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室的光影很黯,阮安看不清他的臉龐,卻覺男人此時此刻的語氣,還夾雜著淡淡的鸷戾,惹人背脊發悚。
被他親了太久,阮安本就溫甜的嗓音聽上去有些軟顫:“你…你這是做什麼啊?”
男人的手臂強勁,且賁斥著力量感,霍平梟隻用單臂,就能輕而易舉地將眼前嬌弱的姑娘抱脅在懷。
他說話的聲音似又沉了些,自顧自地問:“你去見他做什麼?”
阮安覺出雙腳已然離了地,剛要開口回他,卻覺自己的後背已然撞到了牆面,冰冷的觸感隨之蔓延在脊背。
她被他堵在那處,不禁發起抖來。
縱然看不見,她也能覺出霍平梟身上浸著滿滿的危險和侵略感,這樣的他,於她而言並不算太陌生。
她本來以為霍平梟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沒成想到了益州後,他身上又開始有了這種執拗到近乎偏激的狀態。
“我不喜歡你見他,以後不要與他接觸。”
他說著,亦用長手撫上她一側的面頰,忽地攫住她纖細胳膊,並將它猛然託舉至發頂。
阮安無奈,同他耐心地解釋:“我恰巧碰見他,一是為了給原石開光,二是以前一直在他那兒祈福,想再寫個平安箋……”
霍平梟突然低俯身體,吻了下阮安的唇角。
這一吻似安撫,亦似在懲戒:“信那些做什麼?”
他的嗓音和緩了些,卻依舊帶著薄戾,又問:“你難道忘了,之前在嶺南時,那裡的黃金大佛是怎麼被叛臣肢解的?若是拜這些神佛真有用,它們怎麼連自己在凡間的塑像都保不住?”
他邊問,邊在她的面頰上落著冰冷的吻。
阮安想避開這些不甚溫柔的親吻,卻反被男人捏住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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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平梟的嗓音突然發狠,言語中透露的那抹偏激似要毀天滅地:“老子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你是老子的女人,也不該信那些怪力亂神之說。”
如此狂悖的話,自是讓阮安瞪大了雙眼,隻得訥聲回道:“你…你別這麼說。”
霍平梟這時已用左臂擔起了她的膝彎,身上的欲感也濃了些。
阮安會出他存的意圖,心中一驚,趕忙用小手推了推他。
霍平梟到底還是顧念著她的情緒和意願,沒再逞著自己的念頭欺負她,直接將人橫著身子抱了起來,徑直往內室的壺門床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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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亥時,壺門床那令人面紅心跳的“吱呀”聲才將將止息。
繁復的雲錦鴛鴦被每日都要被丫鬟拿到燻爐旁烤上至少半個時辰,及至沁滿了龍腦和金屑的香味後,才會再拿來給主子用,而今那種靡靡的甜香還摻雜了幾分濃鬱的雄性麝香味兒。
阮安本就夜視不佳,內室裡的這種亮度更是讓她什麼都看不見。
隻知又兇又野的男人懸在上方,正用凌厲的眼眸凝睇她看,周身散著的過分強悍的氣場依舊將她嚴實地籠罩。
霍平梟突然開口,嗓音低低地嚇唬她道:“過兩日出徵,今兒個就讓你把未來幾個月的,都提前補給我。”
這種亮度於霍平梟而言,也很難看清阮安的面龐。
見小妻子沒吭聲,他帶著安撫意味地吻了吻她的唇,卻在上面嘗到了鹹鹹的淚水。
“阿姁……”
霍平梟神情微怔,剛想為她拭淚,卻被阮安用小手推拒,將他即將覆於她面頰的手避了開來。
阮安沒說指責他的話,哭的原因是處於黑暗中,被他完全掌控的感覺也比平日強。
她哽聲問:“你…你提前趕回來,就是找我跟你做這種事嗎?”
霍平梟將她抱了起來,也覺自己今日有些過於欺負人了,適才說的那話,或許還會讓她產生誤解。
“阿姁,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用大手扣著她的小腦袋,哄著她,在她耳旁認錯,又說:“我連夜從邊境趕回益州,是你的生辰快到了,就在兩日後,你是不是都忘了你自己的生辰了?”
阮安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將小臉兒埋在了他的肩處,沒回他話。
若不是霍平梟提起,她還真忘了她的生辰是哪日了。
一年前,霍平梟說,他在北境得勝歸來的那日,便是她的生辰。
也是那日,他將自己隨身的狼符送給了她,她至今都沒將它摘下。
阮安沒想到,霍平梟還記得那個他一時興起,提起的她所謂的生辰。
覺出懷中小妻子的情緒微微好轉了許多,霍平梟吻了下她溫膩的額角。
這回,阮安沒再避開。
他低聲又問:“你想好今年要什麼生辰禮物了麼?”
