁家辦婚事當日,我帶著楚念駕車到尚書府,聲明要見紫寧。
看門小廝掃了一眼我的裝束,否認道:「什麼紫寧?我們這邊沒這個人。」
我衝衛陳掃了一眼。
衛陳:「這樣不好吧?」
我:「還錢。」
衛陳嗖一下飛上房頂。
小廝:「來人啊,有刺客。」
32.
一聽到有刺客闖入,整個尚書府的人都跑到院子裡,個個穿得喜ṱü⁶氣洋洋。
紫寧更是鳳冠霞帔就提劍跑了出來。
看見我和楚念,她神色劇變。
我冷冷一笑:「小師妹,你不是來京城幫師兄找腿嗎?怎麼竟有闲情辦婚事?難為我費力看顧著師兄,就為了等你的腿。」
我環視四周:「腿呢?」
紫寧垂眸不語。
楚念如喪神魂。
袁凡被下人扶著出來,急聲袒護:「要怪就怪我,是我要娶紫寧的。你這個毒婦果然追到京城,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們。」
上輩子我為愛斷腿,最後落得楚念一聲「毒婦」。
這輩子我以為可以翻身,沒想更慘,連個狗腿子都可以指著臉罵我了。
不過我並不在意。
我嘴角微扯:Ţũₗ「哦,所以腿呢?」
紫寧雙眸一凝,幾滴眼淚灑落:「是寧兒的錯。寧兒這就去想辦法救師兄。」
她轉身就要往外跑,卻被袁尚書攔住:
「紫寧是我兒子的救命恩人,誰都別想欺負她!」
33.
袁尚書將紫寧護在身後,揚聲道:「若不是紫寧,我兒子的腿已經廢了。她做得夠多了,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神特麼一個能力有限。
她做了啥?袁凡的腿不是老娘一針一線縫起來的?
我瞪向袁凡,他一臉心虛,咬牙死槓:「爹說得沒錯。長情門那麼多人,為何非要寧兒想辦法救楚師兄?她隻是個柔弱的女子啊。」
柔弱的女子聞言,又委屈地哭了起來。
袁凡見狀更是心疼:「不要以為你是寧兒的師姐就可以任意欺負她,以後她便不是一個人了,她有我。」
我現在明白了,怪不得袁尚書會答應這門親事,原來,他聽信了袁凡的謊言,誤以為是紫寧救了他兒子。
好個痴心不改的好男人。
好個順竿而上的小師妹。
我倒真想成全這對天造地設的逼人了。
我看向楚念:「師兄,你不說兩句?」
我以為楚念就算斷了腿,至少男子的尊嚴還在。
沒想,他竟反過來衝我吼:「你夠了,今天人家辦喜事的大好日子,你非要過來掃什麼興,就這麼見不得別人好嗎?」
我目瞪狗呆。
這殺千刀的王八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