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會和皮影戲來,孩子們雖然有些累了,但印象裡似是還有餘溫,英英將幾人收拾好,送上床榻就差不多子時了。
熄了夜燈,隻在內閣間中點了夜燈,燈光微弱,影響不到內屋中的孩子們,但歇下許久,還能聽到齊格和小五的說話聲,似是在比今天誰袋子裡的螢火蟲最多……
等聲音差不多平息,英英去看,才又忍不住笑起來。
男孩子是要皮一些,睡姿也不怎麼老實,千奇百怪都有。
小五是側睡著,雙腿夾緊被子。
齊格是仰著,但是雙手雙腳伸開,隻在腰間饞了被子的一角。
至於阿四,整個人是趴著睡著,腦袋歪著,似是還皺著眉頭,應當是入睡前被一直低聲說話的小五和齊格擾了睡眠……
英英上前,逐一給幾人蓋好被子。
因為睡得太熟,也沒給他們再調整姿勢,讓他們睡到天亮再說。
影墨這裡,便是介於玉瓊和英英之間。
小七,小八和郭毅雖然也是男孩子,但是除了小八之外,小七和郭毅都不怎麼好動。而且小七是個很守規則的孩子,隻要和影墨達成了規則,就一定會按規則做;郭毅的自理能力又是所有男孩子中最好的;至於小八,隻要吃得飽飽的,又不和小五在一處,便也不怎麼鬧騰。所以,這間屋子雖然同樣是三張床榻,三個男孩子,影墨也住在內閣間裡,但照顧起來的難度卻遠小於英英這裡。
……
差不多將近子時末,沈悅才忙完手上的事,明日才是夏令營正式第一日,孩子們要早起晨跑,明日的安排會從很早就開始,沈悅要確保不出紕漏。
等到事情都忙完,又相繼去了幾間屋子看看寶貝們睡得好不好。
許是今日確實累了,不管入睡前怎麼折騰,但真正睡下了,又都睡得很好,很安靜,連被子都沒怎麼瞪。
沈悅分別囑咐了玉瓊,英英和影墨幾人,明日晨跑的事,而後才了自己屋中,才見卓夜還給了她一袋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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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悅推開窗戶,解開螢火蟲袋子,螢火蟲飛了滿滿一苑中。
沈悅忍不住數了數,數幾次也沒數清楚。
屋頂上值夜的段牧實在看不下去了,從屋頂上躍下,笑盈盈朝沈悅道,“沈姑娘,不用數了,剛好一百隻。”
沈悅頓了頓,既而跟著笑起來,難怪數不清楚,一百隻這麼多……
府中還有八個孩子,那不是抓了將近一千隻螢火蟲?
段牧嘆道,“可不是嘛,頭說,整座山的螢火蟲都要被他綁來,指不定日後還能找他尋個仇什麼的。”
沈悅笑得捧腹。
……
臨末這一處,算是今日完美落幕。洗漱完,沈悅一宿無夢,一直睡到第二日晨間。
京郊別苑在南郊的整座山中,清晨,沈悅是山澗鳥鳴中醒來。
夏日一天中最好的兩個時刻,一是清晨,一是黃昏日落。推開窗戶,處處透著夏日林間的清新氣息,很是好聞。
沈悅往晨跑的集合處去,見卓夜已經在集合處等候。
因為昨晚段牧的一句打趣話,沈悅見到卓夜就忍不住想笑,隻覺卓夜日後再見到螢火蟲,應當渾身上下都會不自在。
“沈姑娘昨晚睡得可好?”卓夜問起。
京郊別苑在林間,蚊蟲和鳥都比京中多很多,吵是一定會吵的。沈悅笑道,“還好,就是不知道幾個孩子今天能不能按時起來?”
卓夜心裡是有些期待的,平日裡沒少被這堆祖宗欺負,正好晨跑,可以讓他有機會名正言順“照顧”著。
兩人一道等,從差一刻鍾到辰時,到一盞茶到辰時,到過了辰時一盞茶時間,才見少艾快步上前,語氣些許慌亂,“沈姑娘,出了些岔子。玉瓊這裡,遣人來說,九小姐一直在哭,說她不要起來晨跑,也不準六小姐起床,六小姐穿衣裳,九小姐就哭得更兇,都停不下來……”
少艾言罷,卓夜當即就打消了先前腦海中想要“照顧”這堆祖宗的念頭,他怎麼敢有這種痴心妄想,這堆祖宗不折騰死他都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
沈悅卻是掩袖笑了笑,似是都在意料中,也不出奇,又輕聲問道,“英英和影墨這頭呢?”
