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保護我方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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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曉曉正要扶俞行知起來喝粥,卻看他突然漲紅了臉別過頭去。


  這是怎麼了?周曉曉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長袖長褲,衣服裡面還穿了肚兜,沒毛病啊,遮得嚴嚴實實連個肩膀都沒露。


  這古代人也太難伺候了,都這種情況了,我起來給你裝碗飯難道還要裡三層外三層穿戴整齊嗎?周曉曉決定不理會他。


  俞行知感到一張溫熱的小手,貼上了自己肩膀的肌膚,把自己半託了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著片縷,境況比起那位穿著單衣的姑娘還更為糟糕。


  正沒奈何之時,一口香濃的肉粥已喂進他的口中,那混合了肉丁、菌菇等物,燉得稠稠的熱粥順著食道滑下去,簡直一路撫慰了他傷痕累累的身心。


  他感到自己飢餓的腸胃乃至全身都在叫囂著渴求下一口。他太虛弱無力,無法抗拒也迫不及待的渴望汲取這久別的美味。


  他一面吞咽著一面迷迷糊糊的想著:雖然不合禮教,但且先……事急從權吧。


  看著再度陷入沉睡的俞行知,周曉曉嘆了口氣。


  環顧這個山洞,洞內一角堆積著她早先囤積的幹柴,大米,燻肉,幹貨和一些衣物。


  兩人的話生活個十天半月是沒有問題。


  然而,這會對林府來說,走丟的不隻是一個無父無母的燒水丫頭,而是一個十分緊要的逃犯。


  等匪禍過後,封山搜索是不可避免的。


  到時候如果她帶著一個重傷員如何逃走?


  最為重要的,周曉曉心裡明白卻不願提起,她不敢呆在這裡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去。


  這裡缺醫少藥。她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俞行知,這麼嚴重的傷,加上斷了一條腿。在這樣惡劣的環境,隻怕……她搖了搖頭,回避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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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走吧,不要再攪合進去,這條命得之不易,難道你還想再一次體驗死於非命的感覺嗎?


  把他留在這裡,洞裡的東西都留給他,也算對得起他了,剩下的隻能各安天命。


  我本就是一個涼薄之人。


  周曉曉折斷了手中的樹枝,下了決定。


  她站了起來,給自己換上事先準備好的男裝。隨後將柴枝整齊的累在俞行知臥榻附近,再將食物和水都擺在他伸手可及的位置。又把火堆移近,瓦罐架好。


  左右看看,已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想默默離開,腳下生了根似的遲遲不動。


  眼看著俞行知毫無血色的臉上,墨青的眉頭微微顰動,緩緩張開雙眼,那目光在自己厚實的衣物和大大的包裹上流連了一番,先是有些迷茫,隨即他似乎立刻就明白了,露出了然的神情。


  要是他留我怎麼辦?周曉曉對自己說,不不我不能再心軟了,我並不虧欠他什麼。雖然他拉了我一段路,但我也救了他。把這些生活物質留給他也算是盡我所能了。


  “我……”


  她正要解釋,卻看到那人慢慢撐起身來,伸出雙手,低頭緩緩衝她一禮,客客氣氣地道別:“姑娘救護之恩,無以為謝,他日若得不死必有厚報。還請萬望珍重。”


