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遠拱手,“清之記下了。”
梁有為頷首。
如此,算是同家中長輩說過體己話了。
喜娘才入內,“請新郎官帶新娘子辭別家中長輩。”
喜娘言罷,卓遠牽了喜綢,扶沈悅在身前的蒲墊上跪下,兩人一道朝著廳中的梁有為和莊氏躬身行禮。
梁有為和莊氏分別上前,扶了他們二人起身。
“走吧,別誤了吉時。”梁有為叮囑。
卓遠再次朝著二老拱手,而後,目光也看向梁有為和莊氏身後一直默默站著流眼淚,一聲未吭,但眼睛和鼻子都通紅的涵生。
卓遠輕聲道,“涵生,我會照顧好阿悅的。”
沈悅手中滯了滯,半晌,聽到涵生哽咽開口,“知道了,姐夫。”
沈悅心中微沉。
喜娘才道,“吉時快到了,請新郎官抱新娘子上花轎。”
今日大婚,每一項行程都卡了時間點,眼下,是要到上花轎的時間了。
這便是不會在家中多留了。
沈悅再忍不住,喜帕下,淚如雨下。
莊氏也忍不住,靠在梁有為肩頭,眼淚如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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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有為朝卓遠點頭。
涵生的目光中,卓遠打橫抱起沈悅,同時,廳外的鞭炮聲和樂曲聲再次響起,眼見著卓遠抱著沈悅往門外走去,沈涵生才意識到,姐姐,不是他一個人的姐姐了。
盡管這個人是卓遠,盡管姐姐與他相互喜歡。
沈涵生“哇”得一聲哭出來。
沈悅心中一緊,喜帕下,眼淚沾湿了衣襟。
很快,涵生的哭聲淹沒在鞭炮聲和鼓瑟吹笙裡,她聽他的聲音溫和而篤定,“想哭就哭吧,我在。”
忽得一刻,沈悅再忍不住,握緊他的衣襟,大哭起來。
他抱緊她,溫暖的聲音道,“日後想舅舅舅母和涵生的時候,我們就回來,這裡永遠是你的家,你我成親前,成親後,都不會變。”
沈悅靠在他懷中。
他輕聲道,“日後,我們一起孝順舅舅舅母,一起照顧涵生……”
喜帕下,她連連頷首。
卓遠已抱她行至花轎前,喜娘撩起簾栊,卓遠放下她,喜娘扶她上了花轎,等簾栊放下,卓遠才回了迎親隊伍前,躍身上了小芝麻。
小芝麻是他的戰馬,陪著他徵戰邊關。
今日,它身披著大紅色的喜綢,陪他經歷人生中最重要的迎親時刻。亦是他最重要的同伴,無可替代。
卓遠勒緊韁繩出發,迎親的花轎也跟著抬起。
沿途,都是京中百姓的歡呼聲與恭賀聲,沈悅在花轎中,卻依舊聽得清楚。
猶若卓新率大軍凱旋當日,百姓夾道歡呼,隻是那個時候卓遠並未回京;而眼下,仿佛京中的百姓都來看他迎親,並高聲恭賀著,祝福著,聲音此起彼伏,仿佛每個角落裡都有京中百姓的聲音。
有年富力強的壯年,有稚氣坐在父親肩膀的孩童,也有年邁的老者。
但今日,全都都有序的圍在接道兩側,朝迎親的隊伍的祝賀。
聽得卓遠眸間氤氲。
這些百姓是來替他迎親的,但更是替平遠王府,替無數保家衛國,戰死疆場的軍中將士……
那父親,兄長,還有無數死守邊關的將士,付出生命守護的家國和百姓,便都是有意義的。
卓遠輕輕拍了拍小芝麻,輕聲道,“還有你!”
小芝麻似是聽得懂人話一般,高高得抬起了馬頭……
***
吉時到,迎親的隊伍在平遠王府門口停下。
花轎也停下。
喜娘撩起簾栊,笑著道,“新郎官抱新娘子跨火盆了。”
喜娘言罷,卓遠上前,將花轎中的沈悅抱了出來。
因為看不見,又怕頭上的喜帕滑落,所以沈悅牢牢靠在卓遠懷中。
周遭的歡呼聲,叫好聲,鞭炮聲,鼓瑟吹笙,甚至在人群中,沈悅還聽到了孟子輝的口哨聲,卓新的吆喝聲,小五和小八,還有齊格幾個大嗓門的尖叫聲。在卓遠抱她跨過火盆的時候,離家前的陰霾似是一掃而去。
隻是這些聲音此起彼伏,沈悅蓋著喜帕,不知道今日究竟來了多少人,但不少人都在借機調侃著卓遠,“新娘子好不好看?”
也有人大喊“當然好看!”
“新娘子溫不溫柔!”
又有人替他回答,“當然溫柔!”
人群中哄笑成一團,今日喜慶,沒人怕平遠王會翻臉。
沈悅卻在喜帕下漲紅了臉。
雖然看不見,卻因為靠在他胸前,莫名聽到他的心跳聲在旁人的調侃和吆喝聲下逐漸加快,“砰砰砰砰”似停不下來一般。
沈悅忽然意識到,他也是緊張的。
興許也像她一樣,有些無所適從,但她可以躲在喜帕下,他卻無從遁形,隻能迎著旁人的目光,興許,還會臉紅……
不知為何,想到這裡,沈悅忽然淡淡笑了笑。
但卓遠已經抱了她跨過火盆,牽著喜綢,一步步帶她往拜堂的正廳中去。
喜娘攙著她,怕她跌倒,也同她說,“新娘子小心腳下。”
正廳中衣香鬢影,人滿為患,都在等著新郎官和新娘子。
平遠王府已經沒有長輩了。
一拜天地之後,二拜高堂也是對著廳外,隻夫妻對拜的時候,兩人才將頭碰至一處。
喜娘帶著兩人反復練習過,所以喜帕沒有落下,禮數也成。
在廳中的口哨聲和叫好聲中,司儀高聲道,“禮成,入洞房。”
司儀的話畢,整個廳中都似炸開了鍋一般。
有好事之徒大喊著,“平遠王記得要出來喝酒啊!”“我們都等著呢!”