少艾的性子都是挑輕巧的先說。
沈悅幾乎可以斷定,桃桃和小六這裡已經算是最好的狀況。
少艾果真皺了皺眉頭,嘆道,“英英這裡,還要再頭疼些……”
卓夜聽到這裡已經開始頭疼了。
少艾繼續道,“四公子把自己捂在被子裡不起來,非說要等五公子和齊小公子什麼時候準備出門了,再叫他,他立馬就起來……五公子和齊小公子早前沒在一個屋中睡過覺,起來看到對方就鬧得不可開交,洗臉搶地方,漱口搶地方,穿衣服也不要和對方一樣的,起來得倒是早,就是沒消停過……”
卓夜已經一個頭脹成了兩個頭疼。
沈悅卻笑了笑,問道,“影墨那裡呢?”
少艾一幅才從一個坑裡跳到另一個坑裡的模樣,“七公子和郭公子都有起床氣……八公子看呆了去,也跟著一起哭,不肯起床。”
這倒好,起床氣無解。
卓夜覺得今日的晨跑基本等於告吹了……要讓這堆性格各異的祖宗整整齊齊起來晨跑,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光是起床這一環節就夠磨掉一層皮的。
少艾也一臉惆悵。
沈悅卻寬慰道,“第一日,再所難免,能準時醒就跨出第一步了,慢慢來。”
少艾和卓夜詫異看她,沈姑娘的模樣,仿佛一點都不著急,也似意料中的一般,輕聲道,“今日是夏令營的第一日,晨跑的規則一定要堅持,今日堅持了,日後才能堅持;今日不堅持,整個夏令營的月餘,一日都別想堅持。”
卓夜和少艾都愣了愣,相繼眨了眨眼。
沈悅朝少艾道,“去同玉瓊,英英,還有影墨說一聲,讓她們告訴府中的公子小姐,卓夜會一直在這裡等他們,晨跑不結束,不進行下一環節,晨跑什麼時候結束,就什麼時辰早餐。”
卓夜和少艾意外。
沈悅又朝卓夜道,“我同岑夫子說好了,今日要養成孩子們晨跑的習慣,可能第一日的課程要撲空。夫子很是支持,說鍛煉和學習一樣,都是千裡之行始於足下,也都需要持之以恆,所以,今日的課程即便取消,也要將晨跑跑完。”
卓夜和少艾都倒吸一口涼氣,沈姑娘的言辭一直溫和,但似是溫和裡也透著不容置喙。
同王爺似是的……
***
巳時前後,臨江邊上,京中的百姓遠遠就將龍舟賽附近的江邊圍得水泄不通。
江面上,百舸爭流,各自喊著各自的號子,鑼鼓聲,吶喊聲,聲聲震天,處處透著龍舟賽的熱鬧與宏大。
還未開賽,氣氛就已惹禍朝天。
卓新同卓遠一道來了端陽龍舟賽。看臺上,有平遠王府專門的閣間,不必和沿江邊的百姓,或看臺上的官員擠。
“六叔,我們什麼時候去京郊別苑?”卓新關心幼兒園的夏令營活動超過端陽龍舟賽。
卓遠看了看一側的銅壺滴漏,淡聲道,“還早著……龍舟賽巳正開才開始,不到不到午時末不會結束,耐心些……”
午時末……卓新隻覺得腦海中在嗡嗡作響。
少時,有內侍官上前,卓新以為是天家傳話來的,卻見是閣間外伺候的內侍官,朝他二人拱手,“王爺,二公子,趙平澤趙大人帶了小姐來了。”
卓新意外,趙平澤不是信任的戶部員外郎嗎?
近來卓新一直跟著陶伯學習府中和朝中的事,朝中這些新晉官吏的升遷,陶伯都了如指掌,所以,他也聽過這個名字。
卓新不由在腦海中分析著,戶部員外郎,說是要職有些勉強,畢竟上頭還有戶部尚書和侍郎在,但像戶部這樣的機構,員外郎更多是做實事的人,也是整個戶部最容易得罪人的人。
思緒間,簾栊撩起,隻見趙平澤抱了小荔枝入內。
卓遠遠遠喚了聲,“小荔枝。”
小荔枝果真眼前一亮,親切道,“清之叔叔!”
