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王府幼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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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清之……”沈悅輕聲道,“可以了。”


  她的聲音溫暖柔和,將他從陰暗血腥魔怔中拉回現實。都是許久之前的事,卓遠微微斂眸,遮了眼底猩紅。


  再睜眼時,目光看向沈悅,也想起威德侯府那日,也是大雨滂沱,她折回,送他那柄遮雨的傘,傘柄上刻了一個“悅”字。他看著她在雨中的背影,想起雨衣下,那雙清亮幹淨的眸子。


  似黑雲壓城裡,一抹明亮的光。


  他記得她的名字,叫沈悅。


  他日後的阿悅……


  卓遠轉身,更靠近她些,亦如早前在栩城地龍的時候,那晚和阿吉等人匯合,他近乎疲憊到極致忽然放松時也是如此靠在她懷裡。


  沈悅知曉他心中有事,而且,同五哥有關。


  沈悅沒有開口多問,隻是借著山間的夜風的聲音,他低聲道,“五哥喜歡漣媛,陛下給五哥和漣媛賜了婚。五哥死,我沒能救得了,漣媛的死,我也沒能救得了……”


  沈悅微頓,月色清暉裡,沈悅伸手撫上他額頭,溫聲道,“卓遠,我們每個人都有無能為力的事,你救不了所有的人。”


  卓遠噤聲。


  ***


  今日往返京中早朝,寅時就起,夜裡又飲了不少酒,等到夜深時,卓遠在沈悅屋中小寐,很快,平和的呼吸聲從他鼻尖傳來。


  沈悅才從耳房沐浴出來,見卓遠在床榻上睡了。


  他今日身心俱疲。


  她在床沿邊坐下,牽起蠶絲被給他蓋上,莫名想起今晚在屋頂,他同她說起他五哥時,若剜心蝕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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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一個人是容易的,即便是平日裡看起來大大咧咧,又沉穩多慮,處處運籌帷幄的卓遠,也是一步一步從刀尖上淌血過來的曾今少年。


  沈悅睡不著,坐在床沿邊看他。


  看著他精致的五官和熟睡的模樣,沈悅想起今日在瀑布水簾後他同她說的一番話,其實他心中也怕,怕平靜裡不知何時會再起漩渦,更怕他自己就是這漩渦的中央……


  沈悅伸手撫上他眉心,莫名想起他今日牽著她跳水的場景。


  “怎麼這麼熊呢!”她輕嘆。


  “小時候肯定更熊,熊得沒譜那種……”


  她眸含笑意,趁他熟睡,輕輕俯身吻上他額頭。


  良久。


  隻是等她撐手起身時,他伸手攬緊她,分明沒有睡醒,眼睛也沒睜,聲音裡也帶著倦意,“沈悅,你偷親我。”


  “……”她以為他睡著,眼下有些呆了。


  但很快,均勻的呼吸聲再次響起。


  警報解除,沈悅眉間微舒,原本想起身去小榻上睡,但他的手一直攬著她,她怕真將他吵醒,到最後,也不知道怎麼的,還是在床榻上躺下。


  其實她今日也累了,又才洗漱完,剛躺下不多時就有困意襲來,轉身側躺著,闔眸入睡,迷迷糊糊間,身後的人下顎抵在她頭頂,將她整個人環入臂間。


  屋檐下的燈光搖曳,微光映出帷帳後相擁而眠的身影。


  寧靜又溫馨。


  ***


  翌日,卓遠寅時前後醒,懷中攬著的沈悅面對著他,額頭靠在他胸前,似一隻慵懶的貓,整個被他擁在懷裡,卻未醒。


  卓遠看了看一側的銅壺滴漏,正好寅時,他撐手起身,盡量不驚動她。


  稍後還要去早朝,路上要一個時辰,他直接去了耳房沐浴洗漱,而後到了外閣間,見今日的衣裳,已經有人送來放在了外閣間裡。


  他在屏風後更衣,而後撩起簾栊,回了內屋裡。


  沈悅還未醒,姿勢還是他方才離開時,她睡在一側的模樣。


  卓遠笑了笑,又斟酌著,要不要特意同她辭別一聲?


  京中往返單城要四日,提親這樣的事,如何也要在單城呆上兩日才顯鄭重,也留給對方思慮時間,是尊重。


  那他再回來,最快也是六七日之後的事。


  遲疑間,沈悅迷糊睜眼,“阿遠?”


  他仿佛還是頭一回喚他阿遠,他聽來如沐春風,“再睡會兒吧,還很早。”


  沈悅頷首。


  寅時,她意識都還不清醒,微微裹了被子繾綣,似睡不醒一般。


  他溫聲道,“早朝之後,我尋陛下告假就直接出發去單城,找舅舅提親了。提親總要正式些,要多陪舅舅說幾日話,可能要六七日才回來,別光顧著照顧那堆祖宗,也照顧好自己。他們若是太皮,就別慣著,直接揍了,就說我說的,他們要欺負你可不行……”


  沈悅困著,但下意識輕“嗯”了一聲。


  他心中莫名悸動,忍不住親上她嘴角,“我走了,等回來,我每日都要聽睡前故事。”


  ……


  離開屋中的時候,卓夜在苑中,“王爺。”


  這個時候從沈悅屋中出來,卓夜知曉什麼事情當問,什麼事情不當問,低頭道,“陶伯在前面候著了。”


  提親的時候,家中有長輩在才好。


  平遠王府沒有長輩了,但在他心中,陶叔就是他的長輩!


