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太子要我嫁給他的殘疾弟弟。
我拼死不從。
他誣陷我父親貪汙,害得母親撞牆自盡。
將我腳筋挑斷,關在冷宮活活凍死。
再次醒來,聖上問我可願嫁給昭王?
我虔誠謝恩。
「臣女,心甘情願。」
1
我重生在十七歲那年。
那時太子楚衡剛剛遇難,被啞女所救。
痊愈後他偷偷帶著啞女回京,將她藏在東宮。
二人心意相通,約好等排除困難就風光成親。
我就是他們要排除的首要困難。
前一世,因為我的荒唐痴纏,他被迫娶我為妻。
青梅竹馬、結發夫妻。
他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滅我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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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一生忠君愛國,卻因我的原因被冠上貪汙之名,到死都背負罵名。
這一世,我一定要阻止這一切。
2
我的生辰宴辦得極為熱鬧。
畢竟我父親是當朝丞相,還曾是聖上伴讀。
母親更是世家貴女。
我的地位,比起一些不受寵的公主要更加高貴。
人人都惦記著我的婚事,聖上也不例外。
他喝了幾杯酒,以玩笑口吻問我,是否願意嫁給昭王?
昭王楚離是先皇後所生,幼時一場大病,雙腿麻痺,落下了殘疾。
正是因為他的出局,楚衡才能在奪嫡之戰勝出。
但凡楚離身體康健,楚衡絕無半點機會當上儲君。
上一世,我拒絕了聖上。
他知道我喜歡太子,也沒有怪罪我,隻是沉沉嘆了口氣。
後來我才知道,向聖上提出這個建議的,正是楚衡。
他寧願失去丞相這個助力,也要光明正大迎娶啞女為正妻。
聖上嘆氣,嘆的是我的痴心錯付。
而這次,Ṭũ⁹我不願再重蹈覆轍。
我望向楚衡的位置,他嘴角含笑,漂亮的桃花眼上挑,盯著替他倒酒的姑娘。
啞女被他看的臉紅,悄悄捏著他的衣角。
聖上注意到我的眼神,剛準備嘆氣,就被我嚇得一愣。
我跪在地上。
「我願意嫁給昭王。」
這下,所有人都面色震驚。
包括自以為運籌帷幄的楚衡。
他臉色鐵青,不知道在惱怒些什麼。
聖上沉聲,「茵茵,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朕說的是嫁給昭王。」
我鼻頭發酸。
聖上是真的很疼我。
明明他也想要我嫁給昭王,卻還是希望我考慮清楚。
父親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替我請罪。
畢竟誰都知道,我曾有多喜歡楚衡。
我虔誠謝恩。
「臣女,心甘情願。」
3
好一個心甘情願!
聖上面色變幻莫測,最終放下酒杯,起身走到我面前,「茵茵,朕向你保證,昭王此生,隻會有你一個王妃。」
君無戲言。
聖上此言一出,堵死了昭王全部的納妾之路。
所有人都向昭王投去同情的目光。
我也順著人流,第一次仔細觀察我未來的夫君。
他坐在輪椅上,皮膚是不健康的蒼白,微微聳肩一臉無辜樣,「父皇,兒臣哪裡有能力納妾啊!」
一般男人,對於這種事都難以啟齒。
昭王卻大大方方說了出來,讓我不禁對這位殘疾皇子多了幾分另眼相待。
酒宴繼續進行,我被眾人慫恿,坐到了昭王身邊。
他給我倒了杯牛乳茶,「對不起啊,苦了你了。」
牛乳茶甜膩,卻意外對我胃口。
我朝楚衡拋出一個挑釁笑容,「沒事,總比嫁給太子好。」
啞女站在楚衡身後,看向我的眼眸充滿冰冷怨恨。
上一世她就是如此。
在楚衡面前嬌柔不堪,在我面前陰狠毒辣。
我永遠記得她親手掐死襁褓中的嬰孩,然後裝作心灰意冷想要自盡。
為了安撫她,楚衡親手挑斷了我的腳筋,縱容宮人搶走了我御寒的最後一床被子。
最後凍死之前,我想的是什麼呢?
如果能再來一次,我要這對狗男女,一起下地獄!
