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與崔小將軍情投意合,卻在大婚前一日突然失蹤。
翌日,崔小將軍來迎親時,賊人送回了嫡姐凌亂不堪的屍首。
喜事變喪事,嫡母氣急攻心隨嫡姐去了,父親更是受不了刺激變得瘋瘋癲癲。
而不過十日後,崔小將軍便高調迎娶了平陽郡主。
夫妻恩愛,羨煞旁人。
後來平陽郡主有孕,崔小將軍說要納妾。
1
崔靖將我帶到平陽郡主面前時。
她正把玩著手中的骨扇,高傲地睨了我一眼:「這樣的姿色,也能入夫君的眼?」
崔靖接過骨扇,隱晦開口:「你已經滑了兩次胎,京城已有流言蜚語說是你未嫁入崔府之前……行為放浪這才導致坐不住胎兒。」
在平陽郡主強忍怒意時,崔靖深情地表忠心:「洞房之夜,夫人是完璧之身交給我的,我自是不信這些混賬的話。
「你性子急,我擔心你會被中傷,情急之下若是再滑胎,豈不是正中他們的下懷?所以聽說她出身神醫谷,便帶了回來。」
這一番話,說得平陽郡主又哭又笑。
她嬌羞地撲進崔靖懷中,眉眼含情:「夫君信我愛我,是平陽之幸!
「既是醫女,為何說要納妾?」平陽瞪著我,問出心中所惑。
我連忙跪了下來,替崔靖辯解:「崔將軍自是不想留人口舌,若我以醫女身份入府,便是佐證了那些混賬話。將軍對郡主的愛意,日月可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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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夫人害喜得厲害,恨不能替你生兒育女。她出身神醫谷,有她貼身照顧,我也放心些。」
平陽郡主臉態豐腴,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她瞟著我:「既然進了崔府,便仔細服侍著,莫要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平白丟了性命。」
我誠惶誠恐地跪下磕頭:「郡主心善,佛祖定會賜您一個嫡子。」
平陽郡主舒展了眉眼:「嘴倒是挺甜,你若能讓本宮順利誕下孩兒,本宮可以讓你做個良妾。」
我感激涕零:「謝郡主娘娘!」
平陽郡主懷胎四月,胎象十分不穩,隨時都可能滑胎。
我建議她臥床保胎,並以針灸輔佐了大半個月,宮裡來的胡御醫來診平安脈時說她胎象很穩,她這才對我放松了警惕。
崔靖公務繁忙,三五日才會抽空回府一趟。
每每他回來,我都找借口回避。
她派人跟著我,發現我從未私下和崔靖有過接觸,這才徹底信任我。
這日,我為她針灸完,她終於正眼瞧我了。
「你叫什麼來著?」
她未必不知道我叫什麼,隻是用這種方式讓我明白。
我入了她的眼,是我的福氣。
我忙跪下:「民女十安。」
平陽郡主卻已經雙眼合上氣息平穩,隨意地輕嗯了一聲。
這就是上位者的高高在上,她肯纡尊降貴問我名字,就已經是對我的恩賞了。
她沒叫我起來,她的貼身婢女逢秋向我投來同情的目光。
平陽郡主睡著後,骨扇從她手中滑落,就掉在我面前。
我盯著通透的骨扇,渾身卻徹骨地冷,蜷起的十指死死扣住掌心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一個時辰後平陽郡主醒來,見我還跪在地上,故作驚訝:「你怎麼還跪著?」
我恭順:「郡主沒有讓十安起身,十安不敢起身。」
平陽郡主這才滿意一笑:「行了,起來吧。」
我緩緩起身,撿起地上的骨扇,彎著腰雙手遞給她。
平陽郡主不僅沒有接,還命人將骨扇扔了:「你該謝謝本宮今日心情好,否則本宮會連你和骨扇一起『扔』了,明白嗎?」
我誠惶誠恐:「民女明白。」
我碰了她的骨扇,我就得死,幸運的是我替她穩住了胎,她高興得留我一命。
嫡姐是崔靖的新娘子,平陽看上崔靖,嫡姐就必須得死。
我低下頭,我怕平陽看到我眼底洶湧的嗜血和興奮。
我要好好想想,要什麼時候告訴平陽她腹中的孩子早就是個死胎了呢?
就在她生產那日如何?
