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鑫從另一邊的門走進房間,輕手輕腳拉開夏南枝身旁的椅子,託著腦袋手肘撐在桌上,靜靜看了她一會兒。
紀依北莫名其妙心中“咯噔”一下。
他快步走過去,推開門進去,對趙東鑫一揚頭,及時制止了身子不斷前傾,嘴唇快要蓋在夏南枝臉上的趙東鑫。
接著紀依北又裝出十分正經的模樣,指了指審訊室的方向:“抓了這麼多人這就審完了?”
趙東鑫是另一個轄區的,他們緝毒隊追查一個販毒團伙經常全國各地追,這次正巧在紀依北的轄區被發現,便借用了他們的審訊室來審問那幾個毒販。
兩人沒有離開休息室,繞到窗邊談論。
兩個高個子往窗前一站,登時原先灑在夏南枝眼皮上的光線瞬間消失,她睫毛一顫,緩緩睜開眼睛。
看清窗邊背對她的兩人,又困倦地重新閉上眼。
“審了,一個個都輕輕松松認了罪,而對‘上邊’都一概說自己沒有接觸。”
紀依北頓了一下,簡單地把剛才提審何窈的內容告訴趙東鑫:“估計我們這抓到的不過是個不痛不痒的皮毛,要把這片汙水抽光,難。”
趙東鑫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有什麼需要我們隊幫忙的地方,盡管提。”
“你們也是。”
默了幾分鍾,趙東鑫透過窗玻璃看身後夏南枝的倒影,真是越看越好看。
他不由覺得不公平,怎麼他們局裡就沒有這樣的明星來拍戲呢?
“依北,那是你妹妹啊?”
紀依北淡淡應了一聲,話鋒一轉:“我聽人說今天是她送你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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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東鑫撓了撓短得扎手的頭發,勾起嘴角笑出一邊的酒窩:“她穿著警服,我還以為是你們隊的人呢,後來開車開到半路上我才知道不是,還挺有個性的。”
“哦,她演一個警察,那是跟隊裡借的戲服。”
“依北……”趙東鑫話說一半,突然手握成一個拳頭放在嘴邊咳了一聲:“你妹妹有男朋友沒?——我還挺喜歡她的。”
紀依北挑起一邊眉毛看他,嗤笑一聲:“嘖,想當我妹夫啊?”
身後,夏南枝逐漸下沉的意識恍恍惚惚間不知道聽到了什麼,重新佔據了大腦。
趙東鑫樂呵呵笑兩聲,仰著頭:“怎麼,這便宜給你佔要不要?”
——南南喜歡你。
紀依北在他背上摑了一掌:“你就別想了,人兒小姑娘有喜歡的人了。”
夏南枝倏得睜開眼睛,茫然地反應剛才聽到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還沒等她想明白,又聽紀依北說:“咱倆這工作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的,你們緝毒隊天天在明處跟在暗處的毒販鬥,有今天沒明天的,你要喜歡別家姑娘我沒意見,別來招惹她啊,我可不想她到時候年紀輕輕守活寡。”
這些話他們當警察的都聽慣了,也不會覺得不吉利。
不過這樣的話從讀書時就沒正形的紀依北口中說出來,趙東鑫還是一愣,接著嘆了口氣,問:“怎麼著,那你是打算打光棍了?”
