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當年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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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宮探望皇後嫡姐,再清醒時,卻發現竟置身於皇帝姐夫的龍床上。


皇帝不得已娶了我為妃。


他曾許下為我嫡姐空置後宮的誓言,我成了他們深情的唯一汙點。


因此,就活該被欺辱。


太後厭惡我,日日罰跪我。


皇帝一直認為是我蓄意勾引,厭恨我至極。


我甫一生下皇子,便被他抱到了嫡姐宮裡。


「蘇雲姝,你這樣的人,不配養朕的孩子。」


他盯著我,面露嫌惡。


「你若是還知道一些禮義廉恥,便趁早一死了之,落個幹淨。」


可直到我真的死了,他卻抱著我的屍身,悔恨痛哭。


1


我正低頭,替太後抄著佛經。


趙文錚卻冷不丁出現在我身後。


「皇上!」


我驚嚇之餘,急忙放下筆給他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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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仿佛等不及般,手已經摸上了我的腰。


一番索取之後,我躺在床上大口喘著氣。


趙文錚卻已坐了起來,一言不發地穿著衣服。


我心裡冷笑了起來。


前幾日,歲棠出去打聽外頭的事兒回來,說近日,皇後娘娘和皇上似乎有些龃龉。


每次,他同嫡姐鬧了氣,心裡頭不舒服,才會來我宮裡。


某種程度上,我隻是他用來發泄的工具。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帶著期待開口:


「皇上,您能允臣妾見見琛兒嗎?」


琛兒是我的孩子,也是大皇子。


隻是我才剛生下他,趙文錚便毫無商量餘地地將他抱到了嫡姐的宮裡。


琛兒在他懷裡哇哇哭著。


我心疼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哀聲求他留下琛兒。


他卻眉目冷峻,對著產後虛弱的我語帶嘲諷:


「蘇雲姝,你這樣的人,不配養朕的孩子。」


他看著我的眼神裡帶著嫌惡。


「若是讓朕的大皇子跟著你,被你教壞了,學了你那些歪心思去可怎生是好?」


他所說的「歪心思」,是因著我進宮的原因,原本就不光彩。


他與嫡姐自寧心寺中定情,伉儷情深,曾許諾為嫡姐空置後宮。


一年前,嫡姐召我進宮來陪她。


我卻莫名其妙地陪到了趙文錚的龍床之上。


他醒來時,看見我在身邊,頓時怒從心中來,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你竟敢用這種法子算計朕!」


是嫡姐苦苦哀求,才讓他勉強答應娶我為妃。


許是因著膈應我,他給我選了個「靜」字做封號。


「靜妃,你要安分守己,莫要再耍那些招數。」


那一晚的春風一度,我竟陰差陽錯懷了身孕。


可趙文錚不願讓我養孩子。


同樣的,他也不允我時常見孩子。


嫡姐身子一向病弱,趙文錚早便警告了我少去鳳儀宮擾了她的清靜。


即便我想盡了法子見琛兒,也苦苦哀求過嫡姐。


可惜,還是隻能逢年過節,在宮宴上遙遙地看他一兩回。


看見小小的他,被嫡姐牽在手裡。


我卻不能同他說一句話,告訴他,他的娘親有多麼疼他、多麼想他。


所以今兒,我不知是哪來的勇氣,見趙文錚主動來尋我,他又在和嫡姐鬧氣,便顫顫巍巍同他提出了這個請求。


2


趙文錚卻臉色一沉。


「蘇雲姝,朕希望你記住,琛兒從始至終,隻有一個母親,那就是含瑤。」


「你以何身份,同朕要求去見他?」


他已經穿好了衣服,站了起來。


我仍不死心,伸出一隻手,抓住他的衣袖:


「琛兒如今已有四歲,他身子如何?吃得一向可好?皇後娘娘可尋了人為他開蒙?」


他不耐,試圖甩開我的手:


