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昭昭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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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一棒子把她打暈了送到國外。」


謝敬釗冷笑一聲,「那是你女兒,你不知道她什麼脾氣?」


「那你說怎麼辦……難道我們就一輩子這樣嗎?」


謝敬釗枕在謝太太膝上,修長如玉管一樣的手指,落在她臉側,輕柔摩挲。


「隻要能一輩子在一起不就行了。」


「可我不想偷偷摸摸……」


「小媽難道不覺得,偷偷摸摸更刺激嗎?」


哥哥的手,不知落在了哪一處。


我隻聽到謝太太低低嗚咽了一聲。


她的身子好似驟然就軟了下來。


我再一次悄悄地躺回小船上。


拿起一片荷葉擋住了臉。


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持續了多久。


我的眼淚,也就那樣默默的淌了多久。


直到最後,他們再次開始交談。


「老頭子最近在張羅我的婚事,你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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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釗……我不許你娶妻!」


「我畢竟根基淺,老頭子讓我娶妻,也是為了增添一份助力,這是好事兒。」


「你怕什麼,難道我不會幫你?」


謝太太蘊紅著一張臉,眷戀不舍地輕輕抱住面前男人的腰。


「整個謝家都會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敬釗,隻要你疼我。」


「難道我還不夠疼你?」


「可我畢竟比你大了這麼多歲,我怕將來我人老珠黃……」


「我如果在乎年紀的話,當初也不會情難自禁。」


「再說了,那些小姑娘怎麼和你比?」


「她們連你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隻有我知道你的好。」


「敬釗,我當真就這麼好嗎?」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


「你站在謝嬌的身後,穿了一件很貼身的旗袍。」


「頭發挽起來,戴著珍珠耳釘,對我很溫柔地笑。」


「是啊,那時候你才十八歲,一個沒了娘的小孩子,多招人疼。」


「青荷,你別生氣,當時我看到你笑起來的樣子,就覺得你和我媽媽笑的樣子真像。」


謝敬釗的聲音有點沉啞,讓人聽了就不由心酸難受。


「我當時就很想親近你,卻又不敢。」


「後來,我看著老頭子在外面不停找女人,冷落你。」


「好幾次,我看到你一個人偷偷在花園裡哭。」


「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難過,多心疼。」


「敬釗,你說的都是真的?」謝太太的聲音都在發抖,幾乎要感動哭了。


「字字當真。」


「敬釗……」


「所以,你懂我的心意嗎?你和所有女人都不一樣。」


「隻有在你面前,我才能變回十八歲的陳敬釗,變回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那嬌嬌呢,在你心裡嬌嬌和我……」


「她怎麼和你比?你不如去問問明憲宗,他的後宮佳麗,有一個能比過貴妃萬貞兒的嗎?」


「敬釗,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


「也是我的錯,才讓你時至今日還在惴惴不安。」


「不,不怪你的敬釗,我比你大了這麼多歲,卻還不如你成熟穩重。」


「我不要你做什麼成熟穩重的謝太太,在我面前,你隻要做你自己就足夠了。」


「敬釗……」


11


謝敬釗二十六那一年。


謝正林再次中風,死在了情人的床上。


喪事之後。


謝敬釗正式接手謝氏。


因難以承受喪夫之痛,謝太太也不再過問世事。


自此,謝家內外,都由謝敬釗掌控。


媽媽去世的第八年。


謝敬釗帶我回了內地一趟。


他常年失眠噩夢,我就去普濟寺幫他求了一串安神的佛珠。


為他戴上那串佛珠時,我低聲求他。


「哥哥,收手吧。」


他不會知道,如今的他,高高在上大權在握,卻看起來多麼讓人心痛。


我經常都在懷念多年前的他。


那個穿著校服,長的特別好看,被好多人喜歡暗戀的少年。


那個會揉著我的頭發,嫌棄我是跟屁蟲,卻又會在我哭的時候溫柔哄我的哥哥。


「昭昭。」


謝敬釗摸了摸我的頭發。


佛珠戴在他清瘦的手腕間,卻好似也渡不了他的心魔。


「出國念書吧,離開香港,別回來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不想我卷進來,


想把我趕得遠遠的。


讓我去過正常人的日子。


可他怎麼辦呢。


我又怎麼舍得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麼骯髒的地方。


我是哥哥撿回來的。


如果不是哥哥當初心軟,說了一句:「我以後少吃一點飯,總能養活她一個。」


當時生計艱難的媽媽,也許就會把我送去福利院了。


日子過的清貧艱難,但卻幸福。


讓我懷念到今日。


哪怕錦衣玉食,再不用擔驚受怕,卻還在貪戀。


「我不走,哥哥,我要陪著你……」


我哭紅了眼,撲到他懷裡抱緊了他。


「我不走,別趕我走,我會乖乖聽話,哥哥,我什麼都聽你的。」


哥哥卻隻是垂眸望著我,那雙空寂卻又幽深的眼底,寫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昭昭,我隻是害怕有一天,你會厭惡我這樣的人。」