紀依北聳肩,百無聊賴似的手指扒拉著百葉窗:“誰知道呢,沒想過。”
他是的確沒想過。
紀依北雖然看著跟個流氓似的,嘴上調戲人都不打草稿,卻好像天生對這感情沒什麼發達的神經。
大學時談過幾個同樣警校的女朋友,也沒琢磨出所謂談戀愛的美好。
上次經陸潛一點撥,他才隱隱約約覺察出他對夏南枝好像的確跟別人不同——紀依北很少討厭一個人,卻著實不怎麼喜歡夏南枝。
隻不過這種“不同”發生得太早,他都從來沒往別處想過。
在這個元宵節——夏南枝剛回景城之前,兩人關系實在稱不上好,還時常要鬥幾嘴。
而為什麼討厭她呢?除了最表層的夏南枝得到了他父母格外的關心,現在想起來,還有一件事。
那次他牽著夏南枝從辦公室出來後,當天放學他就看見夏南枝把她們班那個楊芸芸堵在那條漆黑小巷裡,把她嚇得縮在角落裡嚎啕大哭。
從那以後,夏南枝在他眼裡就莫名多了一個標籤——陰暗。
隻不過他捫心自問,他的學生時代幹過的混蛋事兒可是遠遠超過夏南枝的,他的那些朋友中,有三好學生,也有些狐朋狗友。
唯獨隻有夏南枝幹了那麼點“壞事”,讓他很不喜歡。
事情太久遠,紀依北完全想不起自己當時的情緒感情,於是想了半天也不能想明白自己到底對夏南枝是什麼感情。
但是不管是什麼感情。
他心裡清楚,若是真跟夏南枝有了什麼發展,以他職業的特殊,說不定是害了她。
“哎。”趙東鑫攬過他的肩,開玩笑道,“實在不行,我倆將就過吧,要是誰犧牲了另一個還能抓著兇手報仇,還挺酷的。”
紀依北笑罵一句:“操,滾。”
兩人沒注意不知道從哪個時候開始,夏南枝眼裡的濃霧盡數褪去,定定地看著紀依北的背影。
撲閃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道弧形的陰影,看不出情緒。
過了幾秒,她突然牽起嘴角笑了,眉頭舒展,重新闔上眼。
作者有話要說: 南南出手,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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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老大!緝毒隊的兄弟們說要去吃慶功宴!”餘曉瑤還沒走進來就嚎了一嗓子。
恰到好處地讓夏南枝擺脫了裝睡的境地,她從善如流地揉著眼睛坐起來,當真像是剛睡醒一樣。
餘曉瑤雙手攀在門上,訕訕一笑,“啊,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夏南枝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紀隊,趙隊,快出來吧,去吃飯了!對了,南枝,你也一塊兒去吧?”
夏南枝饒有趣味地掃了紀依北一眼,肚子裡的壞心思被勾起來,有些埋在心底的東西蠢蠢欲動,如噴薄的巖漿般大有不受控的趨勢。
她往椅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好整以暇道:“不去了,一會兒要回劇組看看。”
“那行,那我們去了啊。”餘曉瑤也沒有再堅持。
紀依北和趙東鑫一塊兒走出去。
到門口,紀依北忽然停下腳步說:“你要是一會兒還要睡的話記得把空調開了。”
這話被餘曉瑤聽去,不由低頭“嘖嘖”兩聲。
剛才審何窈的時候紀依北簡直兇神惡煞,把那姑娘都給問得差點癲狂了,這會兒卻突然貼心起來。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這話果然沒錯。
夏南枝尋上他的眼睛,直勾勾看著他,笑得一臉欠揍:“知道了。”她又一頓,喚了聲,“哥哥。”
紀依北:“……”
不知道這又著了什麼魔道,紀依北簡直不想搭理這個脾氣古怪的人,頗為欲蓋彌彰地咳嗽一聲:“走了走了。”
等休息室裡又隻剩下她一人,夏南枝沒有回劇組,反正導演也已經說了今天先拍沒有她的景,她也沒必要這麼敬業的去劇組待著。
手機震動聲打斷夏南枝漫無邊際的思路。
辛然:我要瘋了!
夏南枝:怎麼了?
辛然:我們公司大boss好像想泡我……
辛然:勾起了我想要不勞而獲的壞心思。
夏南枝:…………帥嗎?
辛然:帥!
