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並不舒適,帶有攻擊和侵犯,火辣辣的,像要把她燒死。
可她難以抵觸,把一切託付給彼此,融合,乃至成為整體——這是真實的生命和本能,發自內心,歸屬於愛情。
她完全無法拒絕。
……
**
這個晚上,姜窕被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久。
直到後半夜,她才遁入沉沉的夢境,暈乎乎的,不知是困的,還是累的。
口口聲聲信誓旦旦說“今晚我們倆都要好好休息”的那個人,幾乎一夜沒睡。
他一直摟著姜窕,注視她,時不時輕吻她額頭,鼻尖,手指,直至東方既白。
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而她完全屬於他。
小小的臉龐,虛弱又頑強,看一眼,心窩裡就灌滿柔情的酒,有癮一樣,隻願意一醉方休。
大早,徐徹找了輛車來接他們去機場。
他總覺得這兩人之間氣氛怪怪的,姜窕不怎麼情願搭理傅廷川,老傅這逼呢,卻一臉春風得意。
整好行李,駕車上路。
徐徹問:“老傅,你幹嘛啊,高興成這樣,得到自己要拿獎的內部消息了?”
“沒。”傅廷川收起松散的神色,瞟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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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能不能有點緊張感啊。”徐徹搖頭嘆息:“你可是最有望拿獎人選好啊?”
“就是。”姜窕頗為贊同,正打算在他膝蓋上敲一下。又猛然記起,昨晚也是這個部分,抵在她腿間,不容置喙。
耳根一紅,她收手,不料又被傅廷川捉回去,相牽著,他平實地回:“我已經有最好的獎了。”
“我日……”徐徹別開頭,不暈車也想吐。
不想再搭理後座那位全天候發春的夕陽紅,徐徹將話頭轉向姜窕:“姜妹妹,今晚,老傅的妝和造型,就看你了。”
提及工作,姜窕立刻精神起來,她敲敲手邊的化妝箱:“沒問題,哪怕一夜沒睡,我也絕對讓他帥哭全場的上臺領獎。”
一夜沒睡……???
徐徹:“……”
傅廷川:“……”這次不怪他了吧。
姜窕赧顏,強行解釋:“……我隻是說個假設。”
徐徹顯然不信這個說法,他呵呵幹笑了兩聲:“老傅,行啊,一夜未眠,寶刀未老麼。”
“你羨慕啊。”傅廷川風輕雲淡回。
“羨慕個叼,我那是細水長流,發揮穩定。哪像你,積積積,要沒姜妹子,哪天就要水滿自溢了,丟人。”
“呵……”傅廷川就著撐臉,輕嘲,不予置評。
“你們倆能不能別老開黃腔了!”姜窕聽得臉熱,小爆發了下。
雖然已經二十大幾歲了,但昨晚,她也才初經人事。
徐徹抽抽鼻子:“好——搞咩納塞,不說了,”回歸正題:“路姐昨晚打電話給我,說有米分絲知道了你在浙江的消息。今早很有可能來送機,反正,過會到了機場,我不停候機室門外,停下面車庫,姜窕和我們分開走,先走,裝不認識。”
“為什麼?”傅廷川問。
“什麼為什麼?”徐徹反問:“以前都我們倆出門,隨行的,充其量還有個陳路或者雲助理,姜窕是生面孔,難保不會有米分絲,記者懷疑。”
“她現在也是工作人員,我的化妝師。”
“诶诶诶……”姜窕插.進來,打住兩人的話:“我現在還沒辭職,還不算你的正式員工哦。
