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臉紅了。
因為他沒說的話,我想等他回來再說。
第十八章我想,我大概是喜歡上了他
我想,我大概是喜歡上了他。
因為已至仲春,晚上我不再怕冷,可我卻還是想他。
從最初的幾天進一次皇宮,到最後幹脆賴在外祖母處不肯回去,就為了能每天向皇帝舅舅問一句:「姑父啥時候能回來?」
皇帝大約是被我問得煩了,等下一次捷報傳來的時候,便交給我一封家書。
所謂家書,不過就六個字:吃好,睡好,勿念。
馮說寫得簡單,我回得也簡單:吃得好,睡得好,勿念。
難怪皇帝說我倆絕配,原來我也寫不出來個啥玩意兒。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好歹比他多了倆字。
仗打得很順利,我的第二封家書還沒寄出去,就迎來了姑父得勝還朝的消息。
暮春三月,天朗氣清,皇帝在宣政殿迎接將士凱旋。
而我,正在和太後她老人家……打麻將。
我是在去宣政殿的路上被太後的侍女叫回來的,說是太後有要緊事找我。
等我火急火燎地趕回太後宮裡,看到已經坐在牌桌上首的太後,以及分坐兩邊的公主親娘和馮說他娘時,我頓時裂開了。
「外祖母,您說的要緊事就是這個?」我看著桌上的麻將一時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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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仿佛沒看見我不高興一般,樂呵呵道:「阿蘅快來,難得你婆母在,陪我們玩幾局。」
「沒帶錢……」我嘴角咧出一絲微笑。
太後很爽快,一揚手讓她身邊的內侍放我跟前一吊錢,笑道:「輸了算祖母的,贏了全歸你,怎麼樣?」
「外祖母,那我贏了能放我走嗎?」我試著提議。畢竟我可是贏遍後宮無敵手。
「一言為定!」
太後答應得十分利落,我玩得卻是十分痛苦。我娘前頭甩出個七餅,太後後腳來了個「碰」,我娘再打出一個九條,太後突然就「胡了」。
「……娘你是不是玩不起?」幾局過後,我忍不了了。
我娘杏眼一抬,對我笑道:「你是不是輸不起?」然後一抬手,又打出一張,「二餅。」
太後笑著一推牌:「又胡了!」
我能說啥?
屋漏偏逢連陰雨,李內侍忽又來報,說儀式結束,皇上已經回宮了。
這下,我是啥也不想說了。
「不玩了,沒意思。」我一把推倒眼前的牌,有些賭氣道。
太後笑得慈愛,卻一點也不心疼我,還拍著我的手道:「快出去瞧瞧,看是誰來了?」
我小臉一扭,不想說話。
太後見我不動如山,遂起身笑道:「阿蘅不去,我們去。」
我娘狗腿似的忙扶上太後的胳膊跟了出去,隻有馮夫人起身前拍了拍我的手背,對我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笑。
我正在氣頭上,並沒作他想,隻覺得很委屈。坐了一會兒,又覺無聊,正準備跟出去看看,忽聽到太後激動的聲音:「哎呦,外孫女婿可算回來了。」
???!!!