辛然:[圖片](瘋狂點頭表情包)
夏南枝失笑,辛然在大二時就拍過一個挺火的微電影,籤約也比她早,兩人不是一個經紀公司。
頓了頓,她回:主動上鉤的你還猶豫什麼,我還得去買點魚餌。
也不知道她池子裡的那條魚喜歡吃什麼。
跟辛然闲聊完,夏南枝點開陸潛的對話框。
——一會兒你拍完戲有事嗎,有點事兒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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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刺骨的涼風卷過裸露在空氣中的臉龐,從犄角旮旯裡浮出些清淡的花香,若隱若現,似有似無。
這是一家裝修極有格調的飯店,入門就能看到一副色彩誇張的畫,空氣中流淌著流暢的鋼琴聲。
隻是夏南枝十分不能理解陸潛要在大冬天的在露天陽臺上吃晚飯的品味。
“您好久沒來了吧?女朋友嗎?”飯店老板把一瓶紅酒輕放在桌上。
陸潛笑擺手:“不是,一個朋友而已。”
飯店老板也沒再多說什麼,離開時還貼心地替他們關了陽臺的小門。
夏南枝環顧一圈,覺得這裡裝修得真是十分雅致又溫馨,除了冷,也就沒什麼缺點了。
“那老板認識你啊?”她話出口,又覺得這麼問不對,改口說,“你認識這的老板?”
“嗯——應該這麼說,這家店是我開的。”
夏南枝翻了個白眼。
不過這家店的確很有陸潛的風格,不管他怎麼鬧騰,從骨子裡就有一種優雅,有時候夏南枝不得不承認,他就是天生應該在舞臺上、在鏡頭前。
“你找我什麼事還不能在手機上說?”
陸潛開了紅酒,給夏南枝倒上,又給自己倒了一個杯底,捻開扯衫兩顆紐扣。
夏南枝勾起唇,眼眸略微一閃,開門見山:“聊紀依北。”
陸潛樂了,雙手抱拳向外一推:“喲,那小的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旦他認定一人是朋友,便會把自己那些明星、偶像的架子收得一幹二淨,即便夏南枝是資歷遠淺於他的新人,他也跟普通朋友一樣對待。
“嗯——你和他怎麼認識的?”
陸潛一愣,罵罵咧咧道:“上來就問這麼尷尬的問題——他算是救過我一次吧。”
他第一次碰見紀依北還是在六年前。
那時候陸潛剛剛出道,立馬靠臉吸了不少粉,隻不過他蹿紅速度太快,明裡暗裡不知道搶去了多少人的鋒芒,自然被很多人記恨,當時他的經紀公司公關能力不強,紅了一陣以後就被各種造謠黑得發紫。
有天晚上他和朋友約了去唱歌,他獨自開車到了地方,跟著服務生繞到一個房間門口。
這時候陸潛已經隱隱覺察出不對勁,剛想停下門開了條縫伸出手把他拽了進去,裡面亂糟糟,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酒味。
昏暗的燈光下歪歪扭扭躺倒幾個“癮君子”,有些人連衣服都沒穿。
這把初出茅廬的陸潛嚇壞了,回頭一看剛才把他拽進來的那人早就不見了,陸潛立馬意識到這是一個局,這時候,門已經從外面反鎖了
果不其然,沒過幾分鍾一隊穿著制服的警察就破門而入,人贓俱獲,把一屋子的人都拷著帶出去。
陸潛猜想外面一定已經有被通知趕來的記者,就等著他出去抓個現行。
當紅小生被抓吸毒,或者即便沒吸,他也洗不幹淨了,很有可能這幾年他都會一蹶不振並且在未來都帶上這個汙點。
這時候,紀依北叼著煙出現了。
嬉皮笑臉地拍了拍領頭警察的肩膀,指了下外面的警車:“李叔,一會兒給我搭個便車唄。”
當時紀依北還在讀警校,是去當地派出所實習,由於有個局長爹,到處插科打诨生活過得十分恣意。
接著他視線往後面一掃,頓了頓,手指懶洋洋往陸潛身上指了指:“這人沒吸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