卓遠一聽就知道是平素裡京中和封地中的那幾頭蒜,隻是今日當真不好發作。
喜娘簇擁著二人回了風和苑,“請新郎官抱新娘子坐床。”
第238章 鬧洞房
這是卓遠今日第三次抱她, 這一次,是在風和苑的主屋,也是婚房……
他在床榻上放下她。
她能感覺到床下放了東西, 也知曉是新婚時, 婚床上要放的花生, 蓮子, 桂圓和紅棗。
在卓遠放下她,她也坐好的時候, 聽到喜娘們恭喜道,“新郎新娘早生貴子。”
卓遠還未松開的手明顯滯了滯。
沈悅亦能察覺。
兩人臉色都有些紅。
卓遠折要回廳中招呼今日來的賓客, 洞房禮,要等招呼完賓客,卓遠回屋中的時候再行。
卓遠握了握她的手, 溫聲道, “可能時間會稍長一些,我盡快回來。”
其實喜娘早前就交待過, 他是特意同她說一聲。
喜帕下, 沈悅點頭。
卓遠的手才慢慢松開。
卓遠離開屋中, 喜娘才上前。
眼下, 洞房中隻留了三兩個喜娘。
雖然是白日,但今日大婚,屋裡點了大紅色的喜燭六對,光亮透過紅色的喜帕映入眼中,隱約能看到稍許光景。
“新娘子, 喜帕可以先揭下來了。”為首的喜娘道。
“現在嗎?”沈悅意外,不是稍後才揭喜帕嗎?
屋中留下的喜娘都紛紛笑了起來。
方才的喜娘道,“方才離家的時候新娘子哭過, 妝都花了,眼下正好補妝,到洞房禮還有些時候,新娘子可以用些零食,新郎官不在就好。”
沈悅恍然大悟。
是了,眼下的妝應當都是花的。沈悅忽然明白為何要有喜娘留在屋中了。
喜娘暫時替她揭下喜帕。
饒是有心裡準備,也對風和苑的主屋熟悉,眼下,映入眼簾的大紅色的喜慶布置,刻著鴛鴦的紅燭,囍字貼在窗戶上也貼在屏風處,身下,是喜慶的婚床,餘光可以看到大紅色的如意花卉錦被……
沈悅有些認不出這是風和苑主屋,揭下喜帕,才清楚得看見濃烈的大婚氛圍。
沈悅稍許木訥,已有喜娘上前給她補妝。
蓋頭暫時揭下,但新娘子不能離開喜床,沈悅隻能坐在喜床上讓喜娘替她補妝。她方才哭得有些狠,妝應當花了不少。新郎官揭紅蓋頭的時候,應是最驚豔的時候,是不能頂著一幅暈開的眼妝。
即便洞房禮等候的時間會稍長些,喜娘還是利索補妝。
而後,又有喜娘端了餐盤上前,沈悅將就用了些點心。
喜娘再將唇妝補好,重新將喜帕蓋上。
這回補妝後,喜帕不會再揭下來了,喜娘退出了屋中,屋內隻留了沈悅一人。
今日平遠王府大婚,京中的權貴悉數都會到場,就算是封地的諸侯和藩王也都會蒞臨,今日卓遠要招呼的客人不少。
平遠王府沒有長輩,卓遠自己就是家長,所以今日免不了要在廳中被賓客灌趴下,不會那麼早回風和苑。
沈悅鳳冠很沉,方才有人的時候沈悅還不怎麼覺得,當下,隻覺得脖子都是酸的,趁著沒人在的時候,沈悅試探著悄悄扭了扭脖子,是舒服了些,但是時間太難打發。
午後才過不久,卓遠許是要入夜才會回來。
沈悅剛想伸手撩起簾栊,忽得聽到窗戶“咯吱”一聲開了,沈悅嚇得連忙把喜帕放下來,繼續假裝端坐著。
而屋中的腳步聲短促,且輕,一聽就是孩子的腳步聲。
沈悅忍不住笑,她聽出來是小五的聲音。
果真,“阿悅阿悅!”小五上前。
沈悅仔細聽了聽,沒有旁人,遂伸手撩起喜帕的一角,朝他笑道,“天天?”
小五原本是要同她說話的,結果抬頭一看,整個人都愣住,然後忽得“哇~”一聲,沈悅連忙伸手捂了捂他的嘴,沒讓他繼續哇出來,既而做了一個悄聲的姿勢。
小五才想起來,他是有任務的,隻是剛才實在驚呆了,“阿悅阿悅,你今天太太太好看了!”
“我哪天不好看!”沈悅刮他鼻子,“偷偷來這裡做什麼?”
“哦!”小五才回過神來,從袖兜裡拿了一枚糖果出來,“六叔說怕你一個人在這裡呆著無趣,讓我偷偷來給你送糖吃。我是小孩子嘛,就是被逮住了,旁人也不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