「你知道的,這比殺了我,還讓我難受。」


12


謝嬌和謝太太之間,到底還是鬧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早已賭氣搬出謝家的謝嬌。


在某一次突然回謝家時,第一次親眼撞破了謝太太和謝敬釗的私情。


她推開門闖入謝敬釗的臥室時。


謝太太正伏在床上,隻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肩背。


那些靡離的聲音,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瞬間刺破了謝嬌那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心防。


她再無任何名媛千金的儀態,像是瘋子一樣嚎叫著撲過去。


輪起手中的铂金包,不管不顧地砸在謝太太的臉上身上。


我聽到動靜過去時。


謝敬釗隨便套了一條松垮的睡褲,點了支煙站在窗子邊。


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們兩人廝打成一團。


隻是在看到我時。


他手中的煙驀地掉了:「昭昭?」


我站在門邊,臉色慘白地望著房間內荒唐的一幕。


​‍‍‍​‍‍‍​‍‍‍‍​​​​‍‍​‍​​‍​‍‍​​‍​​​​‍‍‍​‍​​‍‍‍​‍‍‍​‍‍‍‍​​​​‍‍​‍​​‍​‍‍​​‍​​​‍​‍‍‍‍‍​​‍‍​​‍‍​‍‍‍​​​‍​​‍‍​​‍‍​​‍‍‍​​​​‍‍‍​​​​​‍‍‍​‍‍​​‍‍‍‍​​​​‍‍‍​​​​​​‍‍​‍‍‍​‍‍‍‍​‍​​​‍‍‍​​​​‍‍‍​‍​‍​​‍‍​​​‍​​‍‍​​‍​​​‍‍‍​‍‍​‍‍​​‍‍​​‍‍‍​​‍​​‍‍​‍‍‍‍​‍‍​‍‍​‍​‍​‍​‍‍‍​‍‍‍‍​​​​‍‍​‍​​‍​‍‍​​‍​​​​‍‍‍​‍​​​‍‍​‍​‍​​‍‍​​‍‍​​‍‍‍​​‍​​‍‍​‍​‍​​‍‍‍​​‍​​‍‍‍​​‍​​‍‍​​​​​​‍‍‍​​​​​‍‍​‍‍‍​​‍‍‍​​‍​​‍‍​​​​​‍​​​​​​​‍‍​​​‍‍​‍‍​‍​​​​‍‍​​​​‍​‍‍‍​‍​​​‍‍‍​​‍​​‍‍​‍‍‍‍​‍‍​‍‍‍‍​‍‍​‍‍​‍​​‍‍‍​‍‍​‍‍​​‍‍​​‍‍​‍​​‍​‍‍​‍‍‍​​‍‍​​​​‍​‍‍​‍‍​​​‍​​​‍‍​​‍‍‍​​‍​​‍‍​‍‍‍‍​‍‍​‍‍​‍​‍​‍​‍‍‍​‍‍‍‍​​​​‍‍​‍​​‍​‍‍​​‍​​​​‍‍‍​‍​​‍‍‍​‍‍‍​‍‍‍‍​​​​‍‍​‍​​‍​‍‍​​‍​​​‍​‍‍‍‍‍​‍‍​​​‍​​​‍‍​​‍‍​‍‍‍​​​​​‍‍​‍‍​‍​‍‍‍​‍‍​​‍‍​‍​​​​‍‍​‍​​​​​‍‍​​‍​​‍‍​‍​‍​​‍‍‍​​‍​​‍‍‍‍​‍​​‍‍​​​‍‍​​‍‍​​‍​​​‍‍​​‍​謝嬌這是第一次撞破謝太太和謝敬釗的私情。


而我,何嘗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淫靡的畫面。


所聽,所想,與親眼所見。


終究是完全不能相提並論的衝擊。


我從來沒有這樣難受過。


好像是我的心被人狠狠地攥住,狠狠地掐緊了一樣。


每呼吸一下,都疼得厲害,疼得鑽心。


謝敬釗走過來,要推我出去。


可我站著不肯動。


謝太太的臉被砸腫了。


謝嬌的裙子也被撕破。


我看到了謝嬌密布斑斑駁駁傷痕的後背上紋著兩個紅色的大字。


「娼妓」


和我媽媽死的時候一樣。


13


謝敬釗鐵了心要送我出國。


這一次我沒有再求他。


也是在那一日,我好似終於徹底地長大。


因為我窺到了自己一直死死埋在心底的心事。


我愛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


我愛他,愛了很多年。


而究竟多少年,卻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


心事被自己戳破後,我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我不敢去面對這一切,不敢讓他知道這一切。


