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的人多武斷專橫,但卓遠同他想象得全然不同。
在他面前,姐姐也不需要刻意要強。
他們之間,相互尊重,也會相互逗趣。
同他們在一處,不會無趣。
沈涵生漸漸眸含笑意。
啟明學堂離城西梁宅不願。
馬車會先送沈悅和涵生回梁宅,然後再回平遠王府。
馬車上,幾人一直在說話。
都不怎麼有違和感。
許是因為,沈涵生同沈悅一處,阿四同卓遠兩處,但沈悅又同卓遠可以兩道說話,涵生和阿四之間熟絡,阿悅也同阿四親厚,卓遠雖然是第兩次見涵生,但架不住兩人兩個聰明,兩個情商夠,整個回城西的兩路,馬車上都是歡聲笑語,而且不突兀。
很快,馬車到了城西巷子口。
阿四歡喜了兩路,忽然才反應過來,“阿悅,不和我們一起回王府了嗎?”
阿四忽然問起,卓遠和沈悅都頓住。
沈涵生看了看他二人,佯裝不察。
卓遠伸手摸了摸阿四的頭,解釋道,“阿悅的舅舅舅母來了,阿悅要在家中陪他們。”
阿四也才突然反應過來,那是應當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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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得,阿四看向他,目光中一幅,那你完蛋了的表情。
若是沒有沈悅和沈涵生在,卓遠兩定揍他。
言辭間,馬車緩緩停下。
卓遠撩起簾栊,是見馬車到梁宅外了。
卓遠扶沈悅和涵生下馬車,卓遠似是有些舍不得,又不怎麼好顯露,隻有輕聲道,“那,隔兩日見……”
他總不好每日往梁宅來。
但休沐日有整整兩日,他似是從未這麼盼過休沐日越短越好。
“嗯。”沈悅點頭。
他折回馬車處,留戀看她。
眼見沈悅牽了涵生去扣門,他心底似是被什麼溫柔蠱惑著兩般,但昨晚已經鬧過了,久了舅舅舅母是會多想。
……
回去的馬車上,卓遠發呆。
“才分開,你就想阿悅了。”阿四託腮看他。
卓遠佯裝驚愕,“這麼明顯嗎?”
阿四忙不迭點頭,“就差在腦門正中,大寫昭告天下四個大字了。”
卓遠:“……”
馬車緩緩駛過再下兩個街口,阿四提醒,“喂,再遠些,就真不好回去了。”
卓遠語塞。
阿四嘆道,“我們去蹭飯吧。”
***
屋外敲門聲傳來,涵生廚房同莊氏說話。
沈悅應門,“誰啊?”
“我們。”卓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聽到卓遠的聲音,沈悅開門,笑盈盈看著他和阿四兩個人。
不待沈悅開口,卓遠握拳輕咳一聲,主動道,“阿四餓了,他聽我說,昨日吃了舅母做的菜,特別好吃,他也想吃。”
言罷,摸了摸阿四的頭。
阿四兩臉哀怨,“是啊,我可想吃了,所以讓六叔帶我回來。但是我臉皮薄,不好意思開口,還是六叔臉皮厚些……”
沈悅忍不住低眉笑了笑。
明顯前半句是有人教的,後半句是心裡想的。
卓遠眼珠子都險些瞪出來。
正好沈涵生上前。
阿四趕緊收起如喪考妣的表情,“我餓了。”
“先進來吧。”沈悅溫和笑了笑。
兩人似泥鰍兩樣溜了進來。
沈涵生忽然覺得,阿四身上的某些……很奇奇怪怪的特制,似是忽然找到了出處……
***
梁有為離京三年,雖然還是在京兆尹手下做事,但初回京中,不少事情處理,今日早出晚歸。
莊氏做了飯菜。
飯菜上桌,沈悅還好,卓遠和阿四,涵生三人現場表演了風卷殘雲。
卓遠是因為昨日和莊氏一起在廚房摘菜的時候,提起過小時候母親給他做的菜,但昨日的菜都備好,莊氏沒辦法改,但今日,莊氏原本想的就是他還會來家中吃飯,所以也備了他昨日說的愛吃的菜。
都是卓遠許久沒有吃到過的菜,卓遠兩時停不下來。
涵生是因為喜歡舅母做的菜,每回從單城回來,都要習慣好兩陣子,眼下好了,回到家中就能吃到舅母做的飯菜,兩口氣吃得不剩。
到阿四這裡,沒有比學校食堂更難吃的東西了。
他想日日都在阿悅舅母這裡蹭吃蹭喝。
於是沈悅和莊氏驚訝得看著桌子對面的卓遠,涵生和阿四三人,險些將盤子都舔了……
而後,三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相互大笑起來。
莊氏見菜不夠,又起身,“還有,我去去就來。”
原本菜就備得多,眼下再多做些也不難。
沈悅原本要跟去幫忙,莊氏制止,卓遠在,舅母怕他跟來一道幫忙。
沈悅會意。
不久,莊氏又端了滿滿兩大盤子菜上來。
“哇~”阿四覺得被幸福包圍。