4
我多喝了幾杯,昏昏沉沉回到院子。
院子裡靜悄悄的,伺候的丫鬟不知道去了哪兒。
我隻能自力更生,點上燭火。
燭光映出楚衡冷峻的眉眼。
他坐在軟榻上,披著灰色大氅,正在撫摸琴弦。
楚衡善音律,這張古琴,本是我特意尋來想要送他的禮物。
「茵茵,過來。」
他手指滑動,揚起一串樂聲。
我沒有動。
「殿下,您應該回東宮了。」
「為什麼答應?」
他放下琴,湊近我,像以前一樣觸碰我的下巴。
宛如逗弄小貓小狗。
「為什麼答應嫁給昭王,是因為若兒的事情生氣了嗎?」
我實在是有些頭昏。
前世噩夢剛醒,近距離接觸楚衡,光是維持正常的態度,已經讓我非常吃力。
他手指頭伸過來的瞬間,我下意識想咬斷。
我努力壓抑情緒,避開他的肢體接觸。
窗戶沒關,夜風簌簌,拂過我裸露在外的肌膚,總讓我想起在冷宮的垂死掙扎。
我用盡全力握拳,靠著指甲掐進肉裡的疼痛勉力壓抑對他的怨恨,垂著頭輕聲自嘲,「這不是您想要的嗎?」
楚衡愣住。
我抬起頭深情凝望著他,眼中愛意灼熱燙人,「隻要是您想要的,我都會替您辦到。」
「不管是犧牲幸福或者生命。」
楚衡被我鎮住,幾乎落荒而逃。
他Ṱū́₁足夠聰明,在感情上卻實在愚鈍,否則不會被啞女耍的團團轉。
或許是貴妃對他過於強勢,他對於柔弱固執的女子格外容易動心。
這還是我從啞女苗若兒身上學到的經驗之談。
確實很好用。
5
我與昭王的婚期定在半年後。
京中對於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我在閨閣之中等著出嫁,對於一切邀約都置之不理。
直到東宮盛宴,太子弱冠。
前世,我為了他的弱冠禮,準備了大半年時間,花重金尋到了古琴,正是他上次在我房中彈奏的那張。
那張琴名為「情絲」。
後來他把它送給了苗若兒,苗若兒把琴弦拆下,插在細頸花瓶裡做裝飾。
宛如我的情絲,根根斷裂。
她是個鄉村啞女,不通音律,卻懂如何拿捏楚衡的心。
而我為了楚衡精心學習的琴技,在他眼裡,不值一提。
我悉心擦拭琴弦,細細珍藏。
楚衡弱冠之日,我特意穿了件藤青曳羅長裙。
送完禮物後,我與幾個交好的世家小姐一同到內室休息,銀碳繚繞,我順勢脫下大氅。
「呀,這條裙子,怎麼和苗姑娘的一樣啊!」
「怎麼會,這件可是貴妃所賜。」
我故作驚訝。
苗若兒臉上閃過得意。
我微微搖頭,繼續暖手。
大約因為上輩子的結局,我格外怕冷,每日將炭火燻得暖烘烘一片,府裡的小丫頭爭搶著到我院子裡幹活取暖。
「欸,苗姑娘,你這件哪裡來的啊?」
苗若兒有些生澀,在紙上寫道,「我不知道。」
又補充道,「這是太子殿下送我的。」
姑娘們講話的聲音瞬間低聲。
苗若兒不知所措,求助似得看向身旁的侍女。
那丫頭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過了一會,才有一位姑娘出言問道,「苗姑娘,不知道您和太子殿下是什麼關系?」
侍女奉上茶酥,示意苗若兒注意措辭。
苗若兒不知道怎麼回應,慌亂中看向我。
我朝她張嘴,說了一句唇語。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暗自鼓氣,提筆,「殿下,說會娶我。」
她筆墨未幹,整個內堂針落可聞。
問話那姑娘甩了個白眼,偏頭和其餘小姐竊竊私語。
雖然聲音低,但是她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她們在罵她。
就像我剛剛那句唇語說得一樣不要臉。
她臉上羞紅一片,眼中汪著淚水,我見猶憐。
當楚衡進來時,淚水恰到好處滾落,她用手背擦幹,嬌滴滴起身跟在他身後。
