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一點兒都不像了。」
顧晏清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怔愣了一瞬,就扯了扯嘴唇:「許含笑,你特麼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往前走去,不想跟他糾纏。
又被他拽住了手腕:「許含星,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回過頭來,慢慢笑了:「意思就是,顧晏清,你拿我做替身的時候,我也拿你當別人的替身。」
「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剛還在義憤填膺的他,嘴角僵住。
我甚至覺得他抓住我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我要松開他的手時。
卻被身後突然出現的林舒嫣上前扇了一巴掌。
她用了力氣的。
我的臉火辣辣地痛。
「許含星,勾引別人的男朋友,你賤不賤呢?!」
她看我的眼神,充滿厭惡和狠毒:「以為自己長得跟我幾分像,就可以上位了?」
「不過是個拙劣的赝品,我警告你,不要打阿清的主……」
她話還沒說完,我用了十足的力氣,一巴掌扇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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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扇了顧晏清一巴掌:「管好你的女人,不要到處狗叫。」
林舒嫣沒想到我會打她,目光呆呆看著我,隨即尖叫起來:「許含星,我要弄死你!」
她要朝我撲過來時,被一旁的顧晏清攔腰抱住。
林舒嫣含淚看著他:「顧晏清,你在幹什麼呀?」
我走過去,狠狠捏住她的下巴。
她痛得大罵我。
我湊近她,目光冷如寒冰:「別來招惹我,你也知道,我沒爹沒媽,就是個孤兒,到時候誰弄死誰還不一定呢。」
「顧晏清,你管不管啊?!」
她流著淚喊他。
我看了顧晏清一眼,他好像還沒從我那句替身裡回過神來,靜靜看著我,流露出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不過跟我沒關系了。
鑰匙插進鎖時,我聽到了顧晏清嘲諷的聲音:
「許含星,哪次我不理你了,你不是巴巴纏著我?」
「現在找個蹩腳的理由,想跟我劃清界限?」
「你自己問,你做得到嗎?」
我頓了一下,開口:「我做得到。」
「我告訴你,你別後悔!這次我不可能對你心軟的。」
「顧晏清,你什麼意思啊?你喜歡她了嗎?」是林舒嫣顫抖的聲音。
我開門進屋,隔絕了他們倆的爭執。
10
那天開始,我正式退出了顧晏清的世界。
不再關心他的任何事情。
不再去各個地方接他回家。
不再不厭其煩地囑託他要保護好自己,尤其是臉。
真奇怪,我這樣做了,他那些討厭我的朋友們卻又一個個給我發短信打電話來試探我的態度。
我直接掛斷。
偶爾聽到電話那頭,有顧晏清砸碎酒杯的聲音。
我都不再理會。
處理完工作後,我又去找齊醫生了。
「最近有按時在吃藥嗎?」
我乖乖點頭:「有的。」
「還有自殘的傾向嗎?」
我下意識攥緊了雙手,搖頭:「沒有。我已經很久沒傷害自己了。」
江途死後,我老是夢不到他。
後來我快要撐不下去了,用小刀劃在了手臂上。
那天在失血的眩暈裡,我終於見到了他。
跟江途確認關系後,我們擁有了最幸福的 2 年。
那個夏天,他打工完後每天晚上來接我下班,於是啊,我們手牽手,慢慢一起回家。
後來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學。
他送我到學校後,給我塞了一張銀行卡,囑咐我不要舍不得吃飯,都快瘦成竹竿了。
我不想要,推給他:「我已經長大了,之前幫別人補課還有做奶茶已經掙夠了學費,剩下的我課餘時間做兼職能夠。」
我知道他已經很辛苦了,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他偏偏不聽,冷下臉:「跟我客氣什麼?我都養你這麼些年了,嫌棄過你是負擔?」
我搖了搖頭。
「聽話,收下,我賺錢的方式比你多。」
結果去提款機一看,足足有十萬。
驚訝了我很久。
我給他發消息:「你給我這麼多幹嗎?」
「怕你受委屈,怕我不在你身邊你照顧不好自己,不知道夠不夠四年的花費,但沒事,你哥總能掙到,不夠跟我說。」
我們都很忙,忙著賺錢,忙著長大。
偶爾空闲下來,我就去學校找他。
陪他訓練,陪他吃飯。
我們之間好像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隻有細水長流。
