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束起紅妝,請旨出徵。
皇上斥我胡鬧。
我諫言殿前比武。
我的出現,給主戰派輸入了新的力量。
主戰的大人紛紛請旨,殿前比武,若我能勝出,便由我掛帥出徵。
但是,主戰派之首陸丞相卻一反常態,說:「長寧郡主雖是李大將軍之後,但卻為女子,豈可領兵打仗?」
朝堂上,兩種聲音爭論不休。
最後,是皇後娘娘出面勸說了皇上,準許殿前比試。
姐姐求了旨意,解除禁足,跑來找我。
她比我還緊張,恨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黏在我身邊。
我彎了彎唇角,對她說道:「姐姐別擔心,我會贏的。我要在出徵前,親眼看著你和陸二公子成親。」
不承想,我這句話把她的眼淚給惹下來了。
「棠棠,你是不是為了我,才要比武出徵?你別比武,別去打仗。我去和親,我不嫁給陸瑾安了。」
「他陸瑾安算個什麼東西,根本就配不上我。我要嫁也該是嫁一族之王,我要去和親。」
姐姐哭得稀裡哗啦的。
我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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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了姐姐,但也不全是。」
「我父兄都死在戰場上,他們用生命換來的和平,我想繼續守護。」
「這是我的志向。」
「我願為此付出全部努力。」
論騎射,論兵法,我自認不比任何人差。
父兄未完成的事業,我想替他們完成。
那天,我以一杆紅纓槍單挑在朝武官。
即便身上被劃拉了好幾道口子,我也沒有皺一下眉頭,更沒有倒下。
我贏了。
8.
姐姐急忙跑向我,大喊:「太醫!快請太醫!」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伸手扶我,可又怕碰到我的傷口,急得眼淚簌簌落下。
我對她粲然一笑:「姐姐,我贏了。」
「嗯,我看到了。」
姐姐背過身去拭淚。
我的眼眶隱隱也有些湿潤。
但是,我不能哭。
從現在起,我就是三軍將士的魂。
是我父兄的榮耀。
我領了帥印。
大軍出徵之日,也是姐姐大婚的日子。
我身上的鎧甲,是姐姐親自為我穿上的。
姐姐的紅蓋頭,是我蓋上去的。
隔著紅蓋頭,她說:「棠棠,你一定要平安回來。不是大軍凱旋,是你要平安。」
「姐姐放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將來等你和姐夫生了小外甥,我還要帶他玩呢。」
直到內侍催促,我才轉身離開。
皇上親自為三軍踐行。
他對我說:「長寧,不要辜負朕對你的期許,更不要辱沒了先嚴的一世英名。」
「臣定不辱使命。」
飲過餞行酒後,我便下令出發。
我騎在高頭大馬上,聽著遠處隱隱約約的喜樂,回頭遙望一眼看不見的婚禮,深吸口氣,加快行軍速度。
打仗,為的就是保護身後的家人。
9.
戎族民風彪悍,尤善騎射。
與之交戰,十分辛苦。
但我不怕。
父親的舊部,兄長的舊同僚,全都支持我,幫助我。
他們私下裡把我當閨女,當妹妹。
但軍令一下,個個服從,並不看輕我。
父親留下的兵書,我爛熟於心。
外祖父教導過的道理,我都記得。
我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收復城池,擊退戎族。
但是,戎族很快就卷土重來。
我們這一打,就是三年。
雙方互有勝負。
直到戎族出現內亂,我們才找到攻破的契機。
我軍直搗戎族王庭,戎族之王攜家眷、率親信,逃亡極北之地。
戎族新王歸順我朝,呈上降書。
那天,我獨坐中軍帳,翻出這三年來收到的家書。
軍中對往來書信有嚴格把控,即便我為統帥,收到的家書也不多。
但外祖父、舅舅,還有姐姐,都給我寄過。
舅舅在信上寫,他們聽說我出徵後,舉家搬回京城。
隻有待在京城,才能第一時間得知我的消息。
外祖父的信上隻有一句話。
等我回來,為我補辦及笄禮。
姐姐信上寫的內容最多,寫了宮裡發生的事,也寫了他和陸瑾安的事情。
她的字裡行間,處處都是幸福。
每次翻看這些書信,我的嘴角都能與太陽肩並肩。
我和將士們在邊關拋頭顱灑熱血,為的就是我們身後這些家人能夠平安喜樂。
大軍凱旋。
我平安回到了京城。
10.
皇上親自率領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我看到了皇上身邊的外祖父和舅舅。
我躍下馬,先向皇上行禮,再向外祖父和舅舅請罪。
沒有先告知長輩,就遠徵邊關,一去三年,讓長輩們擔心了。
舅舅攙扶著外祖父近前幾步,外祖父親自扶起我。
「孩子,你辛苦了。」
比起過去的貴族生活,是很苦。
但比起邊關流離失所的百姓,這點苦算不了什麼。
我定了定心神,說道:「棠棠沒有辜負外祖父的教誨。」
「哎,好孩子。」
外祖父紅了眼眶。
皇上出聲,親自安撫我外祖父。
我今之榮寵,可見一斑。
大軍駐扎城外,我率領一支親兵入城。
百姓夾道歡迎,好不熱鬧。
這樣的場景,我依稀記得很小的時候見過。
那時候,是我父親騎在馬上,率隊進城。
我不由得抬頭望了眼天空,若是父母在天有靈,會為我感到驕傲吧。
我沒有辱沒李家的榮耀。
皇上犒賞三軍,論功行賞。
我繼承了父親的大將軍之職,位比三公。
11.
