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宮探望皇後嫡姐,再清醒時,卻發現竟置身於皇帝姐夫的龍床上。
皇帝不得已娶了我為妃。
他曾許下為我嫡姐空置後宮的誓言,我成了他們深情的唯一汙點。
因此,就活該被欺辱。
太後厭惡我,日日罰跪我。
皇帝一直認為是我蓄意勾引,厭恨我至極。
我甫一生下皇子,便被他抱到了嫡姐宮裡。
「蘇雲姝,你這樣的人,不配養朕的孩子。」
他盯著我,面露嫌惡。
「你若是還知道一些禮義廉恥,便趁早一死了之,落個幹淨。」
可直到我真的死了,他卻抱著我的屍身,悔恨痛哭。
1
我正低頭,替太後抄著佛經。
趙文錚卻冷不丁出現在我身後。
「皇上!」
我驚嚇之餘,急忙放下筆給他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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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仿佛等不及般,手已經摸上了我的腰。
一番索取之後,我躺在床上大口喘著氣。
趙文錚卻已坐了起來,一言不發地穿著衣服。
我心裡冷笑了起來。
前幾日,歲棠出去打聽外頭的事兒回來,說近日,皇後娘娘和皇上似乎有些龃龉。
每次,他同嫡姐鬧了氣,心裡頭不舒服,才會來我宮裡。
某種程度上,我隻是他用來發泄的工具。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帶著期待開口:
「皇上,您能允臣妾見見琛兒嗎?」
琛兒是我的孩子,也是大皇子。
隻是我才剛生下他,趙文錚便毫無商量餘地地將他抱到了嫡姐的宮裡。
琛兒在他懷裡哇哇哭著。
我心疼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哀聲求他留下琛兒。
他卻眉目冷峻,對著產後虛弱的我語帶嘲諷:
「蘇雲姝,你這樣的人,不配養朕的孩子。」
他看著我的眼神裡帶著嫌惡。
「若是讓朕的大皇子跟著你,被你教壞了,學了你那些歪心思去可怎生是好?」
他所說的「歪心思」,是因著我進宮的原因,原本就不光彩。
他與嫡姐自寧心寺中定情,伉儷情深,曾許諾為嫡姐空置後宮。
一年前,嫡姐召我進宮來陪她。
我卻莫名其妙地陪到了趙文錚的龍床之上。
他醒來時,看見我在身邊,頓時怒從心中來,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你竟敢用這種法子算計朕!」
是嫡姐苦苦哀求,才讓他勉強答應娶我為妃。
許是因著膈應我,他給我選了個「靜」字做封號。
「靜妃,你要安分守己,莫要再耍那些招數。」
那一晚的春風一度,我竟陰差陽錯懷了身孕。
可趙文錚不願讓我養孩子。
同樣的,他也不允我時常見孩子。
嫡姐身子一向病弱,趙文錚早便警告了我少去鳳儀宮擾了她的清靜。
即便我想盡了法子見琛兒,也苦苦哀求過嫡姐。
可惜,還是隻能逢年過節,在宮宴上遙遙地看他一兩回。
看見小小的他,被嫡姐牽在手裡。
我卻不能同他說一句話,告訴他,他的娘親有多麼疼他、多麼想他。
所以今兒,我不知是哪來的勇氣,見趙文錚主動來尋我,他又在和嫡姐鬧氣,便顫顫巍巍同他提出了這個請求。
2
趙文錚卻臉色一沉。
「蘇雲姝,朕希望你記住,琛兒從始至終,隻有一個母親,那就是含瑤。」
「你以何身份,同朕要求去見他?」
他已經穿好了衣服,站了起來。
我仍不死心,伸出一隻手,抓住他的衣袖:
「琛兒如今已有四歲,他身子如何?吃得一向可好?皇後娘娘可尋了人為他開蒙?」
他不耐,試圖甩開我的手:
「這些自有含瑤替他操心,用不著你一個庶母管。」
他似是想到了什麼,轉頭陰沉沉地打量了我一眼。
「你少去鳳儀宮,含瑤見了你會不高興。」
「琛兒也不會高興見到你的。」
我的手垂了下來。
「是。」
他瞥了一眼我垂頭喪氣的模樣。
我這樣子,似乎激起了他的某些想法。
「聽說,母後日日罰你到佛前跪兩個時辰,還叫你抄佛經?」
我還以為他,在難得地憐惜我。
「是,母後旨意,臣妾不敢不從。」
「母後思慮周全。」
他的嘴角卻揚起一絲帶著惡趣味的輕笑。
「你這樣心術不正,應當為你做的事,多去佛前懺悔才是。」
我的心,狠狠地沉了下來。
「少做出這副可憐的模樣了。」
他執起一旁散落的錦被,近乎是砸地大力扔在了我半裸的肌膚上。
「不是你執意要進宮的麼?」
「自己做了腌臜的事,便要自己承擔後果。」
他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他走後,我再也難忍,淚水從眼眶中奪眶而出。
「小姐,當初,明明您是不知情的……」
歲棠見他走了,忙從外頭進來,抱住了我,流著淚安慰我。
「是啊,我說了很多次。」
我看著門外他離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無力而嘲諷的笑。
「可他不信,再解釋,又有什麼用呢?」
3
我走進太後宮裡,給她送去新抄好的佛經。
那樣厚的經卷,我垂首低頭遞給她,她卻看都不看一眼。
「竹月,把靜妃送來的經卷收起來吧。」
竹月道了聲是。
我低著頭,等著太後發下指令,命我去跪佛堂。
她卻隻字未提,隻讓竹月送我出去。
我心頭暗喜。
難不成,太後是打算放過我了?