我抱著順其自然的心態,又偷偷想著和他能夠歲歲年年。
11
江途大二結束,我們回到了老家看望爸媽。
那天,江途罕見地沒說多少話。
自己站在山崖邊,吹了很久的風。
我知道,他要去執行任務了。
他一直想為爸媽報仇。
那天回來後,他抱住我,囑託我:「要好好生活,要努力長大。」
我握緊他的手:「我們一起長大,我等你。」
「不要等。」
他摸著我的頭發,氣息在我耳邊,壓下嗓音裡的艱澀:「別等。」
「我們總是要做最壞打算的。如果我沒回來,你要替我們一家人繼續活下去。」
「我們比誰都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往前看。」
「哪怕你擁有了新的人,哥哥都不會怪你,我隻想要有人能陪伴你,有人在乎你。」
「活著,才有希望。」
離別時,我揚起雙手,強忍住眼淚對他說:「我不想祝你一山又一山,我隻想你能途經危險,也能平安而歸。」
「星星,回來後我就娶你。」他承諾。
可那次任務後,他再也沒有回來。
三年後,我才收到消息,說他因公殉職了。
江途的戰友找到了我,說他成功打入了敵人內部。
在那場重大的國際販毒案裡,引爆了炸彈,和那些人同歸於盡。
臨走時,他給了我一個小日記本:「江途的。」
我含淚打開:
【星星,人這一生,總有要去完成的使命。】
【如果幸運降臨,那我一定第一時間回來娶你,你最愛哭了,到時候別哭花了臉。】
【如果我沒有回來,請你一定要原諒我的自私,這或許是人生既定的結果。】
【也要記得,哥哥愛你,江途也愛你,更希望你能帶著我們的希望繼續走下去。】
【往前走。】
……
可這世界上隻有我還孤零零在,又何其不是一種痛苦?
後來我撐不下去了,卑劣地用顧晏清做替身。
看看那張相似的臉,我才有勇氣再堅持一下。
因為我怕到了下面,江途怪我不聽話,沒有往前走。
可是,我早該明白的。
誰也做不了他的代替。
12
睜眼時,陽光穿過窗戶刺得我眼睛疼。
我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湿潤,握緊了脖子上那條項鏈。
「星星,你現在的狀態反而讓我覺得有些糟糕。」
我搖頭:「我已經很好了,我主動跟他分手了,都沒有哭。」
齊醫生柔聲:「長時間的精神寄託突然沒有了,很容易出問題。」
「作為醫生,我很高興看到你能從那段不好的關系裡剝離出來。」
「可我還是建議你,要慢慢來。」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疤痕,淺淺笑了:「齊醫生,你不用擔心我,我準備開始新生活了。」
我撒謊了。
我這次回來,就是打算把存款都捐了,把房子處理了。
回到老家,把自己困在過去。
守著爸媽和江途的墓碑,苟活。
臨走時,齊醫生叫住我:「星星,不要勉強自己,往前走不了,你就慢慢走,總能找到出口。」
「好的。」
齊醫生,我已經找到出口了。
13
從慈善機構捐完款回到家,發現我家的門是開的。
有打砸的響聲,還有一股刺鼻的煙味。
我驚慌失措跑過去。
卻看到了林舒嫣站在我家客廳。
身旁還有顧晏清以前嘲笑我的那些朋友。
我客廳裡滿牆江途的照片,被他們,燒了。
燒掉了。
一張都沒有剩。
「你比我想象中回來得早。」
林舒嫣得意站在那裡,興奮地欣賞我心碎的表情。
我不明白我已經退出了她和顧晏清的生活,她又為何還不放過我?
她從身後拿出一張照片。
那是 15 歲時江爸爸帶著我們一起去拍的全家福。
我伸手去搶。
被她躲開:「許含星,除非你跪下來跟我道個歉。」
「那天你不是很囂張嗎?」
「你一個替身,怎麼敢打我?」
「你真拿我說的話當擺設是吧?」
我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全身都在顫抖。
那是我們唯一一張全家福。
拍完後,爸媽就去世了。
我們成為一家人後,江爸爸和江途對我很好很好,什麼都優先給我。
甚至還會說,我在這個家裡擁有獨一無二的寵愛。
每天,江爸爸都會給我帶禮物回家。
一根糖葫蘆,一盒巧克力,造型可愛的棉花糖……
12 歲前,我缺失的親情,這個家都給了我。
我不再被人罵,是沒有爸爸的孤兒了。
可是上天啊,他可能覺得我太幸福了,所以收回了那些愛。
我跟江途整理遺物時,還看到了江爸爸的備忘錄上寫著:【星星今天想吃城南那家蛋糕,跟媳婦忙完了,記得給她帶。】
他特意設置了提醒鬧鍾。
可是那個鬧鍾,再也沒有響過。
我有時候很想他們。
可他們知道我從小怕黑怕鬼,一次都沒來我夢裡。
一次,都沒有。
14
「林舒嫣,你把照片還給我。」
我哽著聲音,語氣哀求。
她撕碎了全家福,語氣狠毒:
「顧晏清那天回去後就魂不守舍,念著你拿他當替身。」
「看著手機裡你的照片發呆,醉酒後念你的名字,你隻是我的替身,憑什麼?」
「我去查了,結果發現個好玩的。」
「許含星,你惡不惡心啊?你居然喜歡你哥哥。」
惡心?