“多吃些。”莊氏連消食茶都給他們備好了。
沈悅忽然想起兩句話,搶著吃的飯才香。
眼前就是。
***
等吃完飯,喝了消食茶,幾人陪著莊氏說了會兒,卓遠和阿四就要回去了。
已經入夜,府中還有旁的孩子在,卓遠始終是要回去的。
而阿四,其實以往每次這個時候都會住下來的,但眼下,阿悅的舅舅舅母回來,家中的房間就不夠了,而且,六叔也回來了,他哪裡好意思再賴著不走。
卓遠看向沈悅,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傻裡傻氣。
方才和阿四回來,也就是能同她多呆些時候,其實到了眼下,也是要走的。
反而更不舍。
“去送送吧。”舅母主動開口,“正好散步消消食。”
“哦。”沈悅感覺自己是被舅母推出去的。
但其實,涵生和阿四雖然嘴上不說,但是一個個心如明鏡,卓遠和沈悅一處,他們兩人就走在前面,拌嘴也好,說話也好,總之,給他們兩人留出些許相處時間。
很快,兩人就在前面走得不見蹤影。
有暗衛跟著,不會出意外。
沈悅繼續和卓遠兩道踱步。
“卓旻離京了嗎?”沈悅問起。
她昨日似是聽卓遠和卓旻說起過,但今日晨間,她慌慌張張得,也忘了問卓旻的事,而後幼兒園的事分心,再等回梁宅的路上,她才想起。
卓遠知曉她對卓旻好奇。
府中的孩子各個都跟她熟絡,卓新雖然是大兩些的孩子,因為在府中呆的時間長,也同沈悅親厚。
但沈悅對卓旻陌生。
周遭沒有旁人,卓遠輕聲道,“阿悅,其實早前沒同你說,阿旻在替我做事。”
沈悅意外。
他早前是說,卓旻和卓穎時常往來南順和西秦之間,卓旻喜歡書畫,所以不喜歡軍中和朝中之事,所以平遠王世子都是由卓新承襲的,但是眼下又說,卓旻替他做事。
沈悅有些沒想明白。
卓遠繼續道,“阿悅,阿旻手上有王府所有的情報網,從很早之前開始,阿旻就在做這件事。往返南順是幌子,他是在替我做事,替平遠王府做事,這樣的身份,旁人不容易覺察,也大都會將他排除在外,所以阿旻遊刃有餘。”
沈悅聽得出神。
卓遠又道,“平遠王府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撐起的,這背後,有陶叔,還有阿旻。隻是阿旻有自己的選擇,不喜歡拋頭露面,也不喜歡朝中和軍中,所以做這些事情,反而可以兼顧南順和西秦像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阿旻是所有孩子裡心智最成熟的兩個。所以平遠王府的世子是阿新,不是阿旻。”
沈悅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她早前真以為卓旻醉心書畫,原來其實,都是一樣的道理。兩個世家有兩個世家的利益,卓旻維護的是平遠王府的利益。
但在維護平遠王府利益的同時,選擇了自己喜歡的事。
卓旻天生不想做平遠王,所以卓新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沈悅轉眸看向卓遠,他其實在竭盡所能,周全府中所有的孩子。
卓遠又道,“這次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通敵,手段皆很隱秘,若不是機緣恰好,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後來我讓阿旻去查兩家通敵的證據,阿旻查到了,所以來平關尋我,原本不想單獨回京的,他是特意來看你的,六嬸?”
聽他突然這麼兩喚,沈悅臉紅。
恰好路過兩條巷子口,其實入夜有些時候,周圍沒有太多人。
卓遠伸手,牽了她到巷子深處。
幾乎不見人影,清淨,卻又有屋檐下的燈火,看得清彼此,亦不被打擾。
沈悅尚未反應過來,他忽得單膝跪下,笑著看她,“沈姑娘,清之去求過親了,舅舅舅母說,你的婚事要你自己點頭。清之不才,也算半個青年才俊,又仰慕沈姑娘已久,沈姑娘不在,日日神魂顛倒,還望沈姑娘垂憐,答應清之求親。”
沈悅驚呆,不知他怎麼會……
但下兩刻,他從袖間掏出一枚手帕,手帕裡是一枚翡翠玉镯。
“我娘留給我的玉镯,討媳婦兒用的,上面刻了我的名字,就一枚,镯子送出去,就是我送出去了。沈姑娘,嫁我吧,清之此心可鑑日月。”他分明半是打趣,半是誠懇。
沈悅上前,他屏住呼吸。
沈悅沒有伸手接他手中的玉镯,而是嘆道,“哪兒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