第87章 小嬌兔子(二更)
阮安細嫩的頸肉蹭過他左頸處的猙獰疤痕, 那條長疤的觸感偏硬又粗粝。
隨著霍平梟將她抱起的動作,他贈予她的那枚狼符也隨之落於她心間,感受著她一起一伏的呼吸, 也連接著她和他彼此間的心跳。
霍平梟身上的危險氣息似是淡了些, 可男人抱著她的態勢依舊強壯又強勢,於阮安而言,自己仍如一隻孱弱的兔子般,被他這隻兇野的惡狼用利爪摁著, 想掙也掙不開。
聽著霍平梟這麼問, 阮安的心中卻然有個願望, 想讓他答應她。
她覺得男人今天的表現過於霸道,還總欺負人, 並不想在他的面前表現得過於溫糯軟弱, 總是乘下風。
“你其實應該讓我許三個生辰願望。”
阮安軟聲說著,亦氣鼓鼓地咬了下他的肩膀。
霍平梟每次將她欺負哭後, 哄她的方式簡單又粗暴,不是讓她咬他, 就是讓她打他一頓。
打,她是打不動的。
咬卻還是能咬的。
但男人肩上的肉硬的很, 常年習武之人, 身上的每一處肉自然都緊實又強壯。
阮安咬他的力道不算輕, 卻也隻在上面留了個淺淺的牙印,這種力道對霍平梟而言,就跟撓痒痒似的。
霍平梟啞然失笑, 無奈低問:“怎麼成三個願望了?”
說著, 他將肩膀往她嫣粉的小嘴處送了送, 示意她隨意咬, 語氣透著無奈的縱容:“成,你許三十個願望都行。”
阮安原本作勢還要咬他,可張了張嘴後,卻還是作罷。
咬他得不償失,反倒會傷了她自己的牙。
見她沒了再咬他的念頭,霍平梟將寬厚的大手覆在她軟軟的腰窩處,讓她想往後退時,也退不了。
這人簡直是霸道死了!
阮安沒好氣地回道:“你忘了?你其實還欠我兩個願望的,我當年沒許完的那兩個。”
霍平梟冷峻的眉宇攏蹙了一瞬,很快恢復如常,語氣散漫地回道:“是還欠你兩個願望。”
阮安知道,男人在陷入較深的思索時,會下意識地蹙起眉頭。
霍平梟適才明顯是在努力回憶以前的事,她說的時候,他還是不太確信。
“看來你都忘了。”
阮安的語氣透著幽然,那張柔潤似玉的小臉兒仍掛著未幹的淚轍。
霍平梟見不得這隻小嬌兔子神情如此低落,便伸出長手,用粗粝的指腹掐了下她臉頰,痞裡痞氣地低聲問:“老子忘什麼了?你把話說清楚。”
阮安抿了抿唇,小聲回道:“我們其實早就見過面。”
他松開她臉,微微瞥眼道:“是啊,你在嶺南時還裝成了個老太太,差點被那嶺南的叛賊一箭射死。”
想起那老東西差點就傷到他的小兔子,霍平梟恨不能回到從前,再將他砍個幾刀,將他碎屍萬段方能解氣。
阮安搖首,道:“不是那個時候。”
霍平梟沉眉,眼眸微覷地問:“那是什麼時候?”
阮安又將適才的話重復了一遍:“你確實都忘了。”
“你十三歲那年,和陳允中在眉山和玄乙真人習武,我那個時候就知道你叫什麼了。”
霍平梟略微展眉,看她的表情有些難以置信。
阮安掀眼,無奈地看向他,接著說:“你那個時候總喜歡在藥山旁的草地裡睡大覺,還把山裡的猴子都打傷了,我在山裡挨個尋找那些傷猴的蹤跡,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
那段時間霍閔剛去世,霍平梟被各大書院拒收,又被霍阆送到劍南嘉州,並未很快適應這個全新的環境。
這也是他身上氣焰最囂張暴戾的時期。
霍平梟努力回憶著阮安小時候的模樣,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腦海裡好似有個模糊的女孩身影,可又像是他在情急下的想象,不太像是植根於記憶深處的畫面。
他鴉睫微顫,語氣卻故作淡然:“那你跟我說過話麼?”
“說過一回。”
霍平梟的眼角眉梢浸上了淡淡的戾氣,低聲問:“說什麼了?”
阮安那時雖然不喜歡他,還覺得這個人過於暴力,渾身帶刺。
可她自幼生在深山,十歲的那個年紀,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山腳下的清泉鎮,從沒見過像霍平梟這樣的人。
那樣一個鋒芒畢露又如驕陽般耀眼的少年,她自然是忘不掉的。
自然也記得,他們之間說過的話。
阮安如實回道:“我埋怨你打山裡的野猴,你嫌我聒噪,擾你安睡,讓我走開。”
話音剛落,霍平梟神情不明地垂了下眼,緘默了良久。
半晌,方才話音沉沉地開口:“老子可真後悔。”
說著,霍平梟換了個姿勢將姑娘抱著,怕她著涼,又動手給人批了件罩衫。
等阮安在他修長的雙腿坐穩後,依舊神態低落地垂著眼睫。
阮安沒再吭聲,原本那時霍平梟的眼中就傲睨無物,自然不會記得她這個在山間拾藥,弱小又不起眼的藥姑。
若是機緣差了一點兒,像她這樣的人,就再沒機會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