走到外頭的院子裡的時候,竹月卻不苟言笑同我道:
「今兒佛堂清掃,太後說了您不便跪在佛堂。」
她指了指那毫無樹蔭遮擋的院子。
「太後娘娘說,今兒您便在院子裡跪,以示誠心。」
我的臉色一白。
從前在佛堂跪,雖說累,可我終究還算能承受。
可這兒有這樣大的太陽,又毫無遮擋。
且這兒望出去便是宮道,每時每刻都有來往的宮人。
我終究是靜妃。
她要讓所有宮人都知道,我不得她的歡喜,她罰跪了我。
我顫抖著唇,勉強維持著笑意:
「竹月姑姑,今兒天氣燥熱,能否帶我入內院,尋個有樹蔭的地方跪著?」
竹月的眼神古井無波。
「太後說了,您就跪在此處。」
「天氣燥熱難捱,方顯得您誠心啊。」
她說著,便叫來了兩個精奇嬤嬤在一旁,儼然是要看著我。
我不得已跪下。
跪了不過半個時辰,我的頭就已暈得要炸開。
歲棠在我一旁陪我,臉色也陣陣發白。
我不忍她也遭此無妄之災,便叫她自去尋個樹蔭的地方躲著。
她卻不肯走,定要陪著我。
此時,前頭的宮苑,隱隱傳來熟悉的人聲。
我和歲棠便噤了聲。
是太後和竹月在說話。
「竹月,她跪下了嗎?」
「回太後,靜妃娘娘已經在院子裡跪著了。」
她撫了撫頭,語氣裡透著厭煩。
「含瑤那孩子,瞧著溫溫柔柔的,怎麼家裡竟教養出了個狐媚子妹妹……」
竹月忙接她的話:
「太後娘娘,靜妃是庶出。」
「想來,妾室生的,天生便是這副模樣。」
太後似嘆了口氣,不滿道:
「也就含瑤性子好,才留著她,還非要錚兒娶了她。」
「依著哀家的意思,一個庶出的,敢對錚兒使這樣的手段,賜死也是不為過的……」
我緊緊咬著嘴唇,怕我暈厥過去。
也不知太後這番話,是特意說與我聽,要敲打我的。
還是不經意讓我聽見了呢?
我忽而想起,從前我也曾在寧心寺禱告。
在佛前,衷心地為我求一份好姻緣。
方丈同我說,我解的是與我天生有緣之人的籤,自會得到一份好姻緣。
卻沒想到,她竟是在诓我。
所謂的「天定姻緣」,竟然是被困在這深宮中。
我的嘴角,緩緩勾起一絲慘笑。
佛祖,天命,我早已通通不信了。
現在卻要被逼著,跪在佛祖面前,以示我的「誠心」。
真是可笑的緊。
正胡思亂想著,忽而聽到歲棠帶著泣聲喊我。
原來,我受不住熱,暈厥過去了。
再醒來時,周圍已是我自己宮裡的裝束。
面前坐著趙文錚。
他臉上的神色有些復雜,卻也不似以往那般帶著嫌惡。
「靜妃,你有孕了。」
4
大約是他與嫡姐鬧氣那晚,來我宮裡有的。
縱使我並不喜眼前這人,隻是孩子是我的骨血。
我終歸是歡喜的。
「太醫說,你動了胎氣。」
「母後也是無心的,並不知你有孕,所以罰跪了你。」
這算是,在對我解釋嗎?
我心中起了期冀,望著他,殷殷地正要開口。
他卻仿佛明白了我要說什麼,搶先甩給我一句話:
「你先好好養著,等這孩子生出來,還是讓含瑤養。」
我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皇上,琛兒已經交給姐姐養了……
「您,您也要斷了臣妾和這孩子的母子情分嗎?」
他方才那短暫的歉意和溫柔全然不見。
隻剩了冷漠。
「蘇雲姝,你不會覺得,你還有資格同朕提條件吧?」
「你若是安分些,朕會給你個體面,晉你做貴妃。」
「你若是不安分——」
他刻意拉長了聲音。
「就別怪朕,不念著這幾年的情分。」
情分?
