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紅玫瑰與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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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南枝看過去。


  雪地上,一身筆挺的黑色警服,男人嘴裡呼出一團團白氣,眉眼中氤氲出的怒氣讓她恍惚覺得周圍有了一團煙火氣。


  原本冰涼的身體也莫名其妙熱起來一點。


  “都他媽給我動起來!再多一個受害人我看你們到時候怎麼交差!” 紀依北嚴厲吼道。


  後面餘曉瑤衝出來,把保溫盒往夏南枝懷裡一塞。


  丟下一句“老大生氣了,你自己給吧”,便急匆匆地跑過去,一氣呵成地到紀依北面前,立定。


  “紀隊,看到我給你發的照片了嗎?”餘曉瑤問。


  紀依北拿出手機,翻出微信,點開那條未讀的信息,盯了有數十秒。


  直到,突然一清亮的聲音——


  “哥哥。”


  眾人一愣,因為紀依北發火不敢多說,但都迅速傳遞了一個曖昧的眼神。


  俊男美女,還叫“哥哥”,手裡抱著一個保溫盒,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這絕對是八卦啊!


  紀依北回頭看到她一愣神,眼底的火氣消下去一點。


  這一點他和他爹完全一樣,信奉男人不該把工作上的不滿帶到工作以外的事或人,可在眾人眼裡,卻完全是另一種意味了。


  紀依北清了清喉嚨,問:“你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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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讓我來給你的。”夏南枝乖乖巧巧的模樣,兩手捧著保溫盒往外一推。


  頓時空氣中噼裡啪啦一陣目光交疊的火花聲,果然有八卦!都見過媽了!


  以前都沒聽紀隊提起過有女朋友這事啊。


  紀依北接過,夏南枝也沒再留,當即轉身就要離開。


  “幹嘛去?” 紀依北抓住她的衣領子往後一拽,像拎個小雞仔。


  “睡覺。”夏南枝不大高興地甩開他的手,


  “我下班了送你回去,現在跟我進來。”


  夏南枝翻了翻眼皮,低聲罵了句髒話,不願意再跟他扯了:“紀隊這是當雷鋒當上癮了?”


  紀依北輕輕皺眉,目光沉鬱地盯著她。


  這丫頭又突然犯什麼病。


  紀依北也是被這棘手的案子鬧得懶得再跟她吵,往她背上抄了一巴掌,罵道:“傻逼東西,怕你有危險。”


  也不知道他這句話拿個字眼取悅了夏南枝。


  她忽地一笑,剛才臉上的冷意剎那間煙消雲散,雙手插兜頭也不回地往警局走。


  大衣寬大,被風吹得鼓鼓得。


  紀依北突然覺得她剛才的生氣是真的,隱約的雀躍也是真的。


  可他還來不及多琢磨一番,就又被案子蓋了過去。


  不理周圍人的一臉吃驚,紀依北嚷一聲:“都進來匯總一下信息!”


  會議室內。


  “餘副,你來說一下監控記錄的發現。” 紀依北正色,把中間的位置讓給他。


  “好勒!”餘曉瑤迅速整理好文件,在桌上敲了敲。


  “目前重點嫌疑人就是這個人。”餘曉瑤把剛打印出來的照片貼在白板上,“在7月8號黃雅禾正式接受眼角/膜手術後,她的病房外這個男子徘徊了有十二分鍾,而且全程沒有露出正臉給攝像頭,我懷疑這時候他已經生出報復的念頭,所以特意避開了所以攝像,目測,男子身高在178左右,體重120-130”


  “我們聯系了他已故女友的家屬,都對女兒這個男友不太知情,隻知道兩人大概是去年冬天在一起的。”


  等她全部說完,紀依北揚著下巴看板上寫著的信息,突然想起來。


  “……血書微博是在七點八分發的。”


  黃雅禾是在7月8號接受的手術。


  “那麼基本可以判斷血書微博就是兇手發的,隻是IP地址被處理過,我們破不出來,不能推斷兇手是在什麼地方發的信息。”


  紀依北閉了閉眼,再睜眼時說:“兇手是在案發地發的信息,血書是用第三個受害人的血寫的。”


  地下一陣倒抽氣的聲音。


  紀依北敲了下桌子,房間重新安靜下來,他環顧一圈。


  “兇手,是一個極其冷血殘忍的人,甚至,我懷疑他並不怕自己被抓,他可能是想要用自己的犧牲來引起大眾的注意力,來,獲得他所謂的‘公平’。”


  舒克怒道:“什麼狗屁公平!公平就是讓他殺了三個人還逍遙法外!?”


  紀依北冷靜下來,拍了拍他肩頭。


  “據三號受害者家屬所說,平日她是一個頗為警惕的人,昨晚晚飯時還提起新聞裡的警示,可是為什麼她還會給兇手開門並且毫無防備呢?”


  紀依北頓了頓,突然想到什麼:“三組全部去景城的水電維修工、外賣員、快遞員以及案發小區的物業,查符合嫌疑人身份的人員,一個個篩查!”


  什麼樣的人會讓人毫無防備呢?