次日,我習慣性早起。
正耍著套刀法,得知姐姐前來拜訪,立刻扔了刀,淨手擦臉去見她。
昨日接風宴上,與我攀談之人太多,我沒能顧得上和姐姐多說幾句話。
我歡喜相迎。
「姐姐,你來了。」
「嗯。」
她應了一聲,對我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我不由得蹙眉問:「怎麼了?」
姐姐仔細看著我的臉,聲音中透出幾分心疼:「皮膚有些幹裂,眼底全是烏青。」
我不以為意地說:「沒關系,我現在回了京城,養養就好了。」
「棠棠,你今年已經十八歲,該解決終身大事了。」
「姐姐別擔心,我的婚事,舅母會幫忙相看,最後由我自己做主。」
我沒怎麼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是,姐姐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
直到她問:「棠棠,你覺得瑾安如何?」
我才反應過來,她的婚姻遇到麻煩了。
我微微沉吟了會兒,如實說:「相貌好,才情好,品行似乎也不錯。但,是不是姐姐的良配,當由姐姐說了算。」
姐姐垂著眸子,幽聲說:「他是很好。」
這表情,這反應,分明就是有問題。
姐姐貴為公主,自小在寵愛中長大,合該一直無憂無慮。
我沉下目光,問:「姐姐,驸馬欺負你了?」
她頓了會兒,才說:「沒有。」
「我去教訓他。」
我順手拿起佩刀,隨時可以衝出去幹架。
姐姐急忙拉住我:「瑾安沒有欺負我。我與他成婚三年,一直相敬如賓。哪怕我三年來沒有生下一兒半女,他也一直隻守著我一人。」
我接著話就說:「這本來就是應該的。他能當上姐姐的驸馬,做夢都該偷笑。」
姐姐失笑:「你呀。」
12.
姐姐沒有再說別的,隻叫我好好休養。
她派人送來了許多美容養顏的東西,還有補氣血的。
我不辜負她的心意,敷臉的敷臉,內調的內調,把這些東西全都搗鼓了起來。
外祖母和舅母都說,我的氣色越來越好了。
她們拿著許多公子的畫像給我看,跟我說,哪家的公子哪裡好,哪裡不好。
其實,按照我現在的地位,我嫁到哪家都不好,不如招贅。
外祖父和舅舅聽完我的想法後,都很贊成。
可沒想到,就在我放出招贅的風聲後,姐姐會哭著來找我。
「棠棠,瑾安要與我和離。他說,他愛上了別人。」
聽罷,我止不住冷笑:「他好大的狗膽!姐姐,說吧,你想怎麼處置他?」
姐姐看著我的目光變得有些復雜,不一會兒就又變成無奈。
她泄氣地說:「瑾安說他移情別戀,愛上了你。如果是別人,我都好處理。可如果是你的話,就要看你的想法了。」
我愣了一愣,完全不記得自己和陸瑾安有過多交集,更沒感覺到他對我有意思。
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陸瑾安不僅辜負姐姐,而且還離間我和姐姐的感情。
其心可誅!
我問姐姐:「如果我和驸馬同時落水,姐姐選擇先救誰?」
她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先救你。」
聽到這個回答,我就放心了。
我拿起佩刀,向姐姐介紹道:「這把刀是戎族舊王花重金打造的,賜予戎族第一勇士。他們的勇士被我斬於馬下,這把刀便成了我的戰利品。」
姐姐與有榮焉地說:「寶刀配英雄,這把刀在棠棠手裡,更能體現它的價值。」
我把刀仔細擦了擦:「我的姐姐,不和離,不休夫,隻喪偶。」
13.
姐姐瞠目結舌地看著我。
「你要殺瑾安?」
「不然呢?留著他過年?」
「棠棠,你別衝動。你以女子之身居於高位,表面看著風光,背地裡不知道有多少想給你使絆子,你不可親自制造把柄給他們。」
我聽姐姐的話,把刀放下。
然後,把手指捏得嘎嘎響。
「那就套麻袋把他揍一頓。」
姐姐猶豫了會兒,沒同意,也沒反對。
那就是默認了。
我再次向她確認:「如果我揍了驸馬,姐姐會覺得我多管闲事嗎?」
她目光堅定地說:「不論你做什麼,都是我自小就認定的妹妹。我可以換個驸馬,但絕不換妹妹。」
就衝著她這番話,她的事,我必定插手管。
送走她後,我召來幾個親兵,把陸瑾安給套麻袋打了。
陸瑾安是個聰明人。
他很快就猜到了我。
所以,除非他有受虐傾向,否則不可能喜歡我。
「李清棠,你身為大將軍,毆打當朝驸馬,不怕被彈劾嗎?」
親兵們頓了一下,看向我。
我做了個手勢,讓他們繼續打。
陸瑾安被打得嗷嗷叫喚,說道:「李清棠,升平把你當做親妹妹,你快放了我,我不與你計較。」
聞言,我這才示意親兵們停下。
陸瑾安掙扎著從裡面把麻袋打開,憤怒地看著我。
「李清棠,你無緣無故地打我,打完人還敢留在現場,你狂妄至極!」
我確實狂,可誰叫我有狂的底氣呢。
我嗤笑一聲,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應該慶幸,現在打你的不是大將軍李清棠,而是長寧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