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廷川卸了妝,脫掉戲服,像往常一樣,在徐助的陪同下,匆匆登上保姆車。
徐徹是他的助理,還是他的司機。
當然,更是他的兄弟。
徐徹發動了車子,駛出唐城。
傅廷川將鄰座的頸枕圈到脖子上,懶散地靠著,閉目養神。
今天拍得內容並不多,他卻莫名感覺到累。
沿途,徐徹從內後視鏡裡瞄他幾眼,問:“老傅,你還好吧。”
“嗯……”男人從鼻腔裡發出聲音,懶洋洋的。
“後來第二場不是拍得挺好,你也別想太多啊,就一次的事。再說了,現在給你化妝的不也換成那個大師父了,那女孩也不會長時間碰到你了,平常心啊老傅。”徐徹很難得的沒有調侃他。
傅廷川沒有回應,再沒動靜。
滿目漆黑,他回想起那姑娘的手。
十指相交的劇情裡,她五根指頭小心擠進他的指縫……
跟小魚一樣,滑不溜湫的。
讓人不由地想掐緊,不願松懈。
他的指腹摩挲過她掌心,有輕微的湿熱。
她不是那種柔軟無骨的手,能感受到細弱的骨架,像青青新筍,被他勒著,完全掌控,稍用點勁就會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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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就是想再使力,恨不能把她的骨血都絞進自己皮膚裡……
恨不能帶領她去觸摸他的身體,更多的地方……
打住。
傅廷川雙手覆到臉上,搓了把,隨即拎起旁邊的隨行杯,擰開蓋子喝下大半瓶涼開水,降溫。
他脈搏急促,已經有了生理反應。
朋友在前邊專注開車,他自己卻在後面胡亂意淫。
包括下午的拍戲過程中,他的衝動也無可避免。
幸好他都鎮壓下去了。
三十六歲的人了,這種扭曲的嗜好,為什麼還是沒辦法徹底根除。
自傅廷川知事開始,看到異性好看的手,都會有發自身心的亢奮、緊張和激動,簡言之,就是性.衝動。
進這個圈子後,他一直在壓抑和掩飾自己這樣低俗的怪癖,不是沒遇到過手生得養眼的女演員,但他都在盡力克制,避免過多的肢體接觸。
演員之所以為演員,因為鮮有人能窺其真心。
而且,在這之前,他曾秘密接受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
他認為自己已經好很多了。
直到他見到了姜窕的手。
☆、第六章
姜窕回到酒店,把自己整個人扔回床上,面朝下,陷在柔軟的枕頭裡。
她的臉到現在都是熱的。像喝多了酒,心也微醺,步伐輕浮。
和男神十指相扣了啊啊——啊——啊——
在她有生之年,最沒分寸的春夢裡,都不會有這樣極端直觀的感觸。
好想對著窗外尖叫幾聲,又怕擾民。更何況,房間裡不隻她一個人。
住同一個標間的女孩正在洗澡,她叫孫青,和姜窕在一個工作室,都是做造型的,資歷較之姜窕略淺。
她衝了個戰鬥澡就出來了。
姜窕聽見她擰開門闩的響動,忙坐直身子,假裝若無其事地靠床頭,看手機。
孫青擦著頭發問:“姜窕,今天和傅廷川拉手,感覺怎麼樣啊。”
“什麼感覺?”姜窕頭也沒抬。
“男神的手啊,什麼感覺?”女人總是八卦的。
“就……手的感覺啰。能有什麼感覺。”姜窕找不出措辭來形容,當然,她也隻想獨自一人保存這份粉紅的心悸。
成年相熟女性之間的對話,總是會引向一些禁忌話題。孫青坐到她床邊,擠眉弄眼:“有沒有傳說中的……一碰就湿了?”
“說什麼呢!”姜窕臉熱,拽出枕頭拍她:“我對偶像的感情是聖潔的。”
“得了吧你,現在滿微博的女的不是在叫囂著想睡傅廷川,就是想被傅廷川睡,我才不信。”孫青躲開她的枕頭炮,回身插上吹風機呼她:“我說實話呢,你還敢打我?”
姜窕被烘得眼疼,隻好仰面倒下,氣嘟嘟地揉眼睛:“你走開。”
孫青也不再逗她,拔了插頭,遛回洗手間。
說真話,姜窕並沒有孫青所說的那種,身體上的激動。
相反,粉上傅廷川的這十多年,她對他鮮有性.幻想。
那個男人,在她眼裡,總是神聖的,不可褻瀆的,他時常蹙緊的眉心滿是禁欲感,發自肺腑的笑也充斥善意,寬厚的肩膀極具安全氣息,他的身軀、神情、舉止,都是穩重的代名詞。
讓她極少會聯想到關乎情.色的東西。
她之前看過這樣的話,拿來形容她們這類粉絲的心情甚是貼切——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就算我不顧一切跋山涉水地來到你面前,流著淚說我愛你,你也隻會禮貌的點頭,回一聲謝謝吧。”
不妄想索取,不奢求回應。
知道自己仰慕他,而他也許會因為許多許多這樣的仰慕感到欣慰,就足夠了。
這就是她對傅廷川的全部感情。
**
白天過度亢奮的後遺症,姜窕失眠了。
輾轉反側,醞釀不出一點睡意。
她拎開被褥,躡手躡腳地從床上爬起來,裹了件外套,就跑去外面了。
夜已深,酒店的庭院裡靜悄悄的,銀杏葉子被塗掉一半的青綠,桂花香浮動在鼻端。
風似乎都成了金黃色,掀動草影,窸窸窣窣,給這個秋天輕哼詩歌。
姜窕把房卡夾在指間,來回翻轉著。
她在卵石路上走了一段,忽然瞧見路盡頭的花圃邊,有一團大黑影。
定睛一看,是個男人蹲在那。
姜窕又走近兩步,認出了那個人。
傅廷川。
他頭發烏黑,像漆著夜色。
肩頭也很是挺括,蹲那麼矮都沒一點卑躬屈膝感。
隻是下巴老昂啊昂的,右手一會從左手裡拿出點什麼東西,扔進草叢裡。
和他的距離愈來愈短,姜窕聽清了他在念叨催促什麼:
“吃啊……快吃……”
“傅先生?”
