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宴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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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齊湛的身影剛消失在拐角,沈歆然卻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


「所以,你還是勾引了他?」


她惡狠狠地盯著我,長袖下的雙手在止不住顫抖。


我知她陷入了瘋魔,不願理會她,卻被她硬生生擋了去路。


「他已經是我的了,你為什麼還揪著他不放!」


「救他的是我,被他愛護的也隻能是我!」


「你不該出現在他的眼前,更不該勾引他糾纏他!」


「你髒了他的眼睛,你該死!」


她發了瘋,歇斯底裡跟我糾纏,激動之時更是雙手掐上我的脖子。


衣袖裡的匕首被我捏在了手心,隻差一寸,便能入了沈歆然的胸口!


「然然!」


齊湛驟然出現,我迅速收回了雙手。


他將沈歆然顫抖的身子摟進了懷裡,柔聲安撫道:「本王隻在意你!誰也搶不走!乖一點!」


沈歆然像隻被順了毛的貓,乖巧地躲在齊湛的懷裡抽噎。


「我隻是……我隻是太在意你了。」


「本王知道,本王很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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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巧懂事好拿捏,還有尚書父親做靠山,他是真的歡喜!


那日傍晚,父親不問緣由便要我罰跪祠堂靜思己過。


我站在原處沒有動。


「姑姑在院子裡等著我繡嫁衣,父親打算讓女兒如何應付姑姑?」


姑姑是皇後的人。


父親忘了,但我必須提醒他,我已是皇後娘娘的準兒媳,不是他可隨意打罰的了。


「好,好得很。」


「日後王府受了委屈,也別回府哭訴才好,為父管不了你。」


前世便沒管過,今生我更不會生出那種妄念。


4


我與三個姑姑日日夜夜趕出來的嫁衣,最終還是沒有穿在我的身上。


大婚前一天,我金絲勾線墜著東珠的華美嫁衣,被夜貓撲爛了。


沈歆然看著腳下一堆爛布,滿是傲嬌得意:


