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父子,父子兩人激動得擁在一處。
王大娘心中唏噓,總算是找到自己爹爹了,來九城的一趟,的確皆大歡喜。
是啊,皆大歡喜。
沈悅淡淡垂眸,心中些許難過,卻又為他高興。
***
九城離洪鎮有些遠,樓清運留了沈悅和王大娘在九城一道過年關,等過年關再回去,免得在路上清冷。
王大娘知曉沈悅舍不得小清之,不,眼下應當是小文廣,所以王大娘一口應承下來。
文廣當時摔著了頭,但其實摔得並不重。
當時,是胳膊被水缸的碎片割出了血,所以苑中都嚇得臉色蒼白。
第二日就醒了,隻是醒了之後記不得阿悅了,卻願意和阿悅一起玩。
文大夫一直止不住同沈悅道謝,若是沒有沈悅,他恐怕也見不到自己兒子了,眼下,自己兒子好好得出現在眼前,文大夫不知道怎麼謝沈悅才好。
大年二十九,沈悅帶了小文廣去集市買年貨。
那個時候,清之買年貨的時候,總要買這買那,恨不得把整個鋪子都搬走,兩個人時常蹲在一處,數數銅錢夠不夠,但文廣明顯要懂事得多。沈悅牽著他,路過冰糖葫蘆跟前。
折回時,手中拿了兩根冰糖葫蘆,一根給小文廣,一根給自己。
“謝謝阿悅!”小文廣很懂禮貌。
沈悅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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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記不得她了,但是他們還可以重新開始,繼續做朋友~
***
年關的時候,王大娘和樓清運還有文大夫在一處,喝了不少酒。
小文廣輕嘆,“爹爹喝多了,本來還答應我,帶我去吃糖葫蘆呢!”
賣糖葫蘆的老大爺說他在九城賣了幾十年了糖葫蘆了,年關也會賣到煙花前,眼下,差不多沒多少時候了。
小文廣一臉著急。
沈悅半蹲下,牽起他的手,溫和道,“我帶你去。”
“阿悅最好了!”小文廣高興。
沈悅牽著他,一路往早前買糖葫蘆的地方去,馬上就要到時間了,小文廣怕沒有了,趕緊跑,沈悅在後面撵,但有些撵不上,但好在小文廣最後終於看到賣糖葫蘆的老大爺了,隻是一不注意,腳下一滑,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沈悅還未來得及上前,一側的人伸手扶起小文廣,溫聲道,“沒事吧?”
他的聲音很好聽,既有晨鍾暮鼓的穩妥,又有春日蓬勃的朝氣,兩者很難在一人身上兼顧,但眼前的聲音就是。
還似溫玉,透著說不盡的溫和。
小文廣笑著搖頭。
“阿悅!”小文廣朝她揮手。
沈悅上前,正好卓遠轉眸看他,沈悅微楞,這個人她見過……
早前,在樓清運苑中的時候,應當是樓清運的病人。
卓遠看著她,眉頭微微蹙了蹙,正好她上前,“多謝了。”
而後,又半蹲下,問文廣,“有沒有摔疼?”
他看了看她,似是有說不出的熟悉和親切,但又確實記不得在哪裡見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應該沒有摔疼。”
小文廣連忙點頭應和。
賣糖葫蘆的老大爺給小文廣挑糖葫蘆,他要兩串,但老大爺聽說大過年小孩子是惦記糖葫蘆了,才特意跑來的,老大爺又送了他一串,所以,他有三串了。
“大哥哥,給你!”小文廣遞給卓遠。
他總覺得他有些熟悉,卻說不出哪裡熟悉。
“謝謝。”卓遠接過。
正好,夜空中的煙花綻放。
“哇~”小文廣驚呆。
卓遠和沈悅也抬頭看向夜空中的煙花。
沈悅想起了清之,幼兒園擴建完成時,他說年關時候,要來幼兒園看煙火,她笑不可抑。
眼下,沈悅眸間微紅。
這世上沒有清之寶寶了……
卓遠也微微愣住。
從他醒來開始,他落水之前的事情通通記不清了。
樓大夫告訴他,是在河裡救起他的,因為在水中的時間太久,腦海中缺氧,所以一直昏迷,這四年,多虧了樓大夫和藥童照顧。
他記不得早前的事,隻記得,大約一兩年前,迷迷糊糊有了意識,也知曉樓大夫和藥童。
除此之外,他甚至忘了自己從哪裡來,有沒有家人。
看完煙花回來,小文廣就困了。
卓遠一面背著小文廣,一面同沈悅一道折回,路上,同沈悅說起方才那翻話。
“別擔心,說不定有一日就想起了。”沈悅寬慰。
卓遠溫和笑了笑,不知為何,他還是忍不住告訴她,“我以前真不認識你嗎?我總覺得我們在哪裡見過?”