楚衡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習慣性等著我解釋。
我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看上去委屈一點不比苗若兒少。
有個性格張揚的姑娘諷刺道:「殿下,若是看不中我們幾個就直說,沒必要找這麼個東西來羞辱我們。」
「既然太子早有中意的太子妃,我們也不便叨擾。」
說著,便要起身離去。
其餘姑娘趕緊跟上。
楚衡一頭霧水,下意識攔住我,「到底怎麼回事?」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姑娘拉著我退後半步,「殿下,貴妃疼愛茵茵,所賜衣裙必然獨一無二。」
「您連御賜之物都要替苗姑娘爭一份,其中深情,真叫人羨慕。」
當我與苗若兒站在一起,楚衡才終於發現我和她的衣服一模一樣。
我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顫聲說道:「我以為,至少這件衣服,是我獨有的。」
貴妃看上去把我當成未來的太子妃,其實就是想借我掌控相府。
她給我御賜之物很多,但極少有獨一無二珍貴之物。
這件衣服就是如此。
城裡的衣坊就能定制。
我特意從箱底把它找出來,為的就是不動聲色、大鬧一場。
前世,我看到苗若兒穿了這件衣服,非揪著要她道歉。
楚衡壓根不記得這是什麼御賜之物。
隻覺得我性情驕縱,更珍惜苗若兒這朵溫柔小白花。
所以這次,我故意穿一樣的衣服,他想裝看不到都不行。
我即將嫁給昭王,貴妃失去了相府這個助力,勢必要再為太子尋一個有地位的太子妃。
她借著弱冠禮把盛京出名的貴女全部召來了。
反而便宜了我。
苗若兒這一鬧,誰都知道,太子屬意一個啞女。
為了一個啞女,連丞相嫡女都不願要,何況她們呢。
盛京貴女心高氣傲,要她們和啞女共事一夫都算是羞辱,更不會接受會被啞女騎在頭上的可能。
這場弱冠盛宴,最終不歡而散。
楚衡怎麼也想不通,不就是送了啞女一件衣服,怎麼會鬧成這樣!
6
很快,聖上和貴妃都知道了啞女的存在。
楚衡深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太子寵愛,對於弱勢的啞女來說,反而是沉重的負擔。
所以上一世,他一直把她藏得極好。
連我,都沒把她真正放在眼裡。
聖上連夜召太子入宮,據宮人所說,他摔了三個白玉酒杯。
我猜想,大約是聖上要楚衡盡快處理啞女,楚衡不肯,所以天子盛怒。
皇子可以痴情,可以任性。
但太子不行。
楚衡被訓斥後溜進相府後院。
他與我青梅竹馬,身份又尊貴,下人都不敢阻攔。
「這張琴怎麼還在?」
他來的時候,我正在調琴。
聽到這話有些無語,「它不在這能在哪。」
「這不是送我的禮物……」
電光火石間,他想到了什麼,「你今年沒給我送禮物。」
非常肯定的語氣。
我隨口應付,「我送了的,和小姐們放一起了。」
我送了文房四寶,雖然名貴,卻沒花半分心思。
以往我擔心楚衡將我與他人的禮物混淆,總會私下再送他一份真正的禮物。
今年準備的,就是這張琴。
楚衡察覺出我的冷淡,「你還在鬧脾氣,我都說了,那件衣服不是貴妃御賜。」
他隱隱有皺眉跡象。
我以前怎麼沒發覺,他的耐心這麼差。
「那殿下,帶我出去秋獵吧?」
我見好就收,轉移話題。
我沒記錯的話,秋獵發生了火災,苗若兒為了救太子身受重傷。
等御醫治好後,她居然奇跡般地,會「說話」了。
「上次的事,鬧得那些小姐都不開心,正好趁這個機會,讓她們看看殿下的英姿颯爽。」
楚衡眼神柔軟,「那都是母妃替我選的太子妃人選,你不介意嗎?」
我昂頭注視楚衡,「我說過,隻要是為了殿下,我什麼都願意。」
「若兒她……」