我被這個詞刺痛了。
她還在繼續說:「怎麼會有人喜歡自己的哥哥啊?」
「那麼喜歡,怎麼不去死啊?還學人找替身,真有意思。」
怎麼不去死啊!
一字一句,在我腦子裡循環。
我的手在顫抖。
我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江途,你會不會嫌棄我啊?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髒啊?
我怎麼能給你找替身呢?
我褻瀆了你。
我怎麼配活著?
我不配。
你是不是,不會再原諒我了?
餘光中,我看到了茶幾上的水果刀。
我木然地走過去。
卻被林舒嫣吼住:「你們愣著幹嗎啊?她要是死在這裡,咱們也脫不了關系。」
我被人抓住了雙手。
我奮力掙扎,淚水模糊了視線:「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要去贖罪了。」
「快按住她啊,她可不能這麼便宜就死了!」
爭執間,我脖子上的項鏈被他們弄斷,滾到了地上。
15
項鏈。
項鏈裡還有江途。
我不能再失去了。
我抓起他們的手咬了下去。
那些人吃痛放開了我。
可我衝過去時,林舒嫣已經先我一步過去。
她一腳踩在了上面。
碎了。
碎了。
我的淚水抑制不住地出來。
隻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
那是最後一張完整的照片了。
江途,我太笨,太無能了。
怎麼連你的東西都護不住。
我終於失控了。
憤怒佔據了我的全身,我一巴掌扇在林舒嫣的臉上,掐著她的脖子:「你憑什麼?你怎麼敢動我的東西?!」
她不停咳嗽,臉都憋紅了:「瘋子……許含星,你放開……我,咳咳。」
放開你?
我的照片就能回來了嗎?
胸腔裡燃起了陣陣怒火,讓我手裡的力道逐漸收緊。
林舒嫣已經咳嗽不出來了,臉紅成了豬肝色。
可,身後有人上前拉住了我,救了她。
林舒嫣被放開後,在原地咳嗽個不停。
我不再理她。
衝到了火堆裡去找照片。
好燙。
腳下的玻璃碎片刺在了我的腿上。
我全然不顧,伸手在裡面翻找。
可是一碰,他們就變成了一團灰。
真的,沒有了。
沒有了。
顧晏清進來時,看到就是這樣的畫面。
我跪在一團玻璃碎片上,絲毫感覺不到痛。
雙手被燙得紅腫,在那片火中不死心地在找什麼。
他看著滿屋的狼藉後衝過來,抱住我:「許含星,你冷靜一點。」
我要怎麼冷靜啊?
我崩潰大哭,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的所有念想,都沒有了。
「放手,放手!!」
我想要掙開顧晏清的禁錮,在他懷裡歇斯底裡地掙扎。
眼淚一滴一滴砸下來。
我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別哭了,到底是什麼人值得你這樣,啊?」
「你從來沒為我哭過。」
他抱住我,手一下一下在我後背輕撫:「許含星,你總是那麼堅強,你總是那麼冷靜,為了誰能哭成這樣啊?」
「別哭了好嗎?看著你哭,我心疼。」
「她為什麼哭你不知道嗎?顧晏清,你也是替身。」
林舒嫣把腳下的項鏈踢到了他身邊。
顧晏清伸手去撿被林舒嫣踩碎的項鏈。
看到了那個男孩跟他有著相似的眉眼。
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16
「顧晏清,你看啊,她根本就不愛你。」
她厲聲衝到了顧晏清面前:
「你以為他心甘情願在你身邊五年是為什麼?」
「是因為,她拿你當替身!」
「她有喜歡的人。」
「你特麼別說了!我不想知道。」顧晏清朝林舒嫣低吼,「滾,好嗎?」
「顧宴清,我才是你的白月光啊,你居然為了這個女人吼我!」
林舒嫣哽咽著聲音:「她有什麼好?顧晏清,你竟然要這麼對我?」
「我已經查過了。那個男人是她哥哥,她多惡心啊,喜歡自己的哥哥。」
林舒嫣臉上帶著瘋癲的笑意:「不過還好,他哥死了,死了也活該。」
「她這樣的女人,就活該沒人愛。」
死了,也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