傅廷川瞥她:“早晚都是。”
“行了,就按照我說的啊。”
傅廷川不說話,心頭有沒來由地挫敗感。
“ok。”隻有姜窕聽話地應下,她知道,把她埋在暗處,傅廷川擔心她受委屈,心裡不痛快,可作為明星的女朋友,這點精神覺悟都沒有,那也太沒用了吧。
於是,三個人完全遵守徐徹的提議。
姜窕重一些的行李被兩個大男人抬走了,唯獨化妝箱在她手裡,先拿登機牌,接著拿去託運。
果然,機場大廳裡,堵了約莫三四十個傅廷川的米分絲,都舉著米分絲牌,有人手上還緊攥著小禮物,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很快,傅廷川和徐徹現身,和以往一樣,他全部武裝,口罩,鴨舌帽,身穿大衣,系著圍巾,隻露出兩隻墨黑狹長的眼睛。
兩個人行色匆匆。
嚴謹的裝束,出眾的身形,讓米分絲瞬間注意到這兩位行色匆匆的男士。
廳裡頓時尖叫迭起,大家快步跟上,高喊著“川哥——”
姜窕在不遠處圍觀著,心情激動,忽然也想演一把追星的小米分絲小姑娘。
她蹬著雪地靴,小跑過去,動用全身的力量擠進人群,跟在後面嚎:“傅叔叔——”
好像回到了十六歲,那些無法完成的夢裡,她笑容滿面,像初霽的太陽。
大概是捕捉到耳熟的聲音了,傅廷川頓停,環視人群。
圍成一圈的米分絲們也跟著停下來。
傅廷川極快地找到了混在人群中的姜窕,故作慍意的瞪眼:“是你吧,你剛剛叫我什麼?”
“叔叔!”她故意逗他,回得中氣十足。
“不行!”
姜窕凝神思索片刻:“那……叫傅大爺?”
話音剛落,米分絲們全都在狂笑。
每回出行,接機的,送機的,人熙熙囔囔,吵吵鬧鬧,他多少會感覺到疲憊。
但這次,不一樣,像踩在彈簧床上,心境輕快得無以復加。
傅廷川看著姜窕,臉上隱約閃現出笑意。
這熊女朋友,怎麼辦,他每一天都比昨天,更愛她了。
☆、第四十二章
去首都的航班,很少見的沒有延誤。
頭等艙就他們三個人,徐徹和傅廷川的座椅是挨一起的,姜窕隔著走道。
上飛機後,徐徹很懂的坐去了本應是姜窕的位置,把那兩口子湊在了一塊。
空姐原先並未留意到傅廷川,待他入座後,摘下帽子和眼鏡——
姜窕當即瞄到,空姐的眼睛在一瞬間放了光。
如果不是職業限制,她恐怕能在一秒內失聲尖叫出來。姜窕想到自己第一回在公廁遇到傅廷川的實體大活人的時候……
大概也是這個樣子吧。
哈哈,想到這,她不由想笑。又怕被人瞧見,就翻了包裡的書出來,低頭看著,邊做掩飾。
“傅……傅老師!”那位漂亮的空姐跑過來,激動得都不知如何吐字了:“能和你合張影嗎?”
還沒起飛,空姐抓緊時間拿出手機。
傅廷川薄唇緊抿,回頭看了姜窕一眼。
女人還是垂首閱書,她今天披著發,中分,一邊烏黑的發絲垂下來,柔柔順順的,隱掉半面白淨的臉。
“咳。”傅廷川清了下嗓子。
姜窕揚眼:怎麼?
一旁的徐徹掀了下手臂:“我們老傅要和妹子合影,讓你挪個位置。”
“喔……”姜窕點頭,食指卡住書頁,蹬得從椅子上站起來,沒一丁點不悅之色。
傅廷川難以相信地,隔空看向徐徹:他隻是,在詢問老婆大人同不同意好吧。
徐徹挑眉毛:我知道啊,我也隻是,在挑撥離間呀。
傅廷川連點兩下頭:你小子,行。
徐徹聳肩扭腰,得意的不得了。
……
合完影後,沒多久,飛機平緩駛入雲層。
多雲的天氣,狹小的窗外,仿佛陳鋪著漫天席地的潔白棉花糖。
傅廷川和空乘要了杯普洱茶,便禮貌支走了她。姜窕手邊擺著果汁,兩個人各幹各的,相安無事。
餘光瞥到男人一直百無聊賴坐那,姜窕闔了書,側過腦袋問他:“你不休息一會嗎?”