  周曉曉吶吶無言。強迫自己不再看他。扭頭出得洞來。


  下了一日夜的雪,洞外一片冰雪覆蓋的世界,沒有任何人馬出現過的痕跡。


  周曉曉將洞口蓋上松枝,用冰雪覆蓋得看不出絲毫端倪。


  一路倒著走,邊走邊清理沿途留下的痕跡,直到走出很遠的路,才踩著一塊簡易木質滑雪板,滑溜著從雪山的另一側下山去了。


第4章


  滑雪下山的速度很快。


  約莫一個時辰,周曉曉來到山腳下一個叫做李家屯的小鎮,此鎮在山的南面,離坐落在山東面的邛城還有二十來裡的距離。周曉曉打算在鎮上住一夜,隔日買個代步的牲口再出發。


  今日鎮上恰逢集市,雖已快散集,熱鬧了一天的泥濘道路上匯集著從周邊村莊前來趕集的鄉民。


  坑窪不平的石板道兩側熙熙攘攘地擠著各類簡易的小攤子,賣些吃食鞋襪等物。


  路上行走的人們也有不少插著根草標,有些抓著兩隻鵝,有些挎著一籃雞蛋,有些擔著一擔柴。


  因靠著大山,交易著各種山貨的獵戶也不少。


  周曉曉此刻戴著一個雙耳狗皮帽子,身著土布棉袄,外罩一件虎皮坎肩,腳下登著雙毡疙瘩,髒兮兮的臉上兩塊明顯的高原紅,一副標準的山間獵戶打扮。混在人群中一點也不起眼。


  周曉曉認真觀察一圈,沒見到顯眼的搜索人員。方才放下心來。也許是此地和林府別院分別在大山的兩個方向,尚且沒有人搜到這裡。


  熱鬧新奇的古代集市並不能讓她感到興奮。


  她隻覺得心中漲漲地難受,煩悶地在人群中走了一段路,看到一家醫館,掛著一塊牌子寫著:收購各種草藥。


  周曉曉敲了敲很有些年頭的木質櫃臺,店裡的伙計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那少年衝她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來。


  “客官是求醫還是抓藥?”


  周曉曉把包裹往上一放:“我這裡有上好的虎骨鹿茸。店家有收嗎?”


  少年轉頭衝裡屋喊道:“阿爹,賣藥草的來了嘞。”


  “收的收的,小哥有什麼山貨且先拿將出來。”裡屋轉出一個花白胡子的老中醫。


  老者開的價格十分公道。加之周曉曉因有林府順出來的財物防身,也不計較這些。很幹脆的把山貨都脫了手。


  “小哥若是還有些好皮子,也可勻些給老朽,這天寒地凍的,老朽想給這娃子做身皮袄子。”老大夫指指周曉曉身上的虎皮坎肩說道。


  周曉曉想起了放在山洞內的那一堆皮毛,也就隨即想起了那躺在皮草堆中的俞行知。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能不能熬得過去。


  總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大錯事,心裡空落落的難受。離開醫館的時候,周曉曉手上提了一疊的藥物,刀傷藥,燙傷藥,消炎草藥,凍傷膏還有一對正骨夾板。


  我買這些到底是想幹什麼,周曉曉魂不守舍想著。


  她找到鎮上的客棧住了進去。


  食不知味的混飽了肚子,往客棧裡溫暖的大炕上一倒,卻輾轉難眠了。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著了。


  一會夢見俞行知被林秉仁抓住血淋淋的砍成幾段,一會夢見俞行知身死洞中,被野獸啃光了屍骨。


  大汗淋漓地醒來,看到天光大亮。


  她從炕上一蹦而起,找客棧老板租了一艘雪橇車並八條雪橇犬,又買了一卷被褥,就卷著被褥提著草藥跳上雪橇。


  八條雪橇犬一起發力狂奔,沿著來時的路返回,向著山洞狂奔而去了。


  回到小山坡,看著三顆雪松周邊和她離開時一般無二,周曉曉覺得心情明媚起來。


  她扒開洞口的積雪和遮蔽物,把雪橇犬趕進洞,雪橇車拖進洞內,正要喚人。


  洞內的情景卻讓她心頭一涼。


  篝火熄滅,石室內暗淡無光,透著洞口照進的微弱光線,隱約可以看見皮毛堆的邊緣一動不動的趴著一個人。


  那人裸露著蒼白的後背,一隻手臂無力地向前伸著,不知死活。


  周曉曉心裡咯噔一聲,快步跑上前去,小心地將人翻轉過來,隻見俞行知面如金紙,牙關緊咬,一摸額頭,滾燙得嚇人。


  周曉曉心裡終於湧起十二分的內疚。


  她責備自己,你怎麼就變得這麼狠心,人家在冰天雪地裡都沒有棄你於不顧,你卻把這麼重的傷員一個人丟在山洞裡自生自滅。


  一邊譴責自己,一邊快速行動起來。


  重新燃起篝火,把帶來的鋪蓋鋪上,內服的草藥加入瓦罐裡煮著,外用的傷藥調理好,給病人的外傷重新處理了上藥包扎。另還要掩蓋洞口,安置雪橇犬。正好一通忙亂中。突然聽見一聲低低的呻|吟響起。


  周曉曉急忙來到俞行知身旁。


  “你醒了?”


