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朝著皇太後走近了一步:“不,不是不願意退讓,而那也是我的親娘。若今日是父皇做這個決定,想來也跟我一般,不會同意殺掉自己的母親。”
他站在那裡,朝著太後說:“同樣的,若是有一天,母後要求我殺了您,我也不會這般做。”
“天下在沒有哪個受過您教養的孫兒會做出這種事情。”
太後聽得心裡又心酸又憤怒,最後看看天,已經亮了。
她砰的一聲坐在椅子上面,喃喃的道:“好……很好,你已經是一個比你父皇更加心狠的皇帝了。”
太子聽得她這句話,卻是心中一松,朝著太後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出門,立馬吩咐人去請各大臣進宮,再讓人去敲喪鍾。
然後馬上讓劉得福回東宮,“去告訴太子妃,一切安好,讓她帶著孩子去長樂宮,跟母後待在一塊。”
喪鍾一響,劉得福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馬上跑著回到東宮,去的時候,折筠霧正給三個孩子吃東西。
阿昌和阿昭是不用管的,隻管歲安,隻是今日她再沉得住氣也沒有用,一顆心是亂的,喂歲安的時候手忙腳亂。
奶娘想要幫她喂,歲安卻不同意,緊緊的握住折筠霧的袖子,隻要一松開就哭。
折筠霧就不讓奶娘幫著,“這是害怕了,也是我的錯,心裡不穩,她倒是察覺出了。”
雖然沒有長大,小小人一個,倒是會知道大人的情緒。
阿昭和阿昌對望一眼,然後小聲地問:“是不是皇祖父出事情了?”
折筠霧想著兩人也不算很小,又人小鬼大的,便點了點頭:“是,隻是具體的也不知道——”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了喪鍾,一共鳴了三十六下。
這是帝王駕崩的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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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皇帝死的時候,都是不鳴喪鍾,隻在皇帝大喪之後在寺廟和道觀中鳴鍾三萬次。可是這個規矩被大秦的開組皇帝破了,如今大秦皇帝駕崩時,先鳴三十六下。
折筠霧之前聽太子殿下說過這個事情,所以,喪鍾敲完的時候,她的心終於安穩了下來。
然後讓人收拾東西,去內務府要白布白幡等等,準備給老皇帝燒火紙準備喪禮了。
一邊讓人收拾,一邊慢慢的舒了一口氣,心中先是激動,然後有一些害怕,再然後便是無盡的歡喜。
但這股歡喜還沒有散開,又被她壓了回來,就怕再出變故。畢竟眾臣還沒有進宮,太子殿下也沒有坐上那個位置。
她就又吐出一口濁氣,“劉得福,三個孩子,我交給誰都不放心,隻有交給你,才能安穩。這幾日,你要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們,可能做到?”
劉得福點頭,“太子妃放心,奴才就是丟了這條命,也不會讓小主子們一根頭發絲掉下去。”
折筠霧這才放心,然後帶著阿昭和阿昌以及一群奴才往長樂宮的方向而去。
而另一邊宮外,眾人聽得鍾聲,心中都大驚,商戶人家趕緊去看看家裡的白布等東西可還有,趕緊拿出來掛上,免得落一個不尊之名。
又有娶妻嫁女之家,皆嘆息一句沒趕上好時候,連忙去跟對方再商量婚期。
路邊的孩子們跑來跑去,被家中大人所帶走,路上鮮少有行人,也有哭泣者立於路旁,哀啼皇帝駕崩。
一群騎馬之人或者馬車,轎子,快速的從哀啼者面前過去,這是趕著去宮裡的官員。
此時晨光熹微,緊閉了一晚上的宮門,終於緩緩的在朝陽裡面打開。
第120章 太子繼位 二更
皇帝的死一點徵兆沒有。
所有的人猝不及防。輔國公府裡, 輔國公夫人聽著喪鍾一響,先是驚訝,然後再是露出了歡喜的笑容。
輔國公一看這笑, 趕緊罵道:“好歹收斂一些!別被人瞧見了。”
輔國公夫人不在乎的道:“我知道, 也就在你面前笑一笑罷了。”
老皇帝死得好,他死了之後, 端王就得死,這一年來, 輔國公對太子也算是盡心盡力,所想要的, 其中就包括端王妃活下來,讓阿昌繼承端王的位置。
輔國公就也忍不住笑了笑, “何必如此。”
他穿上衣服, 卻也有些擔心,“實在是突然,也不知道宮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無論發生了什麼, 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皇帝死了。
隻要沒有太大的問題,太子就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皇帝, 且眾望所歸。
蜀陵侯府,蜀陵侯也在跟趙氏說這個問題。
“若是之前突然去世,那太子還有得忙,如今,太子監國都快一年了, 基本上沒有什麼棘手的,想來沒有什麼大事。”
趙氏卻突然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你說,太子做太子的時候, 隻有太子妃跟一個良媛,將來做了皇帝,眾臣會不會逼著他納妃?”
蜀陵侯正在想陛下為什麼突然去世,聽她說這個,就有些啼笑皆非。
“什麼都沒發生的事情,不必驚慌。太子能守到今日,未必不能守到後半生去。”
他穿好衣服出門,“你也準備準備,到時候進宮也能幫著珺珺。”
京都其他人家裡也或多或少說著些關於皇帝突然去世的感慨,幾個在宮外開府的王爺更是感傷,皇帝雖然對他們沒有對太子和端王那般好,但是也對他們不壞。
父親死了,心裡自然還是痛的。然後就是懷疑,懷疑的對象不是別人,隻有太子。
不然好端端的,昨日還能開口說話,過了一晚上就說死了,毫無徵兆,誰的心裡都沒有譜,但這個事情誰敢說?誰也不敢。
尤其是進宮的時候,老二和四五六七碰上了,眼神對視幾眼,微微點頭,提起的話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帝,而是太後。
老二說:“皇祖母應當傷心極了,待會兒咱們去陪陪她。”
此時此刻也可能隻有從太後嘴裡聽到一句實話。
老四卻有些猶豫,“皇祖母已然傷心,想來悲哀至極,咱們過去再提傷心事,豈不是讓她老人家更加傷心了?”
