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一回有些不同,沒了懲罰報復的狠意,而是強勢中摻雜著溫柔和無法言明的引導,他試圖將我的理智掐滅,帶著我一起沉淪墮落。
換氣的空隙,他抽空說了一句:
「不納妾,不養外室,隻娶妻。娶你。」
我抵住他,奈何手中無力,又被扣了回去。
腦子裡再也想不到其他事。
身上的藥效尚有存留,理智被逐漸攻陷,反抗反而變得像是欲拒還迎。
那張絕倫的臉不再清冷高貴不可褻瀆,像是蟄伏已久的惡狼,從容不迫享用垂涎已久的獵物。
腦海中猛地出現赫連扶蘇那張因為一個吻就紅透的臉,我當即清醒了過來。
百裡鏡沉還沉溺情動中,對我突然的醒悟始料不及,沒將逃開的我攔下。
赫連扶蘇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
我沒被藥死,但險些被嚇死。
他還蒼白著臉色,我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
百裡鏡沉倒是恢復得很快,立馬又換上了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正模樣。
我迎上赫連扶蘇,藥效逐漸退去,耳清目明起來。
「世子。」
「黎桑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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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赫連扶蘇同時出聲,兩兩相望,還真有情投意合的感覺。
我沒來由心虛了下。
一道銳利的目光冷飕飕看過來,我穩住心神,默默挪到赫連扶蘇身後。
想起百裡鏡沉方才的話,心跳如擂鼓,但也十分復雜。
姨娘說心急容易辦壞事,好像真的有道理。
我此刻可謂是騎虎難下。
赫連扶蘇的聲音帶著疲憊和虛弱,強撐著開口:「鏡沉,黎桑桑什麼都沒有做,把她還給我吧。」
「還給你?」百裡鏡沉像是在認真思考這句話,抬手撫了撫嘴角有些暈染的紅,那是我的口脂。
一陣涼氣從腳底直衝頭頂,我躲進赫連扶蘇身後直到他將我全部擋住,快速擦了擦嘴。
幸好我平日裡口脂顏色都比較淺,不然可真遮掩不過去。
赫連扶蘇的語氣似乎差了些:「今日之事我自己會解決,桑桑的事…ţū₈…你以後別再插手。」
說完不等百裡鏡沉答話,他拉著我就出了營帳。
沒有回他自己的營帳,反而是去牽了匹馬。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僵在原地。
「黎桑桑,我們回城。」
我一怔,堅決搖了搖頭。
這裡離京城一日的路程,他如今連站著都有些困難,同我騎馬回去,怕是剛出大營就倒下了。
赫連扶蘇的眼眶逐漸泛紅,他攥住我的手腕,像隻被人丟棄的小狗。
「黎桑桑,不可以騙本世子。既然說了此後隻屬於本世子,那就不許再看別人……好不好?」
他小心地瞧著我,見我看過來又躲了躲,似乎是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心口猛地跳了幾下,我不確定地問:「世子的意思是……納我為妾?」
他急切解釋,蒼白的臉染上幾分紅潤:「不是,不是。本世子要娶你為妻。父親會答應的,我的身份也不便娶世家貴女。如此,亦是他所願。」
他說得凌亂,我聽得真切。
娶貴女,隻會更加樹大招風惹來猜忌和危險。
娶我,沒有高貴的身世,也沒有強硬的後臺,便沒有猜忌和殺身之禍。
原來這就是那位貴人的用意。
他怕是早就知道我爹心術不正,給些蠅頭小利就能掌控,所以特意設了一個局,設了一個我必被送來京城勾引世子的局。
難怪我爹忽然得了消息認錯人了。
他從始至終沒有露臉,更沒有阻礙我的行為,想來是希望我能爭點氣俘獲他兒子的心。
沒等到我的回答,赫連扶蘇忽然松開了我,身體一晃,轉身吐了一口黑血。
護衛婢女驚呼前來,他在失去意識之前,給了身旁的護衛最後一道命令:
「將她即刻送回京都。」
我怔怔扶住他,心思百感交集。
11
猶豫了五日,我才將圍場的事寫了信送回和縣。
可信還沒到和縣,我爹就來了。
我爹他,升官了。
從和縣縣令,成了京官吏部員外郎,官拜六品。
他太過於興奮,沒等家裡人一道,自己就先來了京都。
同他說了一夜,我算是捋清了前後。
赫連濯景,也就是二皇子景王,給赫連扶蘇下毒的那位,被貶為庶人趕出京後就往南去,一路拜訪眾大大小小的官員,收買了不少人心。
我爹就是其中一個。
知曉我爹意在升官,赫連濯景當即就傳信給京中心腹,連夜升了他的官職。
以至於我說了百裡鏡沉和赫連扶蘇的事後,他竟然是讓我放棄。
我和昭昭跪在下方,默默捏緊了拳頭。
「你爹我是男子,最懂男子心思,你以為他們真的喜歡你?不過圖這張臉說的場面話罷了,你莫搭理他們,過幾日便忘了。景王殿下身份尊貴,別說當個妾,隻要能瞧得上你,通房丫頭也要給老子去。」
我最愚蠢的想法,就是相信他是我爹,能對我存些良知。
既然他無情無義,也別怪我六親不認了。
「若女兒不去呢?」
「不去?」我爹瞪大了他那雙小人眼,「你不去,景王殿下如何信我?」
「若不是隻有你這一個女兒,爹也不會如此。桑桑啊,咱們眼光要放遠一些。嫁給他們無論哪一個,你最多就是貴婦人,但景王殿下不一樣,他雖被貶,可早晚要回來的,日後他若登基,你努力一些還能當個妃子!就算他對你無意,榮華富貴也少不了你的。」
我去你的景王!
