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王府幼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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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近來,京中都曉相爺似是病了。


  早前在宮宴中多喝了幾杯,回到相府後,很多事情似是都需要特意花時間和精力去回憶,但始終能回憶上。


  陛下也讓太醫來看過。


  太醫說他看起來正常,脈象也無異,不知道是不是飲酒損傷了頭,給出的建議是相爺臥床歇息一段時日,往後盡量不飲酒,或少飲酒。


  沈涵生半信半疑。


  但他又忽然想起來,在來這裡之前,他似是就在幫阿四擋酒,喝得迷迷糊糊,隨意尋了一處躺下,再睜眼就到了相府這裡……


  他確實是飲了酒,而且飲了很多。


  太醫的確沒有說錯。


  沈涵生腦子中轉了轉,而後應好。


  太醫見他這麼配合,心中一松,趕緊叮囑幾聲,請相爺繼續臥床休息幾日,他來開好藥方子,讓藥童留下幫忙煎藥,自己入宮復命去了。


  藥童送了藥來,沈涵生一面看書一面道,“擱下就好。”


  藥童不好打擾相爺休息。


  等藥童離開,沈涵生喚了譚伯入內。


  譚伯是照顧他起居的人,也是相府的管家,譚伯看了看他案幾上的藥碗,微微皺了皺眉頭,不知道這幾日奇奇怪怪的相爺又要做什麼……


  沈涵生一面看書,一面心不在焉道,“譚伯,府裡有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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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譚伯以為聽錯。


  沈涵生一面放下書,一面認真道,“幫我多端些酒來,要最烈,最容易上頭,也最容易喝醉那種……”


  譚伯嘴角微微抽了抽,“相爺……”


  方才他明明聽到太醫說,相爺眼下這幅模樣,似乎就是飲酒過量引起的。


  相爺前腳才應了太醫會好好喝藥,好好將養,後腳就讓他去取酒。


  譚伯為難。


  沈涵生單手託腮看著譚伯,悠悠道,“譚伯你去,還是我自己去?”


  譚伯無奈。


  ***


  “相爺,您悠著點……”譚伯實在放心不下。


  沈涵生笑道,“譚伯,我沒事兒,說不定喝一頓酒就什麼都好了?”


  他早前怎麼沒想到,他是喝多了,才到了這個奇奇怪怪的地方,等他再大醉一場,興許真有可能就從夢裡醒過來,什麼都好了。


  還多虧了太醫提醒他。


  他早前光顧著合計去了,卻疏忽了最簡單的一點。


  當下,沈涵生邀了譚伯一道坐下飲酒。


  這幾日,一直是譚伯在照顧他,盡心盡力,他其實很喜歡譚伯。


  無論是譚伯也好,還是府中的旁人也好,他留下的都是有眼緣的,所以,這裡的他的的確確也是他,因為待人處事的風格很像,喜歡相處的人也很像。


  但唯一不同的是,這裡沒有姐姐。


  表哥出事後,這裡的沈涵生一直很努力,卻也很孤獨。


  譚伯起初還不怎麼敢同他一道喝酒。


  但他一面笑著,一面朝譚伯道,譚伯,你同我說說家中的事兒吧,我家人都不在京中,我挺想念他們的,正好聽你說說家中的事,聊以慰藉。


  譚伯微怔,才反應過來,原來相爺是想念家人了。


  譚伯這才無話不談。


  從妻子說到兒子,兒子說到孫子,沈涵生一面認真聽著,一面喝酒。


  譚伯其實也不知道相爺喝了多少酒,但見相爺喝酒的時候,明明都是好好的,譚伯也心想,相爺應當就是想家人了,喝一頓酒,睡一覺,興許就好了。


  譚伯扶著喝了無數多酒,醉得不省人事的沈涵生回了床榻上。


  床榻上很快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


  再一覺醒來,沈涵生頭痛欲裂。


  這又是宿醉的表現,昨晚同譚伯在一處,他喝得酒實在太多,因為怕喝得不夠多,沒辦法找到同樣的契機醒來,所以他逼自己和阿四大婚那日喝得一樣多,一樣急,甚至,連什麼時候徹底喝翻了去都大致差不多。


  想起這些,沈涵生乍醒。


  從床榻上撐手起身,驚慌得望著床榻頂端,忽得,心又似沉入了深淵冰窖中……


  他還是在這裡,什麼都沒有變過。


  這裡還是相府。


  但他早前應當是同舅舅舅母一道住在梁宅的……


  還是不對。


  沈涵生喪氣伸手,雙手撐住太陽穴和額頭,眸色微沉。


  即便他不想,他也應當接受這個現實。


  他來到這裡,成為這裡的沈涵生,他回不去了……


  沈涵生重新倒回床榻,目光空望著床榻上方!


  —— 三年的時間並不長,人的一生裡,能用三年的時間來做自己喜歡的事,彌足珍貴,姐姐支持你。


  —— 涵生,人總會長大,不見得能時時刻刻都守著過往,守著家人,你日後也會遇到想守護的人,開始另一段人生,這並不UK額怕,而且,也會很精彩……


  —— 姐姐興許不能一直陪著你,無論你日後是在西秦還是在蒼月,有沒有和姐姐一處,隻要你想起姐姐,就不會孤單了。雖然長大了,但是想哭的時候,也可以哭鼻子,我不告訴旁人。


  沈涵生重重闔眸,姐……


  ***


  “聽說了嗎?相爺好像病了!還病得不輕,太醫都去看過好幾趟了!”