姜窕不知是該去問好還是該不打擾,但她已經遵從80%的內心叫出聲了。
對方略微偏臉,看清楚姜窕後,含蓄地笑笑:“姜小姐。”
他記得她的名字,這對姜窕來說,毫無疑問是驚喜。
傅廷川拋掉最後一點,掸掸手站起來。
“你在看什麼?”姜窕一邊發問,一邊靠近花圃,低頭。
不算高的灌木叢後面,蜷著一隻全白色的奶貓。
就是最普通的貓種,很瘦,臉蛋尖尖的。
酒店附近總會有不少流浪貓,尤其在這種位置較偏的影視基地,人煙多的地帶,流浪動物也會跟著多起來。
“野貓,”傅廷川單手插兜:“我下來夜跑,跟著叫聲找過來的,看到我,它倒不叫喚了。”
這回換姜窕蹲下,她雙臂交叉,覆在腿上,盯著那小團白色。
隨後,她看到那貓腦袋下邊的空地上,擺了一堆被揪散的小面包:“你給它喂面包啊?”
“前臺隻有這個,”傅廷川語氣平平,在姜窕頭頂上方說話:“一口都不吃。”
他的音色像含著沙,又像含著水,仿佛正為這個不瘟不火的秋夜所準備。
姜窕聽出了零星的抱怨意味,不禁彎下眼角:“貓大多不吃這個的。”
“快餓死了,還挑食!”男人故意衝小貓兇了句。
白森森的小可憐依舊動也不動,隻瑟瑟發抖。
姜窕起身:“我去前臺問問有沒有火腿腸,雖然貓狗不能多吃這些,但墊墊飢還是可以的。”
說完轉身就按原路奔回去了。
傅廷川注視女人的背影片刻,收回目光,繼續看那隻小白貓。
**
姜窕很快弄來了火腿腸。
不是那種標準體型的,很小很短一跟。
“前臺隻有杯面,我從那裡面拿出來的,”姜窕解釋,邊利索地用牙咬開腸衣:“隻有這個。”
她撕掉包裝袋,掰開一小節扔到白貓跟前,斷言:“肯定吃。”
火腿腸鮮味重,小貓果真揚起頭顱,嗅了嗅那段,接著就張開嘴,小幅度嗫咬著。
“這小家伙……”傅廷川重重嘆氣。
小白貓坑著頭,專心致志吃著,異常可愛。它腦門毛絨絨的,姜窕心底也軟綿綿的,她忍不住探出手臂,去摸它的頭。
“哎呀。”
細弱的驚呼刺穿夜色,傅廷川匆忙低頭:“怎麼了?”
蹲在腳邊的女人緩慢地舉高一隻手,像課堂上請示去廁所一樣尷尬:“被撓了……是我沒注意。”
路燈下,那隻手白瑩瑩的,有如暖脂。
唯獨中指被劃了道極細的口子,微小的血珠滲出來,紅得扎眼。
傅廷川心率加快,別開眼去找貓。
那家伙已經後退兩步,嘴裡叼著半截火腿腸,警惕地望著他倆。
傅廷川想說些什麼,責怪那隻貓,還是關切下身邊的女人?
好像講什麼都不大對。
“流浪動物的護食心都很重,”好在對方先開口了:“它前肢還受傷了。”
姜窕拿出手機,按亮閃光燈,照向那一處:“看到了嗎?”
傅廷川留意了下貓的前爪,左邊那隻的關節處,的確有很大一塊殷紅色傷口,已經化膿,被風燻幹。
剛才它一直趴著,爪子縮在身下,根本沒人察覺。
姜窕按滅白光,瞥了眼手機時間,00:27。
“太晚了,回去吧。”她起立,把剩下的火腿腸三兩下掐成小塊,丟到草叢裡。
傅廷川望向姜窕,視線所及之處,能望見女人飽滿的額頭,小巧的鼻尖。他問:“貓就扔這?”
“十二點半了,”她講話時總不看他,像是有些怕他:“你們明星熬夜,明天氣色會不好,皮膚也不如睡得飽吃妝。”
“職業病。”傅廷川淡淡地擲下一詞。
他還惦記著她的傷口:“你手抓成那樣,要去打疫苗吧。”
姜窕甩甩那隻手:“不要緊,傷口不深,我房裡有碘伏,回頭消個毒擦點藥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