  即便這樁婚事不需要陶叔出面,但隻要提親的時候,陶叔在,他心中就更圓滿。


  卓遠一面往前方去,一面朝卓夜吩咐道,“對了,後日休沐,我邀請了恭平帶小荔枝來,你讓人後日去趙府接,一路順暢些。”


  “好。”卓夜應聲。


  卓遠又叮囑了些別苑中的事情,言辭間,很快就到了前苑處。


  馬車已經在前苑等候,陶東洲也在馬車處等候,見了他,便迎了上來,“王爺。”


  卓遠頷首,“走吧,陶叔。”


  侍衛撩起簾栊,二人相繼上了馬車。隻是上了馬車,陶東洲也一直低著眉頭笑,沒有說話。


  “陶叔……”卓遠原本是眯著眼的,可睜開眼,見陶東洲在笑著,卓遠長聲幺幺喚了聲。


  陶東洲低聲道,“王爺,老奴就是高興。”


  卓遠輕嘆,“這還沒提親呢!說不定阿悅的舅舅不想讓外甥女嫁給我。”


  陶東洲笑,“老奴是看沈姑娘的舅舅舅母都不是刁難的人,沈姑娘同王爺兩情相悅,平遠王府的家世又拿得出手,王爺在緊張和擔心什麼?”


  他一語戳破,卓遠支吾,“我看起來有那麼緊張嗎?”


  陶東洲笑而不語。


  卓遠深吸一口氣,“呼……我是怕他舅舅舅母不同意,我這兩日提親,想這個月就成親。”


  陶東洲挑了挑眉,一面捋捋胡須,一面了然的表情,“是有些快。”


  卓遠皺眉,嘗試著問,“那正常應當是?”


  陶東洲笑容可掬道,“王爺五月上門提親,留一月給親家考量,親家七月答應,說明對婚事的深思熟慮,八月吃定親宴,定親宴上將婚期安排下來,而後則良辰吉日安排婚事,也一般在定親宴後的半年,也就是明年正月。”


  卓遠:“……”


  陶東洲看他一臉石化的表情,又溫和朝卓遠笑道,“王爺,成親是大事,不可操之過急。平遠王府的婚事怎麼辦,辦成什麼樣,都是日後京中的風向標。沈家在京中不是名門貴胄,王爺對沈姑娘是重視還是敷衍,這其中的態度關系到日後京中對沈姑娘的態度,王爺還需長遠考慮,不急在一時。”


  卓遠微楞,他早前,是沒想那麼多……


  但真要等到明年正月?


  在王府中,陶東洲是看著他長大的,他臉上什麼表情,陶東洲都能大致猜到其中緣故。


  陶東洲笑道,“老奴方才是往平常人家說的,若是沈姑娘的舅舅舅母沒這麼多講究,婚事也能趕在九月十月前後,等婚事籌備起來,日日都有事情要忙,便也不覺得日頭慢了。”


  許是早前先提到了正月,眼下又忽然提前到九月十月,卓遠忽然也覺得不是那麼不可接受了。


  陶東洲又隱晦道,“六月回府,沈姑娘搬去南院若是太顯現了,不如在東院,也好同府中的公子小姐近些,王爺時常去陪府中的公子小姐也尋常。”


  陶叔一開口,卓遠就知曉他今日從沈悅房中出來,陶叔誤會。


  卓遠臉色微紅,“陶叔,我同阿悅沒有……”


  言及此處,卓遠斂聲。


  陶東洲笑笑。


  卓遠臉色更紅。


  ***


  沈悅這一覺睡到辰時前後才醒,隱約是有印象,卓遠走之前似是同她道別過。


  但她得迷糊了,確實記不住清楚,隻隱隱記得他說去單城提親,路上往返要幾日雲雲……


  沈悅換好衣裳,去到集合點的時候,孩子們已經開始晨跑了。卓夜跟著一道去了,集合處留下的人是卓新。


  “阿悅,早。”卓新同她招呼。


  沈悅也應道,“早上好。”


  沈悅踱步上前,又問起,“今日準時嗎?”


  卓新笑道,“準時,可準時了,尤其是昨日野外生存遊戲之後,都說要鍛煉好身體,要和怪獸決鬥,救出皇子,各個都樂此不疲。”


  卓新言罷,沈悅也跟著笑起來。


  卓新雙手環臂,湊到她一側,“你腦子裡怎麼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的?”


  其實他早就好奇了。


  沈悅伸手推開他的頭,鄭重其事嘆道,“我這叫博聞強識。”


  卓新膩她。


  沈悅笑不可抑。


  言辭間,孩子們的晨跑隊伍已經從另一個方向慢慢折回,沈悅看了看時辰,不由嘆道,“今日很快。”


  卓新點頭,“沒有賴床遲到的,也沒有掉隊的,是慢慢習慣夏令營的節奏了。”


  沈悅也笑,“是啊,開始的時候總要難些,後面就好了。”


  卓新嘆道,“真希望一直陪他們在夏令營。”


  沈悅意外,“你要回去?”


  她以為卓新會一直在京郊別苑。


  卓新點頭,“回,陶伯同六叔去單城了,平遠王府瑣事繁多,總要人看著,我要回去。”


  不知從何時起,卓新身上的擔子莫名重了。


  沈悅低頭笑了笑。


  卓新又湊近道,“我聽說了,陶伯同六叔去單城提親了。”


  沈悅頓了頓,微微臉紅。


  卓新又道,“真不服氣,你就大我不丁點兒,我日後還得叫你六嬸,怎麼聽,都是我吃虧!”


  見沈悅愣住,他又嘆道,“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早就該成親了!我六叔條件也不差,雖然有時候腦子犯渾不清楚,也到處闖禍,但大抵還是靠譜的。”


  沈悅嘆道,“我才十五……”


  哪裡年紀不小了?


  而後,想起什麼來,又糾正道,“馬上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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