  翰林院內,新來的編修幾人都圍在一處,悄聲議論著。


  這一批新來的編修裡,有今年的新科狀元,榜眼,探花,還有從別的地方調任到翰林院中就職的人員。


  卓泉也在其中。


  卓泉其實生得很好看,面容清秀,隻是人有些淸矍,瘦弱,不怎麼愛說話,也大都時候都是自己呆在一處,沒同旁人一起。


  六叔死後,卓泉就從平遠王府搬了出來。


  他不喜歡慧媽媽和小七,也不喜歡二哥。六叔的死讓他很難過,他記得六叔感嘆過,我們平遠王府是武將世家,什麼時候出個狀元,榜眼,探花多好?


  他其實天資聰穎,念書也一直有天賦。


  他剛滿十七歲就參加了科考。


  但這個時候,旁人其實已經記不得平遠王府還有他這麼個四公子……


  他雖中了狀元,隻字不提平遠王府的事,媛姨知曉他的意思,沒有幹涉,二哥也沒有幹涉。


  所以於旁人而言,他一直是卓泉,不是平遠王府的四公子。


  入職翰林院以來,他都有些不怎麼合群。


  但合不合群原本對他來說也不重要!


  今日,是翰林院所有新入職的編修見沈相的日子,沈相年紀輕輕就官居左相,也兼任翰林院編纂,很得媛姨信賴。


  雖然他不知曉這其中有什麼特別的緣故,但他心中清楚,在沈涵生面前,夾緊尾巴做人就是了。


  沈涵生在仍左相前,從上君手中接管過密探和情報工作,最會的就是察言觀色和刑訊逼供,他其實不喜歡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也大多陰狠狡詐,他少起衝突就是。


  但的確,他也聽說,沈相近來病了,而且病得不輕。原本早就應當同他們見面的,足足拖了有半月之久。


  卓泉倒是對見沈涵生沒什麼期盼。


  但旁的翰林院編修卻是不同。


  都說了一早上,沈相怎麼病了,具體緣由是什麼,誰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家僕有親戚在沈相家中做工,所以又一手消息等等,卓泉聽得既無聊,又險些笑出聲來。


  再無稽之談些。


  “相爺來了~”不知誰先開口說了一聲,眾人連忙在屋中分兩列站好。


  卓泉餘光瞥到一身深紫色的官服入內。


  看模樣,的確年輕。


  沈涵生是西秦最年輕的相爺,這個人一定有些能耐和手段。


  卓泉不像旁人一樣,抬頭看向沈涵生,但沈涵生卻踱步走向他,廳中這麼多人,就唯獨在他跟前停下。


  卓泉頓了頓,心中暗道一聲“遭了,不好”,抬頭時,正好和沈涵生的目光對上,沈涵生也正好在看他,那眼神,怎麼說呢?


  卓泉想不到這麼復雜的形容詞,但見沈涵生神色復雜得看了看他,“你這是餓了飯還是怎麼的?跟個排骨似的。”


  怎麼那麼瘦?


  一點都不像早前阿四!


  就這種體格,出去一陣風都能吹走,典型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拎……


  以前的阿四哪裡是這幅樣子?


  蹴鞠都可以踢很好!


  “啊?”卓泉全然沒想到沈相會對他說這番話,周圍都是旁人的哄笑聲,卓泉臉色有些掛不住。


  沈涵生看了看他,又問,“這幾日在翰林院做什麼了?”


  他一早就聽說阿四是狀元!


  的確,阿四是狀元,在那個時候就是!


  但眼下,似是早了三年,阿四十歲就中了狀元,而不是二十歲的時候,三喜臨門,加冠,奪魁,大婚……


  盡管心中有些嗟嘆,但他還是關心阿四。


  卓泉愣了楞,回到一次的位置上,拿了自己早前的筆記,上前遞給沈涵生,“相爺,這些。”


  沈涵生接過,之掃過一眼,眉頭就微微皺起來。


  卓泉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周圍的人單從沈相的表情,就猜到卓泉怕是要黃……


  果真,沈涵生一面看著卓泉遞上的冊子,一面沉聲道,“寫得什麼東西,字歪歪倒倒,狗屁不通,你這幾日就寫這些?”


  盡管卓泉心裡早有準備,但聽到沈涵生說這些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無地自容。


  周圍的人都紛紛低頭偷笑著。


  卓泉忽然意識到,這沈涵生可能有些針對他,他雖然不說花費了百分之百的精力在寫這些東西,但至少是認真做的,怎麼到他這裡就成了寫的什麼東西,字歪歪倒倒,狗屁不通?


  他好歹是新科狀元,如果真像他說得,那他這個狀元就很水分!


  卓泉下意識對沈涵生警覺起來。


  但沈涵生目光還沒從手上的冊子移開——的確讓他詫異,阿四的字應當是字跡工整,一絲不苟,而且文章寫得比這裡的阿四通順有物得多,兩者全然不是同一個水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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