隻不過,神醫谷的小藥童說過。
胎死腹中的孩子如果不及時取出,會連累母親感染而死。
平陽,活不到生產那日的。
2
我娘本是京城六品翰林的嫡女,父兄在奪嫡之爭中站錯隊,滿門抄斬。
她的手帕之交,永昌侯府的大娘子,也就是我嫡母冒險找死囚替換掉了我娘,將我娘藏在永昌侯府的後院。
數月後,我娘生我時難產而死,我被記在了嫡母名下,成了永昌侯府的二小姐姜思沅。
六歲那年,偶遇一江湖術士說我命格中恐有殺身之禍。
嫡母擔心我身份暴露,便求了她的外祖父,將我送去蒼雲山下的神醫谷。
嫡姐每年都會來神醫谷小住幾個月。
她教我識文斷字,我教她認藥識藥。
她教我琴棋書畫,我教她制毒用毒。
她說她和崔小將軍崔靖情投意合,等邊關戰事停了,他就會回來與她成親。
三個月前,她寫信告訴我,她終於要成親了,她說服母親讓我以姜家旁支小姐的身份入京參加她的婚禮。
我激動得好幾天沒睡著。
我笨拙地用她教我的針法,歪歪扭扭繡了條鴛鴦戲水的蓋頭,想著她成親時用。
可路上遇到水患,行程耽誤了大半個月,等我趕到姜府門口時,隻見一蒙面人丟下嫡姐汙穢不堪的屍體。
嫡姐身上那件嫡母親手為她繡的嫁衣被人撕碎,露出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
蝴蝶骨被人抽走。
嫡姐死了。
嫡母氣急攻心隨嫡姐去了,父親更是受不了刺激變得瘋瘋癲癲。
永昌侯府成了滿京城的笑柄。
給嫡姐嫡母發喪那日,我無比後悔。
我不應該隻教嫡姐識毒制毒這些沒用的。
我應該教她些防身的武功!
安頓好瘋瘋癲癲的父親,我便讓崔靖以納妾的名義將我帶進將軍府。
平陽郡主的命,我要親自拿!
3
聖上登基十七載,後宮無一人為他誕下皇嗣。
平陽郡主七歲的弟弟趙齊被聖上選中,三日前被接進宮,暫住承乾殿,視為未來的太子。
平陽郡主水漲船高,她趁機為崔靖求來了從二品的光祿大夫。
崔府一夜間,花團錦簇。
幾日後的賞花宴上,平陽邀請了京城勳貴子弟和貴女們。
這些人也紛紛假借賞花之由,送上昂貴的禮物,上趕著巴結她。
她們都說平陽郡主很快就要成為大長公主了。
在我的精心照顧下,六個月身孕的平陽郡主身材並沒有如其他孕婦一般,變得臃腫肥胖。
反而氣色紅潤,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母性。
就連胡御醫都和平陽郡主誇我醫術好。
「徐慧寧,你說說本宮的花好看嗎?」
眾人隨著平陽郡主的聲音,齊齊看自顧自賞花的徐慧寧。
徐慧寧,丞相府的嫡女,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稱。
亦是我嫡姐生前的摯友。
平陽郡主生性善妒,她最痛恨自己被徐慧寧壓一頭,卻礙於她皇後侄女的身份,不好下手。
如今終於找到機會了。
徐慧寧一雙美眸中含著清冷,她不屑地將花踩在腳下:「不過爾爾。」
平陽郡主難掩怒意,就在這時一身紫袍金紋的男人提著一籃剛採摘的牡丹花,從我身邊經過,一臉諂媚地獻給平陽。
烈日炎炎,我卻渾身冷得厲害。
我抬頭,視線緊隨著紫衣男子移不開。
入府三個月了,我終於找到了玷汙我嫡姐之人。
平陽郡主紅丹寇撫摸上紫衣男人的臉龐:「平軒深得本宮心意。」
周平軒恨不得當場寬衣解帶,獻人間喜樂。
「你的未婚夫卻對平陽郡主如此諂媚,徐小姐做何感想?」我悄悄走到徐慧寧身旁,壓低聲音問她,「我殺了她,替你的摯友報仇怎麼樣?」
4
當晚,崔府巡邏侍衛發現周平軒衣衫不整地血染牡丹花叢。
他手臂上還掛著一枚赤色鴛鴦肚兜,更重要的是他的蝴蝶骨被人抽走了一根。
人人都知道平陽郡主最愛風雲,更愛以人之蝴蝶骨做美人扇。
兇手是誰,不言而喻。
平陽郡主當場臉色死白,她激動地解釋:「靖郎,你是知道的,自從我嫁給你之後,我便再也沒有找男人尋歡作樂了。
「那蝴蝶骨……絕非我所為啊!」
她嘴上說不是,她的房間卻找到了血淋淋的一根肋骨,還有做骨扇的一應工具。
平陽百口莫辯,周家父母帶人找上門討要說法。
周平軒的姑姑是先帝的淑妃,如今的淑太妃,她請求聖上嚴查,還她侄子一個公道。
聖上隻好讓大理寺卿徹查。
大理寺卿羅慎行是徐成新的門生,一向公正不阿,他經辦的案子沒有一起辦不成的,素有鬼面閻羅之稱。
最重要的是,他從不給平陽郡主面子。
半年前,平陽看中他門下一少卿,擄了去。
羅慎行硬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逼平陽放人。
平陽情急之下,捂著肚子喊疼。
我立馬扶住平陽,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立馬會意暈了過去。
我給羅慎行跪下:「大人,郡主娘娘身懷有孕,我大魏律法凡有孕者可免牢獄!」
崔靖立馬附和:「羅大人,可否通個情?就讓郡主軟禁在將軍府,免得真的傷及腹中胎兒。」
平陽醒來後,發現自己還在將軍府,她的閨房依然奢華無比,這才松了口氣。
「十安,多虧了你提醒讓我裝暈,不然那羅慎行絕不會輕易饒了我!」
「郡主放心,我給你吃了神醫谷的奇藥,可讓你的脈象變得十分不穩。日後但凡有個不妥你便裝肚子疼,即便是宮裡的胡太醫也診斷不出個什麼!」
平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著我:「十安你一定要幫我!」
我剛要點頭,平陽的陪嫁丫鬟逢秋便慌慌進來稟告:「郡主不好了,世子被趕出宮了!」
世子就是趙齊。
平陽臉色驟然沒了血色,她怕了,因為她清楚趙齊被趕出宮意味著他再無機會登上太子之位了!