我壓著止不住的心跳,欣喜地提裙跑出去。
抬頭看到來人的一瞬,我隻覺心髒驟然一停,再也聽不進周圍聲音,神思也不知飛往何處,隻剩眼睛裡那個熟悉的身影慢慢由遠及近,一步步地走過來,行禮又起身,然後停下,向我微笑著看過來。
我忘了自己怎樣挪動的腳步,直到我看清與我近在咫尺的那張熟悉的臉龐,雙手觸摸到那熟悉的眉眼,在那雙黝黑明亮的眼睛裡看到傻笑的自己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又掛在了他身上,雙腿盤著他的腰如樹袋熊一般。
他將我高高託起,仰頭看著我,眉目含笑。
我本已準備了好多問題,想問問他打仗好不好玩?敵人厲不厲害?你有沒有受傷?……
可如今相擁而視,對上他那溫暖而堅定的眸子,我的喉頭卻哽住了般,半晌才傻笑著憋出一句:「你黑了……」
他「哧」地笑出了聲,晃了晃我,仰頭低聲道:「嗯,你也重了。」
「……」
我心裡的歡喜頓時散了一半。
不過說來也怪,別人都是為伊消得人憔悴,我卻是為君日日加餐飯,不僅愛吃還愛睡,現在的確已經足足胖了一圈。
我坐在圓桌上,百無聊賴地撐著手肘看馮說換衣服。他本來穿的戎裝,太後怕他不舒服便給他弄了件太子的衣服,又說他一路勞頓,趕緊歇息歇息,順道以照顧為名把我也趕到了我的寢殿。
衣服倒是挺合身,就是突然看他有點不順眼。
「怎麼了?」馮說疑惑地看向我,他大概也從我的眼睛裡看出了點什麼東西。
「沒怎麼。」就是有點想揍人。
為抑制住我想打人的衝動,我趕緊岔開了話題,指著桌子上的飯菜道:「外祖母特地讓人給你準備的,吃點吧。」
我覺得我的喜歡有點假,前一刻還說著想見他,可他現在坐在我面前,我卻又開始昏昏欲睡了。
「你去床上睡一會兒吧。」他放下筷子,輕輕推了推我。
我耷拉著眼皮,昏沉道:「外祖母讓我照顧你休息的,我躺那兒算怎麼回事?」
「……」
片刻,我隻覺腰上突然一緊,猝不及防地就被抱了起來,我差點驚呼出聲,忽然意識到是在宮裡,忙壓下聲音小聲道:「你幹嗎?」
他眉眼帶笑,抱著我就往床榻走去,把我放到床上才道:「外祖母既讓你照顧我,那你便陪我睡一會兒吧。」
「……」我頓時紅了臉,不由抬手去捶他的胸口,低聲嗔道:「這大白天的……再說了待會兒你還要去宮宴呢!」
他一怔,而後笑著用手一刮我的鼻梁,「想哪兒去了?」說罷,他抬手拉起被子,順勢在我身邊躺下,攬著我的腰親昵道,「陪我躺一會兒就好……」
好吧,是我想歪了。
我老老實實地趴在他懷裡,有很多話想要告訴他,可當我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聽到他那久違的強有力的心跳時,竟然沒由來地感到安心,便覺得似乎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我倆這一睡就睡過了頭,直到我要起身找水喝時,才發現外頭已是燈火通明。
原來是太後吩咐不讓人打擾我們的,還特意派人去通知皇帝,說是想留外孫女婿吃個飯說說話,就不讓他參加宮宴了。
皇帝其實巴不得馮說不去,因為馮說若是去了,我保準得去給他添點麻煩。
所以,託太後的福,我倆睡醒之後,又蹭了頓晚飯才請安歸家。
明明剛睡了一下午,可回到家裡一挨床,我又開始了犯困。
然而馮說卻精神十足,跟我擱那東拉西扯了半天,其實我一句也沒聽進去。
「你趕了幾天的路就不累嗎?」我睡意昏沉,連手都懶得抬,於是任他在我身上摸索。
他一翻身將我圈在懷裡,哧笑道:「一想你就不累了。」
「呵!」我慵懶地輕笑一聲,然後翻身躲過他的親吻,心裡卻是美滋滋。
他到底不肯放過我,一邊磨蹭著我的肩頸,一邊問我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又禍禍了誰。
我困倦得厲害,索性一股腦全招了:「耍了太子兩次,弄哭小平嘉三次,街上揍了陳家老幺四回,訛了淳嘉五百兩銀子……」
他扳回我的身子,笑道:「平嘉才八歲,她又怎麼招惹你了?」
「……是我招惹的她。」順道打掉了他的手。
「她是姑父的寶貝疙瘩,你沒事招惹她幹嗎?」
「誰知道呢?我不過幫她教訓了陸重那小子一下,她就大哭著跟皇帝告狀說我欺負她。後來我想想,不能白背了這黑鍋,所以每次見到陸重和平嘉在一塊玩,我都忍不住要去欺負一下。」
我一邊說,他一邊笑,困意也被他撩撥得散了七八分。
被他折騰了一夜,第二天我連早飯都沒吃,隻感覺腰酸腿疼,肚子還有些不舒服。偏偏又碰到淳嘉這個不識相的,一大早就跑到我跟前哭哭啼啼。
我看看馮說,馮說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淳嘉也突然看向馮說,哭得一抽一抽的,道:「你……出去!」
馮說氣笑了:「嘿,你個死丫頭,這可是我家。」