  一摸他的額頭,依舊燒得厲害。


  “混……混賬。”他開始斷斷續續地夢囈,“住……住手……放開我。”


  燒得這麼厲害,都說起胡話了,周曉曉急了。


  “是我。我回來了。”她隻能輕聲安慰他。


  將消炎止痛的草藥煎好,周曉曉扶起虛弱的病人,小心翼翼的灌了下去。


  喂完藥,剛剛轉過身。


  身後傳來含糊的聲音。


  “別……別走,別丟下我。”


  周曉曉覺得心有些酸。


  她坐在俞行知的身邊,握住他的手,輕聲說:“我不走了,你別怕。”


  然而那人燒得迷迷糊糊,聽不見外音,隻不時發出幾聲低沉的,意義不明的喉音。


  周曉曉在心裡想,如果之前我走的時候你這樣求我,我可能就不忍心走了。


  偏偏你要斯斯文文的道別,讓我都說不出反悔的話來。此刻發燒得這麼厲害,再說出來又有什麼用。


  她心內有愧,是以加倍細致地照顧俞行知,用涼水不停地擦拭他的脖頸,腋下,四肢及手腳心。額頭的冰帕換了一條又一條。直至他高溫終於降下來,緩緩醒過來。


  俞行知睜開眼,看見周曉曉,一時眼中宛若星辰晃動,似有萬語千言卻出不了口,最終隻露出一個虛弱的笑來,就這一個淺淺的笑容,讓周曉曉覺得自己冰封的心湖,隨著這一笑啪嗒一聲,裂出一條縫,從縫中鑽出幾片綠色的嫩芽來。


  俞行知的傷勢反復。燒退了又燒,燒了又退,反反復復。


  人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昏迷時,他總能感到一個溫暖的身體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輕聲細語鼓勵著他。


  清醒的時候總能看到一個忙忙碌碌的身影喂食換藥,便溺相援,毫不避諱。一雙圓溜溜亮晶晶的眼睛,在看到自己望過來時總是露出坦蕩爽朗的笑容來。


  她這般不避嫌的照顧於我。


  若是……能有幸撿回這條命,我必定求娶於這位姑娘,方才能不損她的名節。他有些昏昏沉沉地想著。


  當他在又一次高熱退去後緩緩醒來。


  俞行知看見周曉曉正在收拾洞內的東西,那少女身手敏捷地把皮毛都堆上雪橇車,麻利地給一條條雪橇犬套上韁繩。


  她又要走了,意識到這一點,俞行知覺得自己的心沉入了一片黑暗中,他很想開口挽留一下這位杜鵑姑娘,請她留下來陪伴自己,不要讓自己一個人在這又黑又冷的山洞裡受病痛的煎熬直至死去。


  然而良好的教養讓他開不了口,他不願也不能拖累一個素未平生的姑娘陷入危險的境地。於是他很快勉強自己控制好情緒。準備好再次平靜的道別。


  周曉曉套好雪橇犬,一回頭,看到俞行知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種傷心難過的表情來,可是這種表情很快消失了,他換上一副平靜的面孔,甚至還勉強自己擺出一點點的笑意。周曉曉走了過來,把俞行知連人帶被子一起卷了起來,安置在雪橇車上。


  俞行知大吃一驚:“你……是要帶我一起走?”


  “我帶你去找大夫。”周曉曉把自己的狗皮帽子罩在他頭上,系緊束帶,“你不能死。”


  俞行知覺得心似在溫暖的泉中滾了一滾,同時他知道這樣的行動太危險了,會連累這位姑娘,應速速拒絕。


  然而當周曉曉圓溜溜的眼睛貼近他的臉,衝他笑一笑,伸手給他地壓緊身上的皮毛被褥時,他感到一股讓人眷念不舍的溫暖,出於對這份溫暖的貪戀,出於對生的渴望,他最終沒有將拒絕的話說出口。


  當雪橇啟動,一路下山的時候,俞行知道隻覺自己的心髒一半浸泡在被拯救的幸福感中,一半浸泡在對於自己自私的深深譴責感中,酸楚自知,難以言喻。


  兩人抵達李家屯,正是傍晚時分。周曉曉徑直來到之前的醫館,先前那位少年正在落門板,看到他們,連忙放下手頭的活計,幫忙把病人一起抬進內院。那位老大夫檢查了俞行知的傷勢,捋著胡須露出凝重的表情。周曉曉悄悄反手握住別在後腰的一柄解腕刀,如果情況不對,她不惜動用武力強迫他為俞行知治療。


  “孩兒,去將門板落了,前院的火燭都熄了,關好房門。”大夫對那個少年說道,“速去,速去。再燒些熱水備用。”


  他又對周曉曉道:“還要小哥來給老朽幫忙。”


  周曉曉慢慢放開背後握刀的手,口中道:“多謝先生。”一面保持著警惕,一面上前給他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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