甚至整個平王府也有可能因此被牽連,被抄家。
「十安,怎麼會這樣?不過就是死了個男人,怎麼會影響到齊兒?我……十安我好像流血了,是不是我這個孩子也保不住了!?」
平陽白著臉,恐懼讓她掀開裙擺的手顫抖不止。
「血,真的是血,我的孩子……不,我不能失去這個孩子,否則靖哥肯定會信了外面那些流言!」
我在她的脈上探了探,安撫她:「是有小產的跡象,你躺下我替你針灸!」
一根根銀針從她的小腹扎進去。
她以為是保胎,殊不知隻是讓她腹中的死胎在她肚子裡多待幾天而已。
平陽這個蠢貨,她囂跋扈慣了,怎麼會明白這不僅僅是死個男人這麼簡單。
這背後,涉及了奪嫡。
淑妃太妃屬意自己的兒子成王入主東宮,我將這樣大好的機會送到她面前。
她自然不會讓我失望的。
5
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高樓塌。
大理寺卿羅慎行隻用了五天時間,就查到了周平軒之死的真相。
周平軒被抽走的那根蝴蝶骨,經過特殊處理後發出了熒光。
而這種熒光是平陽用在丹寇上,從一種來自西域的特殊植物提取出來的。
平陽慌把丹寇藏在身後,辯解著:「大魏近年來與西域通商頻繁,這種材料未必隻有本宮有!」
羅慎行冷面如高巔之雪:「此丹寇為西域進攻,隻有兩盒。皇後娘娘分別賞給了你和相府千金徐慧寧,而你行事霸道,當街將丹寇從徐慧寧手中搶走。
「此事有徐慧寧報官記事錄,亦有你強詞奪理親口承認的證詞。」
羅慎行又甩出一把骨扇:「你可還認識這把骨扇?
「經過仵作檢驗,這把骨扇的扇骨皆為人骨,而每根人骨上都沾上了丹寇的熒光。
「平陽郡主,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區區一郡主!」
這件事情平陽抵賴不了。
數月前,平王私下聯合重臣名為建議實則威脅聖上從宗親過繼子嗣,立為太子以固國本。
推舉之人自然是平王世子趙齊。
平陽囂慣了,仗著自己的親弟弟即將入主東宮,更是無法無天。
皇後壽辰,賞了她和徐慧寧同樣的丹寇,她便威脅徐慧寧交出丹寇,她平陽擁有的東西必須是世間獨一份的。
徐慧寧不肯,她便當街行兇,不僅搶走了丹寇,還拔了徐慧寧的十根手指的指甲。
徐家憤恨不平報到了大理寺,雖因平王施壓,未能處置平陽。
卻為今日之事埋下了種子。
平陽無從抵賴,卻不肯認罪,她聽到要被收押在大理寺時,叫囂著要見平王。
可她不知道,平王已經自身難保。
十七年前的奪嫡之爭,先太子因被平王告發,府中私藏龍袍意欲謀反,而被先帝廢黜,當今聖上也就是當時的寧王得以繼位。
羅慎行調查平陽謀殺周平軒一事時,無意中查到了當年那件作為先太子謀反罪證的龍袍,竟藏在平陽郡主衣閣之中。
此事被揭發,先太子的門客紛紛要求聖上徹查先太子謀反一事。
而聖上作為先太子謀反的利益既得者,他有沒有參與?
平王入獄的第二天,便畏罪自盡,留下遺書將誣蔑先太子的一事全攬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