當你祖宗的妃子!
我的拳頭越來越硬,昭昭怕我控制不住,拼命扯住我的衣袖。
我重重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不至於衝上去。
好,這個我們暫且不論。
「我姨娘呢?」
我爹臉色變了變,他端起茶喝了一口,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好著呢。看看,爹還讓她給你捎了信。」
信上確是我娘親筆,字字句句關切想念,讓我不必掛懷她。
她不知道我來了京都,更不知道我是在做什麼。
我爹騙她我得了瘟病,送去寺裡養著了,連信都不許我寫回去。
這次升官,我爹也定不會帶她來。
12
赫連濯景沒有歸京,但我爹不許我再見赫連扶蘇和百裡鏡沉。
他傳了話出去,說我染了重病,出不了房門。
呵呵。
他高高興興去上任,我忍氣吞聲搬到了新宅子。
大夫人來的那天,一天就招了二十個婢女,在富春閣打了好幾套首飾,做了好些件衣裳,生怕別人不知道我爹在和縣時貪汙受賄一樣,行事鋪張高調,誰來了都要炫耀一番自己如今是員外郎夫人。
升官宴那日,來了不少人。
我被勒令關在自己的屋內,哪也不能去。
昭昭則被拉去幹苦力,順便幫我放些消息出去。
外頭熱鬧,唯我孤獨寂寞冷。
歌舞升平,宴席開始。
我獨坐屋中同自己對弈,屋外一陣窸窸窣窣,我以為是昭昭回來了。
一打開門,一道黑影閃入,頃刻間我便落入一個夾帶夜風的懷抱,涼氣隨之被他的溫度覆蓋。
沒想到堂堂百裡公子,竟然會趁著人多雜亂夜闖姑娘閨房。
也沒想到,他比赫連扶蘇來得快。
「百裡公子……」
我正要開口,他松開了我,手心一涼,手上便多了一樣東西。
是那個我差人還回去的簪子。
「這是母親出嫁時父親差人為她在富春閣打的簪子。黎姑娘當初既然收了,就沒有還回來的道理。」
我磕磕巴巴開口:「你、為什麼……」
原來是如此貴重的東西。
可我不明白,僅僅八個月,百裡鏡沉就肯這樣看重我?
他似是看出我的疑問,自顧自說道:「十六歲那年,我去過和縣。」
也就是四年前,我爹救淳王的那一年。
「被你送走的那個姑娘,如今嫁了戶好人家,兒女雙全,夫妻恩愛。」
我愣愣地瞪大雙眼,記憶清晰起來。
四年前,入冬時我爹又帶回來一個被家人賣掉的姑娘,我偷偷將人放了。
我爹知道以後罰我跪在院中,打了我十五鞭子,不許我穿厚衣裳,也不許任何人來看我。
可我被凍僵倒在院中醒來後,身上卻蓋著厚厚的墨黑大氅。
心口猛地跳了兩下,我問他:「那件大氅,是你的?」
百裡鏡沉點了點頭,眉眼松了下來,好像如釋重負,終於道出已久的心事。
我一直以為那件大氅是我爹送來的,因此總想著他對我好歹還有一絲疼愛。
沒想到又是我多慮了。
所以,百裡鏡沉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目的不純接近他。
難怪一向沒有姑娘可以近身的百裡公子,總是會被我鑽了空子。
既然如此,我想的那些法子大概是用不上了。
「百裡公子,我爹他……」
「我都知曉了。」
我默不作聲,果然如此。
我爹那個棒槌,還以為自己做的事情有多隱秘,怕是京中有權有勢之人都知曉了他這員外郎怎麼來的。
順藤摸瓜,也就能查出我先前來京都的目的。
他望著我笑了一聲,替我捋了捋有些凌亂的發絲,目光晦暗。
「黎姑娘,景王生得也不錯。」
我搖了搖頭,目光灼灼盯著他,「那我也不要。」
他語調幽幽又問:「若今晚來的是扶蘇,黎姑娘也是如此嗎?」
嗯……那倒不一定。
赫連扶蘇性子真誠,我舍不得騙他。
我抬眼笑道:「可今晚來的是你。」
不等他再多說,我纏了上去,光明正大揩了一把油,「公子可願幫我?」
他沒答話,而是垂頭落下一個吻。
13
一個月後,我爹的算盤徹底崩了。
赫連濯景沒能歸京,他死在了江南的一處亭子中。
皇帝聞此噩耗病了一場,卻沒有讓人追查兇手。
那些原本站在景王身邊的人,紛紛投靠了胤王。
黎家因為大夫人的鋪張高調突然被查,我爹跟前已然亂成了一鍋粥。
等他想回過頭來用姨娘的命要挾我再去勾搭百裡鏡沉和赫連扶蘇的時候,我和昭昭已經帶著姨娘的身契連夜離開了京都。
就算信傳得再快,也不會比我先到和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