他的目光真誠,不似有假,臉上的笑意襯出精致的五官,很是動人好看。
沈悅臉色微紅,既而又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搭訕。”
她知曉他是樓清運的病人,也聽說他昏迷了一段時間,所以,他不會撒謊。
隻是隻是說完,又怔住。
這番話,她早前也同小清之說起過。
垂眸間,卓遠開口,“你經常被人搭訕?”
沈悅懵懵看他。
他笑,“看來是不經常。”
沈悅忽然意識到,他方才變相撩了她……
見她懵住,他緩和氣氛,“其實,也不是全然記不得以前的事,至少,我還記得我的名字,興許有一天真的就會想起以前的事情。”
沈悅果真將剛才的事情拋諸腦後,轉眸看他。
他笑道,“我姓卓。”
沈悅微楞。
屋檐下的燈盞有些昏暗,燈火將他側顏剪影出一抹好看的輪廓,他看向她,“清之,我叫卓清之。”
卓清之……
沈悅駐足,眼中似是難以置信又似是淡淡晶瑩。
“卓清之?”她羽睫微微顫了顫。
“哇哦~”他嘴角微揚,“真好聽~”
沈悅怔住,這人,好像有那麼些,不怎麼正經……
***
清晨的光束映入眼簾,卓遠覺得有些刺眼。
他喉間有些渴,想喝水,便緩緩撐手坐起來。
之前從水缸上摔下來,回到了自己身體裡,眼下,身體發虛也是正常的。
卓遠微微睜眼。
但睜眼的時候,整個人都全然僵住,這裡是……這裡是風和苑?!
卓遠眸間輕顫,心中似是不受控得撲通撲通跳著。
他緩緩閉眼,卻又怕方才的隻是個夢,再睜眼,竹籃打水一場空,再睜眼時,呼吸都屏住,眼前的景物,卻未發生任何變化。
是風和苑!
他鼻尖微紅,喉間也激動得咽了咽,根本顧不得先前的口渴,緩緩俯身穿鞋,下了床榻。
因為有上一次在病房醒來的經驗,他知曉不能下床和走得太快,隻能慢一些,再慢一些。
他有足夠的時間打量這裡的一切。
曾經,他最想念的一切。
他輕輕咬唇。
有了早前豐富的經歷和接受能力,他近乎沒有花大多的時間就能猜到,這裡才是他真正在的地方,是屬於他的真實。
也是他替卓新擋下那一劍之後,他應當還活著。
而且,一直在床榻上躺了很久。
行至銅鏡前,他的面色是很憔悴,同早前病榻上的人一樣,但不同的是,眼下應當是年關第二日,阿悅給他換了年關的新衣,所以他看起來並不糟糕,隻是臉色稍許蒼白……
他伸手拾起銅鏡前的紅寶石簪子。
他記得這枚珠釵,這是早前他出徵回來的時候,給她的那枚“大紅花”……
他是回來了!
回到屬於他的地方。
而且,想通透了很多事……
誠如他早前還是小清之的時候猜測的一樣,雖然兩段記憶中,事情的軌跡中途發生了變化,但是最終的的走向其實並未變過。
漣媛最後登基,安南郡王謀逆,還有,最後他還是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在樓清運這裡遇見阿悅……
那時候他沒有死,卻應當失去了記憶。
這些在阿四的夢裡沒有,是因為那時候他同沈悅一處,也沒有人認識他。
但等他慢慢想起,或是遇到以前的人,他還是會和府中的孩子團聚。
人生也許就是一處又一處的輪回。
當遇見的人還是會遇見,隻是時間,地點,場景,都不一樣,但他們還是會被彼此吸引,還是會走到一處,還是會有小十,小十一……
他放下紅寶石簪子,眸間皆是暖意。
撩起簾栊出了主屋,苑中輪值暗衛驚呆,“王爺?”
卓遠笑了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吉,胖了。”
阿吉兀得眼紅,“我讓人……讓人通知夫人,今日正月初一,夫人帶府中去普照寺給王爺祈福……就剩十小姐,和十一小姐在。”
卓遠溫和笑道,“不用讓人去催,等他們回來。”
他想給她驚喜。
阿吉木訥點頭。
卓遠正想問小十和小十一呢,忽然,聽到不遠處小孩子的說話聲傳來,是東暖閣,卓遠心中激動,快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