「苗姑娘善良,又是殿下的心上人,總得挑一個不會欺負她的當家主母。」
楚衡靜默。
他被父皇和母妃接連訓斥,已經暫時放棄了讓苗若兒當太子妃的想法。
我這話,算是完完全全替他考慮周到。
「你真的不介意嗎?」
我聲音哽咽,忍者淚水搖頭,「沒關系的,我隻要您記得我就足夠了。」
楚衡摟住我,我靠在他的肩頭。
眼神冰冷。
真想吐。
7
我替楚衡說盡了好話,那群貴女才總算答應出門。
她們大都與我交好,看我的眼神簡直恨鐵不成鋼。
臨出發前,聖上冷冷地掃了苗若兒一眼。
楚衡側身,將她護在身後。
我細細打量,發現她比上次見面瘦了不少。
不知道又用了什麼苦肉計。
我本來和貴女們一輛馬車,偏偏腿腳不便的楚離也跟來了。
我隻能同車照顧他。
下馬車時,楚離整個重量壓在我身上,笑嘻嘻說道:「辛苦茵茵了。」
我咬牙切齒,「王爺言重了。」
楚衡和幾位皇子騎著高頭大馬衝在最前面,揮舞著鞭子意氣風發。
拉弓、射箭、獵物倒地,一氣呵成。
我推著昭王的輪椅,注意到他嘴角下拉,有些沮喪。
「試試?」
我Ṭû⁾將自己的弓箭遞給他。Ťũₐ
他茫然接過。
「我跑的可快了,就算推著你,也不耽誤我的速度。」
我小時候為了和楚衡找共同話題,專門找軍營師傅訓練過。
跑步不在話下。
昭王嘴角彎彎,躍躍欲試。
我們不敢深入,隻敢在獵場入口處徘徊。
不多時,楚衡驅趕著一隻狐狸朝我們跑來。
昭王拉開弓箭,射中狐狸的前腿。
它一撅一拐跳到了我的腳背上。
我忽然有些不忍心繼續下手了。
「朝你拜山頭呢!」楚離揶揄。
小狐狸睜著圓眼睛和我對視,我沒忍住。摸了一把毛絨腦袋。
「喜歡就養著吧,」
我剛想說話,一箭射來,昭王揪住狐狸耳朵把它拎起來,凌厲箭矢刻入大樹。
「弟弟腿不方便,手臂力氣倒是極大。」
楚衡冷聲說道。
我被這變故嚇了一跳,恍惚間似乎又看到父母在獄中自盡迸濺的鮮血。
我渾身發抖。
楚離握住我的手腕,強行讓我鎮定下來。
楚衡翻身下馬,朝我一步步走來。
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近。
我低聲喃喃。
昭王湊近聽到我的自語,眉頭緊蹙,片刻後舒展開。
「我會幫你。」
我不可置信看向他,確認他到底有沒有聽清楚,我說什麼。
或者,我到底有沒有聽清楚,他說什麼!
「茵茵,你喜歡狐狸?」
楚衡問我。
啞女見他下馬,立刻粘了上來。
冷風吹過,我聞到一股特殊的香味。
很快消散。
不像是燻香,倒像是特殊香料,我看向苗若兒。
她朝我笑。
那笑容,怎麼看怎麼瘆得慌。
變故陡然發生。
一頭獵豹從森林深處蹿了出來。
侍衛們如臨大敵,嘴裡高喊著護駕。
他們想衝過來保護我們,但是,來不及了。
那頭豹子目標準確,直衝著楚衡撲來。
或者說,衝著楚衡身後的苗若兒。
楚衡現在手裡隻有弓沒有箭,想徒手制服一頭獵豹基本毫無可能。
他抱著苗若兒翻了好幾圈,等滾出豹子的涉獵範圍,才慌張看向我這邊。
楚離不動如山,把我拉到輪椅後面。
他挽弓,對準獵豹。
我有些絕望。
這是我的定制弓箭,比正常的弓箭更加輕便,殺傷力也更小。
它連小狐狸都不能一擊斃命,何況這是一頭兇猛的豹子。
「咻——」
破風聲從我耳邊掠過。
獵豹倒地,鮮血灑在我的衣袍上。
這一次,我不覺得可怕,竟然覺得暢快。
楚離脫下大氅替我圍上,湊近我耳邊鄭重說道:
「我會幫你,殺了他!」
8
楚離一箭射殺獵豹,聖上龍顏大悅。
他大肆賞賜了在場的所有人。
除了楚衡。
所有人都看見,在危急存亡的關頭。
太子殿下,棄兄弟手足和青梅竹馬不顧,抱著啞女逃命。
是夜,楚衡跪在了行宮門口。
周圍宮人進進出出,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