“不困。”傅廷川低低回。
“不困還喝茶撐精神呢?”她小聲埋怨,撇開書,把兩個人點的茶水對調:“喝果汁,然後,眯一會,別晚上頒獎,臺上叫到你名字,還坐著打瞌睡……”
姜窕指腹在杯壁上停了會:“果汁好冷,你胃不好,要不叫杯熱牛奶,或者開水吧。”
她在管他?關心他麼?傅廷川沒來由地愉悅舒適,他倚回椅背,不說話,隻注視著姜窕,像把她關切的模樣烙在心裡。
男人的目光露骨而深刻,唇邊自然地攜著三分笑,很快就撩弄得人耳根都熱起來。
姜窕在他肩頭戳了一下:“看什麼東西。”
“看你。”傅廷川坦率地答。
“有什麼好看的!”她把書攤開,舉高到臉前,卻是拿反了:“快點補覺。”
得,還在操心他的睡眠問題。
傅廷川伸手拿開她的書,神色肅穆了幾分:“陪我聊一會,我就睡。”
“行。”姜窕感覺他要問些什麼大事,也跟著謹然起來。
傅廷川握住她手,輕輕摩挲著。
他現在,已經很少在與這雙手的接觸中燃生起情.欲,更多的是心安和歸屬。
“姜窕,”傅廷川叫她全名,音色沉穩:“我想和你說說我其他的事。”
“什麼?”她望向他,眼底困惑。
傅廷川接著說:“我的家庭情況,我曾經的生活。”
“嗯,你說。”
“我父親在我大二那年就去世了,現在家裡隻有媽媽,我是獨生子,沒兄弟,也沒姊妹。”
“嗯。”
“年內過完生日,我就整36周歲了。”
“嗯。”
“這個年紀,說老也算不上,但肯定也不年輕。還清晰記得去中戲報道的第一天,到今天,也不過眨眼間的事。”
說起這個,姜窕微微笑:“我看過你以前中戲的面試視頻,那會真是小鮮肉。”
傅廷川也跟著笑,時光變遷,在他的眼尾輕易鑿刻出紋路:“是嗎,這個你們都有?”
“我們米分絲什麼挖不出來!”姜窕驕傲地回。
傅廷川收笑,接著陳述過往:“大二的時候,接到人生第一場試鏡,也沒想過要一步登天,但年輕麼,心裡也是躍躍欲試的。結果,被刷了。臨畢業,有些迷茫,又有野心,我和徐徹不再住宿舍,開始去外面找出路。徐徹不喜歡演戲,但我喜歡,自己也刻苦,那陣子辛苦歸辛苦,但上天眷顧,我被一個導演看中,接了人生第一部電影,男一號。”
“《化蝶》,梁山伯,宋齊遠導演,對嗎。”姜窕脫口而出。
她真是了解他,傅廷川愈發欣慰:“對。”
也是這部電影,21歲的傅廷川嶄露頭角,一個悲劇愛情和角色的開頭,卻讓他從此在演藝事業上順風順水,名聲鵲起。
“所以,在這個歲數,遇到你,我認為很合適。”傅廷川換兩隻手握住她的,這般說。
姜窕笑吟吟的:“哪裡合適?”
“事業都定型了,我這個人呢,也定性了,情緒穩定,也能給伴侶不錯的生活。”
姜窕警惕臉:“你這話說的……不會下一秒就要掏出一枚戒指了吧。”
“當然沒這麼快,”傅廷川失笑,又瞬時正色:“如果今晚我能拿獎,也能說是我從業生涯的一個裡程碑,但我心裡有個更重要的裡程碑。等你來我這上班了,穩定下來,就陪我去見見我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