「大婚將至,毀了嫁衣,隻怕是不祥之兆啊。」


「不過無妨,母親庫房裡有套現成的,明日將就著一樣能上花轎的。」


暗沉的紅,老舊的墜,和寬大的尺寸。


穿在我身上,倒像不足年便死了身子配了陰婚的女鬼。


「妹妹這身,和王爺倒很般配!呵呵呵呵!」


父親與主母冷眼旁觀,縱容著沈歆然的下三濫。


我舒了口氣,才笑道:「既是不長眼的野貓,定不會隻撲我的嫁衣。不知姐姐的嫁衣,可還安好。」


沈歆然還沒有反應過來我的話意味著什麼,隻覺好笑。


「那是自然!畢竟我與你不同,母親自會為我周全。」


「我的庫房被鎖得嚴嚴實實,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的。」


主母聞言臉色一變,來不及反應,便聽下人來報,大小姐的庫房失了火,嫁衣與嫁妝,都沒了。


「火主財,姐姐必定大富大貴!」


「是你對不對?你個賤人,你毀我嫁衣和嫁妝,看我不撕了你。」


沈歆然一點就爆,活了兩世毫無長進。


姑姑攔在了我的身前:「沈大小姐說笑了,二小姐一直陪著老奴點嫁妝,不曾出過院門一步。」


「就是她,她是為了報復我,她……」


「夠了!」


沈歆然還想糾纏,卻被父親喝退。


「當務之急是補齊嫁妝、另備嫁衣,其他的,不重要!」


父親深深看了我一眼,才哄著沈歆然出了我的院子。


是我又怎麼樣,拿不到證據便不敢往我身上潑髒水。


他們不曉得我這個人,早在後宮隻手遮天時,便不肯吃一點虧了。


半個時辰以後,成王府送來了十套嫁衣,供我挑選。


來人是齊淵身邊的小廝,當著全府人的面把話說得尤其氣人。


「王爺說了,沈府小貓很是淘氣,這邊先備了十套,不夠撲,宮裡還有。姑娘想要多少,王爺便能找來多少。」


「王爺還說了,不破不立,寓意著一切向新,是個好兆頭。」


沈歆然怄氣砸了半個院子,卻也於事無補。


緊趕慢趕改出來的嫁衣,與她偷來的姻緣一樣,看似風光,實則處處透著蹩腳。


「別以為你嫁了成王就能踩在我頭上。你可知,成王福薄,最後也沒當上皇上,還早早病死在了院子裡。」


「這輩子是你自投羅網,甘願做寡婦的,這是你的命!」


我迎頭對上她的挑釁,隻覺得我這嫡姐,天真的可以。


成王的確不是長壽之相,但隻要我想,他一定能活得比祁王久。


「姐姐說的是。」


可能是對我淡然的態度不滿,沈歆然罵了句「下賤東西」,帶著冷笑憤然離去。


待她徹底走遠,我才對著看似空空如也的房頂,喊道:「出來吧!」


沈淵的護衛謝凌雲一個飛身,從房頂落地。


「王爺感謝姑娘的救命之恩,特意來問姑娘一聲,若姑娘就此反悔,還有餘地!」


我搖了搖頭,回得堅決:「他不嫌我庶女上不了臺面,我又如何會嫌他身子差一點。其他的話,你不必說。待我與他成婚以後,讓他親自說與我聽。」


謝凌雲大大松了口,行了一禮,瞬間便隱身退了出去。


沈歆然似是尤其害怕我會在大婚當日做手腳,央求著主母派人親自盯著的一步一步,走進了成王齊淵的大紅花轎。


「這條死路,是你自選的,怨不得我!」


她怎知我選的就不是康莊大道!


我帶著八十八抬夯實的嫁妝入了成王府。


父親想做表面工作,我卻刻意請來了宮中的管事嬤嬤親自盯著。


他磨不開臉面,隻能實打實地湊了整整八十八抬。


其中二十臺,還是從沈歆然嫁妝裡挪出來的。


她氣得吐血,把我祖墳罵得冒煙,我也沒有松口。


那都是我日後安享富貴的本錢,我定不會放過一絲一毫。


5


直到我的蓋頭被沈淵挑開,我才與上輩子的姐夫、這輩子的夫婿,真正見上了一面。


他面色蒼白,清冷中帶著病弱的矜貴,饒是人間四月天,他還裹著厚厚的大氅。


因用了湯藥吊著精神完成了娶親儀式,他疲累的額頭滲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見我始終盯著他,竟笑出了聲,清冷的眸子彎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


「是不是很失望?」


「精挑細選的夫君,卻是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


上輩子我不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更不知道他竟生得如此好看。


跳動的燭火在他眼中燃起了一縷星光,映襯著清晰的輪廓深邃的眉眼,愈加精致。


「成王不怪我算計了你的姻緣?」


他將合卺酒遞到了我的手邊,噙著淡淡的笑意:「誠如你姐姐所言,本王能活到哪一天都未為可知。能為沈二小姐謀個出路,也算為自己來生積點德。」


「何況宮廷之亂那日,若非小姐的傾囊相助,本王說不得得病上一年半載了。」


宮廷之亂那日,沈歆然急著去搶我的姻緣。


她忘了,前世的成王將所有護衛送給了她,身臨險境,被刺中一刀,才加速了他死亡的進程。


隻今生,那日的一刀堪堪停在了他的胸前,持刀之人被我一簪子結果了。


我接過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挾恩圖報,我便是如此!但你幫我燒了沈歆然的嫁妝,又送了十套嫁衣給我,足夠扯平了。」