更不知道,未來該怎樣走下去。


我終是點頭同意了。


14


謝太太和謝嬌又大鬧了一場。


被謝嬌砸破臉差點毀容的謝太太,情緒徹底崩潰了。


她試圖讓謝敬釗放棄港城的一切,帶走一切可以帶走的錢財珠寶,與她遠走高飛。


她要和謝嬌斷絕母女關系。


她要脫離港城的一切。


她的家族,她的名聲,都不要了。


她隻要謝敬釗一個人。


謝敬釗當時並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


他看起來仿佛有些為難,不知在思索什麼。


謝嬌慌了神。


這些年,她早已被謝敬釗調教得失去了所有的自我意識。


她的整個世界都被謝敬釗一個人填滿。


仿佛她存活在這世上的意義,就是圍著謝敬釗打轉。


她不敢想象,如果謝敬釗選擇謝太太。


如果謝敬釗真的一走了之,她該怎麼辦?


15


「哥哥……」


謝嬌忽然軟軟地跪了下來。


她撕開自己的上衣,露出頸上的項圈和後背的紅字。


她像是狗一樣爬到了謝敬釗的身前,腳邊。


「哥哥……嬌嬌一輩子都是哥哥的狗,哥哥不要拋下嬌嬌好不好?」


「那個老女人有嬌嬌這麼乖嗎?」


「哥哥,她會像嬌嬌這樣一心一意隻做哥哥的狗嗎?」


「哥哥……你調教嬌嬌,花了這麼多的心思和功夫,你舍得就這樣扔下嬌嬌嗎?」


謝嬌說到最後,已經痛哭流涕。


她殷切地討好著謝敬釗,甚至在他指間的煙灰掉落在鞋面上時,都立刻低頭舔舐幹淨了。


謝太太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她知道自己的女兒為了謝敬釗幾乎已經成了瘋子。


但當真看到這樣的一幕時,她仍是覺得震驚。


謝敬釗撫了撫腕上的那串念珠。


他抬腳,將謝嬌推到一邊。


「你倆狗咬狗,誰贏了我要誰。」


說完,他緩緩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


那張英俊到近乎妖孽一樣的臉上,掛著殘酷的一抹笑:「記清楚了,我隻要一條狗。」


16


謝太太自然不是謝嬌的對手。


聽說謝太太最後差點死在謝嬌手裡。


謝敬釗讓人把謝嬌拉開的時候,謝太太整個人幾乎都面目全非了。


謝家沒有送醫。


謝敬釗讓自己的私人醫生幫謝太太簡單治了外傷。


她早已為謝敬釗和娘家前夫家都鬧翻。


謝正林死後,她以傷心過度為由一直避不見人。


如今繼續足不出戶,也無人懷疑。


聽說每次謝太太傷養的差不多的時候,


謝嬌都會鬧上門再和她廝打一次。


這樣翻來覆去數次,身嬌肉貴的謝太太哪裡承受得住?


謝敬釗最後一次去看謝太太的時候。


帶了我一起去。


她已經臥床不起,大小便失禁。


看到謝敬釗的時候,她徒勞地想要拉起毯子蓋住自己骯髒的身體。


「趙青荷。」


謝敬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的眼底再無繾綣的溫柔。


再無那種會蠱惑人的情絲。


他看著謝太太,像是看著一條狗,一個屍體。


「為什麼要殺死我媽媽。」


謝太太驀地抖了一下。


她艱難地抬起頭,頂著半張腫得幾乎透明的臉望著謝敬釗。


「你……都知道?」


謝敬釗不回她的話。


他隻是面無表情地,將燃著的香煙狠狠摁在她的背上。


「為什麼要殺她,她隻是一個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妓女,她能影響到你什麼?」


「為什麼不能留她一條命,為什麼要讓她死得那麼慘。」


謝太太疼得叫都叫不出聲。


隻是虛弱地伏在床上劇烈地抖動。


像是一條瀕死的魚。


17


直到那支香煙燃盡。


空氣中充斥著皮肉焦糊的味道。


謝太太趴在那兒,好久都沒動一下。


我捂著嘴,眼淚卻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我也想知道。


為什麼一定要殺了媽媽。


她像蝼蟻一樣艱難地活著已經那麼辛苦了。


為了養大哥哥,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為什麼連活著都不被允許?


「要怪你就怪謝正林那個混蛋生了要把她接回香港的心思!」


「還有,如果她不死,你回來謝家認祖歸宗。」


「將來謝家落到你手中,你難道不會接回自己的親生母親,難道不會給她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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