我同他之間,竟然還有情分。
貴妃?貴妃又有什麼用。
一個連自己生下的孩子,都不能自己養的貴妃麼?
我氣得一邊笑,一邊幹嘔。
惡心的感覺愈演愈烈。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見我這副模樣,似乎有了些動容。
「罷了。」
「你孕中辛苦,朕便給你個恩典,讓你去見見琛兒吧。」
他說完這句話後,立即便露出了後悔的神色。
可我已經止了幹嘔,睜大了眼,殷切地望他。
「皇上,真的嗎?」
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5
為了見琛兒,我一早便來了鳳儀宮,帶著裝著糕點的籃子,在側殿裡等他。
他被嫡姐身邊的梧桐領了來見我,卻顯得十分局促。
「靜妃娘娘。」
他生硬地行完禮,便轉頭望向一旁的梧桐。
「姑姑,我行完禮了,我可以走了嗎?」
梧桐笑對他道:
「不,皇上說了,允了靜妃娘娘一刻鍾見您。」
「奴婢先告退了,您和靜妃娘娘好好敘話。」
梧桐退下時,琛兒的臉一下子便垮了下來。
我顧不得什麼,走上前去,將他摟在懷裡,左看右看。
「琛兒,讓母妃好好看看……」
他面色十分不自然,伸出手來,試圖推開我。
我蹲了下來,摸著他的小臉。
「琛兒,你記不得了嗎?」
「我是你母妃啊。」
我轉頭,從身後的籃子裡,取出來一塊兔子形狀的糕點。
琛兒屬兔,這是我特意為他做的兔子糕。
「琛兒,這是母妃做的兔子糕,你嘗嘗?」
我殷殷地望著他。
他卻使勁搖著頭。
「不,不,我要找母後,梧桐姑姑……」
他的手胡亂揮舞間,將那塊兔子糕狠狠打到了地上。
摔得粉碎。
「你,你是壞女人!」
「他們說,父皇根本不想娶你,是你自己硬要嫁給父皇的!」
他大聲哭泣了起來。
「我,我沒有你這個母妃!」
我的手僵住了。
琛兒還在哭泣著。
他說出的話,一字一句,如同刺向我的利刃。
原來,這麼多年,嫡姐身邊的宮人就是這樣教他的。
難怪,難怪趙文錚從未讓人刻意隱瞞,琛兒是我所出。
原來,是根本不必隱瞞。
琛兒已經不肯認我這個母妃了。
「琛兒!」
門忽而被推開,有人急急而入。
是我一向病弱,居於鳳儀宮不出的嫡姐,蘇含瑤。
她一把將哭著的琛兒摟進了懷裡。
「琛兒,母後在ṱų⁸這兒,別哭……」
琛兒抱著她,很快便停住了哭泣。
不知蘇含瑤同他說了什麼,他竟還笑了出來。
活似一對感情深厚的母子。
站在一旁怔住的我,好似一個外人。
「哎呀,妹妹……」
蘇含瑤似乎才發現我。
「琛兒他不是有意的。」
我緩緩朝她行過禮,朝外頭走去。
隱隱還聽見琛兒的抱怨聲:
「母後,為什麼要讓我見她?」
還有蘇含瑤同他的解釋聲。
「是你父皇的旨意,都怪你父皇,好不好?」
「晚些時候,母後替你教訓他。」
回了昭雲宮後,我躺在床上,肚子一陣墜痛。
歲棠替我掖了掖被子,頓時面如土色。
「小姐,你流血了……」
6
「靜妃娘娘這是心內鬱結,才會有流產之兆。」
「微臣施針,已經保住了皇嗣,隻是娘娘,萬般不可再如此傷心……」
聽完太醫的稟報,趙文錚皺著眉走到我床前。
「蘇雲姝,不是已經讓你見過琛兒了嗎?」
「你還傷心什麼?」
我木然望著前方,不發一言。
「朕現在就下旨,立即晉你做貴妃。」
「你一定要開懷起來,不然對你腹中的孩子不好。」
孩子?
也對,這孩子是為蘇含瑤生的。
我得萬萬保住孩子才是呀。
我嘴角勾起一絲諷刺的笑容。
「皇上放心,姐姐也放心,臣妾是萬萬不會做出傷害孩子的事的。」
「畢竟,姐姐還等著抱養臣妾腹中的孩子呢。」
他似是有些發了怒。
「蘇雲姝,你別不知好歹。」
他匆匆離去,為的是早已約好,去嫡姐宮裡同她一道用午膳。
幾日後,苦藥喝著,我身子勉強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