成王咧嘴一笑,亦是一飲而盡。


「你說的,都好!」


他雖是個短命鬼,卻是個極其溫柔的人。


隻一杯酒下肚,他便捂著胸口驟然吐出一口血來。


鮮紅的嫁衣,染了血,成王喘著粗氣向我道歉:「抱歉。大喜的日子,讓你見了晦氣。」


他還握著我的手,人卻陷入了昏迷。


我穿著嫁衣,守在床邊,看宮裡來的太醫,為他問診施針然後熬藥。


新婚之夜,便如此度過了。


雖沒有洞房花燭,也沒有溫柔小意,我卻異常地心安與滿足。


想起前世,新婚之夜,祁王齊湛將一條沉重的鐵鏈套在了我的脖子上,一步一步將我拖進了如深淵般的密室。


在皮鞭的抽打下,我看著他與所謂的護衛唇齒相依,親密無間。


「若不是你非要送上門來,本王何至於要將本王的心頭肉們,都塞進密室裡。你可知錯?」


我被巨大的震驚砸中了腦袋,昏昏沉沉看著他們的惡心之舉,回不過神來。


卻被他的阿大拽著鐵鏈拖到牆角,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


「王爺問你話呢,學奴的,回知錯了。」


我忍著渾身的顫慄,一句一句苦苦哀求:「我知錯了,我知錯了,王爺饒命!」


祁王緩緩走至我的身前,臉上依然帶著白日裡喜迎賓客的笑意:「以後在本王面前,自稱奴!」


「他們,都是本王的心肝兒肉,你不可怠慢了他們。記得,要乖。」


那時我才知道,我所嫁的夫君,原是個魔鬼。


隻不知道同樣的新婚夜,沈歆然對祁王的表現可還滿意?


第二天,沈淵堪堪醒過來,撞見仍守在床邊的我,顯然十分吃驚:「為何不去休息?」


他一低頭,看見我被他緊握的手,霎時紅了耳朵。


「我……本王,不是故意的。」


「若有下次,你直接松開便好。」


他低著頭不敢與我對視,隻將一隻翠綠色的镯子,笨拙地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不見得多貴重,卻是皇祖母留下的。」


「以後的成王府,便拜託給你了。」


「我已提前交代過,王妃入府後,內外大小事,皆聽王妃的。」


我心下一動,脫口而出:「你不怕我隻是圖你王府的權勢富貴?」


他坦然與我對視:「不然呢?圖我病弱的身子?」


6


誠然,我是圖升官發財死老公後的自在。


尤其成王府家底豐厚,我又為正經二品王妃,不用孝敬公婆,不用伺候夫君孩童,還要被父親恭恭敬敬叫聲王妃。


這等子的神仙美事,對前世耗盡心力的我來說,當然求之不得。


可成王……坦誠得讓我心虛。


猶豫再三,我還是看在手腕镯子的份上,吐了心聲。


「昨夜太醫問診時,我看得很清楚,他下針時,藏了一針,是以,你氣滯血瘀之症始終不見好轉,身子越拖越差,最後……」


「最後病弱而亡!」


他絲毫不見意外,甚至十分了然。


「隻這種事,莫要讓第二個人知曉才是。」


「你想富貴榮華又自由,隻需熬上一年半載,我病去了,就都有了。」


那日的早膳是我重生以來用的最豐盛的,隻我始終惦記著成王早上的話,食不知味。


他溫柔,但也果敢,比我知曉的,還要悲涼三分!


三朝回門之時,因齊淵要過了施針和喂藥以後才可出門,是以,待我回到府中之時,祁王夫婦早就到了。


便是在捶門之外,都聽到了沈歆然嘰嘰喳喳的笑聲。


「母親~然然哪有調皮。」


「瞧瞧,都做王妃的人了,還如此的孩子氣。」


「無妨的!王妃如何都好,本王都喜歡!」


看著被祁王緊握的那隻手,在微不可聞地顫抖,我便彎起了嘴角:


「姐姐福澤深厚,終是覓得如意郎君。」


沈歆然笑意僵在了臉上,卻與齊湛一同起身,向我與齊淵行了一禮。


一室靜默,再不見先前的熱鬧,主母便拉我與沈歆然回了後院話家常。


沈歆然撕下了面具,歇斯底裡地咆哮:「你都知道是不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所以你眼睜睜看我去救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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