內侍官頓了頓,多看了小荔枝和卓遠一眼,趕緊退了出去。
卓新心知肚明。
趙平澤才調任京中,在京中也還沒混成熟面孔,皮州趙家不算名門,朝中想同趙平澤使絆子的人怕是不少。
但六叔今日邀了趙平澤來閣間一道看龍舟賽,趙平澤的女兒還喚六叔一聲清之叔叔,旁人心中恐怕都需多掂量了去。
隻有永寧侯府的幾個小公子,還有齊格,穗穗才會喚六叔清之叔叔。
那是因為永寧侯府同平遠王府世代交好,齊將軍和齊小將軍,還有陸將軍同六叔的交情更是沒有話說,所以府中的孩子才會喚六叔清之叔叔。
但方才,趙平澤的女兒也是喚的清之叔叔,瞧內侍官的震驚模樣,恐怕很快就會傳出去。
早前卓新若是見六叔邀請趙平澤來閣間看端陽比賽,隻會當他們是老友間的需求,不會想這麼多,但這段時日在陶伯和六叔身旁耳濡目染,看事情的角度和出發點都不似從前一樣簡單。
當下,卓新已不需要六叔向他介紹,他才招呼。
“趙大人。”卓新拱手。
趙平澤溫和笑道,“二公子。”
趙平澤懷中還抱著小荔枝,卓遠一面示意趙平澤坐,一面朝卓新道,“阿新,恭平是我早前的同窗,見外了。”
卓新更正,“恭平哥。”
猜想他二人許是有話要說,趙新借故離了閣間,也帶了小荔枝一道出去。
小荔枝很警醒,即便是趙平澤說了讓她同卓新一處,小荔枝也花了好些時間才同意和卓新出去。
等卓新帶小荔枝出了閣間,趙平澤問起,“怎麼沒見你府中的孩子?”
他以為卓遠所在的的閣間這裡應該熱鬧得能掀天了去。畢竟王府的孩子多,端陽龍舟賽這樣的盛會,孩子們平日裡見得不多,應當都會來。
卓遠笑道,“幼兒園去夏令營了,昨日去的,一個個高興得像脫韁的野馬似的,今日是夏令營第一日,都不想來龍舟會。”
“哦?”趙平澤是聽他說起過王府幼兒園的,眼下又問,“夏令營去哪裡了?”
卓遠應道,“就在王府的京郊別苑,倒是近,快馬往返三刻鍾時間,稍後,等午時一過,我同阿新就去看看。”
趙平澤嘆道,“你如今是甩手掌櫃!當真讓人羨慕不已。”
說完,想起去年的時候,卓遠應是最焦頭爛額的時候,還曾修書一封,問他家中有沒有照料孩子的好手,熟手,先借用一陣子也行,他著急出徵,怕孩子無人看管,愁得跟什麼似的。
眼下,又是幼兒園,又是夏令營,排得滿滿當當,他面上也無愁色。
卓遠為人謹慎,趙平澤也聽說過王府幼兒園不少事,又道,“清之,我把小荔枝送去王府幼兒園吧。”
卓遠意外,“隻是怎麼突然會想到把小荔枝送到王府幼兒園來?”
趙平澤嘆道,“夫人來京中後聽了不少關於王府幼兒園的事,想把小荔枝也送來,就是不知道是否方便?聽說排位置的人都拍到中秋之後了,讓我來問問。”
卓遠忍不住笑,“排到中秋之後,是因為幼兒園在擴建,我將整個王府北院都擴建成新幼兒園,寬敞了不少。所以孩子們五月才會提前去京郊別苑夏令營呆上月餘,等幼兒園擴建好,也差不多七月初,可以陸續開課了。因為對新來的孩子要特殊照顧,所以每一段時間,幼兒園裡隻能新增一到二人,實在是最快速度。”
卓遠說完,湊上前,朝他擠了擠眼睛,“但小荔枝要來,自然可以破例,阿悅也會很喜歡你們家小荔枝的。”
趙平澤笑道,“那我等到六月初。”
卓遠也笑,“也找個休沐日來京郊北苑,停有意思的。”
“好。”趙平澤應聲。
話音剛落,江中銅鑼聲響,第一場龍舟賽在萬眾矚目裡拉開了帷幕,頓時,江邊兩岸都是如火的掌聲,吶喊聲和歡呼聲。
第一場比賽,往往都會安排精彩的部分上。
當下,卓遠和趙平澤的目光都被端午龍舟賽吸引了去。
***
另一處閣間處,太子和太子妃端坐。
太子妃懷中抱著太子的一雙兒女,兒子女兒都隻有三兩歲大小,在太子妃懷中,不怎麼聽話得鬧著。
太子良娣坐在一側,明顯見太子有些漫不經心。
太子似是嫌他們吵,不怎麼搭理,而是目光一動不動放在江中的幾條龍舟上。
龍舟賽,祈禱端午安康。
太子不能不在。
稍許,龍舟行至一半,有內侍官匆匆入內,朝著太子拱了拱手,太子看了眼他,內侍官上前,當著太子妃和良娣,朝太子附耳。
而後見太子原本漫不經心看著比賽的臉,在聽到內侍官在耳旁說的話後,忽然如石化般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