老五和老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不跟老二走也不跟老四走,他們兩個直接去各自的母妃那裡,“跟父皇幾十年的感情,如今父皇先去了,母妃定然傷心,待會兒我們兩先去看看她們。”
但是老七此時此刻正在琢磨這事情不對勁了。他馬上提出自己的懷疑,“這也太蹊蹺了,父皇會不會是被害的?”
二四五六王爺:“………”
四個人都不想跟老七說話。但是老七卻有自己的邏輯,“我覺著,是不是端王兄……突然發瘋,又或者是有內應,這才把父皇給害了?”
老二瞪了老七一眼,“你這麼想,可能也對。”
然後就招呼,“太子怎麼還沒來?”
周全恭過來道:“太子殿下正在裡面跟太醫詢問陛下是何時走的。”
這種事情,其他的皇子定然也有資格去的,可是此時就連老七也沒有提起這句話,因為他想的是——要是皇帝真是端王殺的,那在太子面前,他是保端王呢還是不保端王。
親兄弟之間,實在是難以抉擇。
於是就隻好心虛的保持沉默,還為自己剛剛說話太快了懷疑端王感到懊惱,並且警醒自己:日後還是少說話吧,要是說中了真相,引來各方的注意,那還得了?
於是幾個大的王爺安安分分,幾個小的皇子根本還參與不了這些事情,所以這邊風平浪靜,太子過來的時候,裡面的人都朝他看過去,無論是大臣還是王爺皇子公主,都知道,若是待會兒事情定了,那太子以後就是君王,再也不是之前那個太子了。
老四先過去,喊了一聲三哥。
“父皇可是得了什麼急病?”
太子臉色哀傷的點了點頭,“已經叫好幾個太醫過來看了,說本是身子弱,再加上生氣著急,一時間竟然就這般……哎。”
這話一出,其他人也得想一想,為什麼皇帝會身子弱,為什麼會生氣和著急。老五率先問,“父皇身子弱,這我們都知道——可是大半夜的,怎麼會生氣和著急呢?”
太子就說:“是端王……父皇查到,端王這些年,竟然還跟外族私通買賣,買了大量的武器,以前還養過私兵——種種罪行之下,父皇便氣大傷身,所以才氣到了自己。”
端王的這些事情,皇帝雖然沒有宣揚出去,但是手裡面確實有證據的,太子要把他們擺出來並不難。
這下子,不僅是老五驚訝起來,就是其他人也覺得不可思議。端王竟然養了私兵,還跟外族做生意,做的還是兵器生意,其心可誅呀。
再者說,他的銀子從哪裡來?是貪汙還是其他人給的?
比如說餘家。
可是餘家已經抄家了,當初查出來也沒有多少銀子,那這些銀子是從哪裡來的?跟端王勾結的人查出來沒有?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會不會查,這查出來的罪名會是什麼。
就這一個問題,把在場所有人的心思都勾了起來,除了幾個老狐狸,其他人的心都靜不下來了。
隻有老七一個人懵懵的:他竟然猜對了!幸虧他沒說!不然就慘了!
不過心裡還是有些傷心,這下子不僅是父皇駕崩,怕是端王也保不住性命。
又想起阿昌,這孩子一直養在東宮,太子會善待他的吧?
老七心裡哀愁起來,覺得端王死了也算是死有餘辜,可是阿昌卻是無辜的。
老七想起小時候端王親自帶著他讀書寫字的模樣,便暗暗下了決心,待會就向太子請求把阿昌給他做兒子算了。
過繼過來,也不算是什麼大問題,頂多不做世子就好了。老七心裡想得好,又有求與太子,所以恭恭敬敬的,隻差心裡想著馬上跪下喊陛下,好讓太子對他的印象好一些。
太子也沒有為難他——主要是一看就知道他的臉上想些什麼。老七不算個壞的,心裡雖然有些小九九,但終究是個純白的人。
隻拍拍他的背,“父皇走了,即便大家心裡傷心,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老七這回機靈了,“太子放心,臣弟等人皆會成為棟梁之材,為大秦當牛做馬。”
太子:“……倒是不用當牛做馬。”
然後就越過眾位兄弟,大臣,去了上首。如今,皇帝一去,能坐在最上面的隻有太子。
眾人都看過去,太子坐定,問,“父皇突然駕崩,萬事皆沒有定,不知各位是怎麼想的。”
眾臣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時還能怎麼想?無論是怎麼回事,此時皇太後親自肯定太子的說辭,周全恭身為皇帝心腹太監,也和姜太醫以及以及其他三位太醫作證陛下是氣急攻心之後在夢中而亡。
再者說,當時除了皇後再無其他人跟皇帝在一起,皇後那個樣子,敢殺皇帝?也有人不相信。於是想來想去,竟然是太子說的理由是最佳的。
氣急攻心而亡古來有之,也不是先例。
而且,快一年來,陛下被毒身子差了之後,都是太子監國,他有馳有度,監國有方,公正賢明,是個好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