淳嘉「哇」的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我忙衝馮說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出去。
我躺在榻上,淳嘉坐在凳子上,直到我被她哭得頭昏腦漲,神情恍惚,她才抽嗒嗒地訴說起來。
此事說來還和馮說有關。
當年,皇帝給我和馮說賜了婚之後,為防後患,也立刻將淳嘉的婚事提上了日程。他老人家速來疼愛子女,就連賜婚也先去問問女兒可有心儀之人。
淳嘉說沒有。
皇帝便盈盈一笑,道:「爹爹倒是有一個人選,是今年的新科武狀元林亭雲。明日他要入宮謝恩,你若是不相信爹爹,可自己偷偷地去宮門口瞧瞧。」
她本打算親自去瞧的,可頭天夜裡突然爬樹摔了腿,便隻得派身邊最得力的侍衛褚尋去替她看一看。
褚尋去時臉色不大好,回來時臉色更不好,淳嘉心裡頓時明白大半,連問都懶得問就派身邊的侍女偷偷去找武狀元傳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她已經有心上人了,讓武狀元好自為之。
人家武狀元也聽得明白,等進了內殿,皇帝剛問及是否娶親,人家就說家裡已經說了親事,上京趕考時已經過了三禮了。
賜婚之事隻得就此作罷。
本來這事到這兒就該結束了,誰知昨夜裡淳嘉偷偷跑到宮宴上,一眼就相中了坐在姑父身邊的林亭雲,這才知道,原來這位武狀元長得不僅不醜,而且還很是好看。
她一氣之下跑回寢宮哭了大半夜。
不過,眼下來找我哭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一傷心要讓我還她銀子?
「阿蘅,我好蠢……我當初還讓人去告訴林亭雲,說我已心有所屬,讓他好自為之……你說,你說林亭雲會不會討厭我?」淳嘉哭得抽抽搭搭,讓我好生煩悶。
好在,不是來找我要錢的。
我強忍著不適,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他討厭你又怎樣?你又不跟他打交道。」
淳嘉一拳捶到我胸口,哭道:「……阿蘅你不懂……」
我捂著胸口,心道,我可太懂了。誰還不是個看臉的呢?當初要是馮說長得醜,我死也不會妥協嫁給他。
我道:「他不會討厭你的,他都娶了媳婦了。」
淳嘉一愣,然後「哇」的一聲又大哭了起來,嘴裡嚷道:「阿蘅,你欺負我……」
我好煩,安慰人最是麻煩,我不擅長。
更煩的是,我突然難受得厲害。
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淳嘉都嚇得不敢哭了,忙扶著我道:「你怎麼了阿蘅?我不就捶了你一下嘛……」
暈倒之前,我心裡想的是:「你可快把你那小嘴給閉上吧。」
第十九章你要最喜歡我
馮說跪在榻邊緊握著我的手,嘴巴不可置信地微張著,呆愣地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肚子,最後欣喜地對著我痴笑不止,眼睛裡慢慢泛出盈盈淚光。
似乎想起什麼,他忽又轉頭看向大夫,卻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夫畢竟見多識廣,微笑道:「公子放心,胎兒無大礙。」
「不,不,不是,」他語無倫次,「是阿蘅她……」。
「小娘子也無大礙。」大夫又笑著答道。
他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不少,然後又轉過頭心疼地問我:「肚子還疼嗎?」
語氣軟得如春水一般,溫溫潤潤,總算少了幾分傻氣。
「……手疼。」我皺著眉頭,晃了晃被他緊攥的那隻手。
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慌忙把我的手松開,可似乎一時又不知該放到哪兒去,雙手不住地抬起又放下,顯得有些無所適從。
大夫笑道:「公子倒不必如此緊張,小娘子想必是見到公子凱旋,一時心情太激動,所以動了胎氣。隻是這頭三個月……」
大夫嘴上雖是這麼說,可低頭一笑又把馮說給請了出去,說有幾句話要單獨囑咐。
是的,我懷孕了。
不過,昨天晚上差點又被我和馮說給折騰沒了。
就……很尷尬。
但更尷尬的是,大家好像都心知肚明似的。我娘又哭又笑說她怎麼生了個傻子,馮夫人笑中泛淚說她怎麼生了個憨貨。
虱子多了不怕痒,丟人丟多了也不怕臊。我道:「那我倆豈不是挺般配的?」
我娘猝不及防地被噎住了。
可總有那麼一個討人嫌的,比如淳嘉。她立刻湊上前接道:「那傻子和憨貨生出來的孩子會不會不聰明?」
「……」
馮說你快回來把淳嘉給我扔出去!!
「娘,」我兩眼一閉,氣得拿被子蒙住了頭,「我困了,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