  有時候一些職業會起到幫助。


  “是熟人作案嗎?”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隨著會議室門推開而清晰地傳到屋內。


  眾人站起身,斂去面上的慍怒,正經喊了聲:“付局。”


  一位頭發半白但絲毫不見龍鍾之態的中年男人踱入會議室,拉開椅子坐下來。


  紀依北頷首,回答:“目前證據顯示不太可能是熟人作案。”


  “依北啊,如今首要的是保證群眾的安全啊,可不能再讓這事再發酵了。”


  “我知道,付局。三個案子都是發生在沒有監控攝像頭的公寓內,目前我們已篩選出這一類小區樓加緊巡邏調查了。”


  付局點頭,擺手讓其他人都先去忙手頭事,留下紀依北。


  “哎,這年頭警察不好當啊。”他感嘆。


  紀依北看著他,站得筆直,沒說話。


  “剛才我過來時看牆邊蹲了個姑娘,我過去問她,她說是等你的?”


  紀依北略微頓了一下,眼裡閃爍過一瞬莫名的情緒,回答:“是夏隊的女兒。”


  “啊。”付局明顯愣了愣,半晌才又重復了一句,“夏隊啊,都這麼多年了……”


  


☆、膽大包天


  門外火光連天,把一切都印得紅彤彤一片,外面警笛轟鳴,混著滋高壓水槍的聲音,屋裡頭烏煙瘴氣,那空氣一吸入便覺得喉嚨幹燥發痒,還有一股苦味。


  那一年,夏南枝10歲,從夢中因這滾燙的熱浪醒來時,看到聽到的便是這一副景象。


  那場火災,爸媽都死了。


  夏南枝挨著牆根蹲著,會議室門沒關,裡面議論的聲音不斷傳到她耳邊。


  付局:哎,想不到當年那麼丁點大的小姑娘如今都長這麼大了,我聽你爸說起過,火災後她就住在你們家了?


  紀依北:嗯,23歲了。


  付局:小姑娘也是可憐,這麼小沒了爸媽。


  ——叩叩。


  夏南枝插著兜靠在門口,看不出表情,聲音清淡:“紀依北,你走不走?”


  這回不是陰陽怪氣的“哥哥”,也不是什麼故作正形的“紀隊”。


  紀依北看了眼手表:“你等等。”


  夏南枝不理,冷漠地掃了付局一眼,百無聊賴地蹬了蹬腳,轉身走了。


  “小妮子脾氣還挺大?”


  付局望著夏南枝離開的方向,他當了幾十年警察,不知道跟多少敵人鬥智鬥勇,夏南枝眼中的怨懟他不會看不出來。


  紀依北哼笑:“是挺大,付局,我先送她回去。”


  “行,走吧。”


  當他追到夏南枝時,她已經出了警局大門,紀依北快跑幾步,在她旁邊站定。


  “喲,走這麼快。”


  “不快,是腿長。”


  紀依北掃了一眼,是挺長。


  “走,送你。”


  夏南枝不說話,頭也不抬,跟著紀依北繞到地下車庫,好整以暇地跨步坐進去。


  “我剛才怎麼聽餘曉瑤說你被人騷擾了?”


  “嗯。”夏南枝不以為意,聳聳肩說,“一沒腦子的流氓,在警局對面對我動手動腳的,被我拽進去了。”


  紀依北嗤笑一聲,饒有趣味地勾了勾唇角。


  車開出地下車庫,正是落日時分,昏黃的陽光還帶著餘熱燙得夏南枝眼皮一顫,提手把遮陽板拉下來。


  “紀依北?”她突然出聲,還是閉目養神。


  紀依北往身邊斜睨一眼:“嗯?”


  “為什麼要當警察?”


  “……覺得穿警服挺帥的就當了。” 紀依北隨口扯了個理由。


  夏南枝在位置上略微蜷縮起身子,臉頰在肩側的領子上蹭了蹭,淡淡道:“不覺得。”


  紀依北一想到一會兒送好夏南枝還要回去加班,處理那個喪心病狂的兇手他就窩一肚子火,也就更珍惜了些這會兒稱得上悠闲的時光。


  紀依北一手把著方向盤,難得地好心起來,甚至想要出於哥哥的身份好好教育教育這難搞的妹妹。


  可路開一半,話還在嘴邊醞釀,一個電話來了。


  “老大!黃雅禾不見了!”舒克在電話那頭喊。


  紀依北手機出了點毛病,沒開免提旁人也能隱約聽得清內容,更不用說舒克那大嗓門,夏南枝當即聽得清清楚楚。


  黃雅禾。


  那個所謂的高官女兒,有一雙和她相似的眼睛,三起案件的源頭人物。


  早上她看熱搜時看到的。


  “地址。”紀依北問。


  那頭舒克報了個地址。


  紀依北在腦中一琢磨,跟夏南枝住的地方反方向,這會兒離把她送到家估計也還要二十幾分鍾。


  夏南枝也在此時十分貼心地問:“你在想怎麼說讓我就此滾蛋?”


  紀依北點點頭,一本正經:“是有這個打算。”


  “我跟你一塊兒去。”夏南枝淡淡說,然後補充道,“我現在算是重點保護對象吧?”


  紀依北考慮一會兒,最後迅速一打方向盤,竄進向左轉的車隊裡,叮囑道:“那你到時候別給我搗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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