「這些自有含瑤替他操心,用不著你一個庶母管。」


他似是想到了什麼,轉頭陰沉沉地打量了我一眼。


「你少去鳳儀宮,含瑤見了你會不高興。」


「琛兒也不會高興見到你的。」


我的手垂了下來。


「是。」


他瞥了一眼我垂頭喪氣的模樣。


我這樣子,似乎激起了他的某些想法。


「聽說,母後日日罰你到佛前跪兩個時辰,還叫你抄佛經?」


我還以為他,在難得地憐惜我。


「是,母後旨意,臣妾不敢不從。」


「母後思慮周全。」


他的嘴角卻揚起一絲帶著惡趣味的輕笑。


「你這樣心術不正,應當為你做的事,多去佛前懺悔才是。」


我的心,狠狠地沉了下來。


「少做出這副可憐的模樣了。」


他執起一旁散落的錦被,近乎是砸地大力扔在了我半裸的肌膚上。


「不是你執意要進宮的麼?」


「自己做了腌臜的事,便要自己承擔後果。」


他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他走後,我再也難忍,淚水從眼眶中奪眶而出。


「小姐,當初,明明您是不知情的……」


歲棠見他走了,忙從外頭進來,抱住了我,流著淚安慰我。


「是啊,我說了很多次。」


我看著門外他離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無力而嘲諷的笑。


「可他不信,再解釋,又有什麼用呢?」


3


我走進太後宮裡,給她送去新抄好的佛經。


那樣厚的經卷,我垂首低頭遞給她,她卻看都不看一眼。


「竹月,把靜妃送來的經卷收起來吧。」


竹月道了聲是。


我低著頭,等著太後發下指令,命我去跪佛堂。


她卻隻字未提,隻讓竹月送我出去。


我心頭暗喜。


難不成,太後是打算放過我了?


走到外頭的院子裡的時候,竹月卻不苟言笑同我道:


「今兒佛堂清掃,太後說了您不便跪在佛堂。」


她指了指那毫無樹蔭遮擋的院子。


「太後娘娘說,今兒您便在院子裡跪,以示誠心。」


我的臉色一白。


從前在佛堂跪,雖說累,可我終究還算能承受。


可這兒有這樣大的太陽,又毫無遮擋。


且這兒望出去便是宮道,每時每刻都有來往的宮人。


我終究是靜妃。


她要讓所有宮人都知道,我不得她的歡喜,她罰跪了我。


我顫抖著唇,勉強維持著笑意:


「竹月姑姑,今兒天氣燥熱,能否帶我入內院,尋個有樹蔭的地方跪著?」


竹月的眼神古井無波。


「太後說了,您就跪在此處。」


「天氣燥熱難捱,方顯得您誠心啊。」


她說著,便叫來了兩個精奇嬤嬤在一旁,儼然是要看著我。


我不得已跪下。


跪了不過半個時辰,我的頭就已暈得要炸開。


歲棠在我一旁陪我,臉色也陣陣發白。


我不忍她也遭此無妄之災,便叫她自去尋個樹蔭的地方躲著。


她卻不肯走,定要陪著我。


此時,前頭的宮苑,隱隱傳來熟悉的人聲。


我和歲棠便噤了聲。


是太後和竹月在說話。


「竹月,她跪下了嗎?」


「回太後,靜妃娘娘已經在院子裡跪著了。」


她撫了撫頭,語氣裡透著厭煩。


「含瑤那孩子,瞧著溫溫柔柔的,怎麼家裡竟教養出了個狐媚子妹妹……」


竹月忙接她的話:


「太後娘娘,靜妃是庶出。」


「想來,妾室生的,天生便是這副模樣。」


太後似嘆了口氣,不滿道:


「也就含瑤性子好,才留著她,還非要錚兒娶了她。」


「依著哀家的意思,一個庶出的,敢對錚兒使這樣的手段,賜死也是不為過的……」


我緊緊咬著嘴唇,怕我暈厥過去。


也不知太後這番話,是特意說與我聽,要敲打我的。


還是不經意讓我聽見了呢?


我忽而想起,從前我也曾在寧心寺禱告。


在佛前,衷心地為我求一份好姻緣。


方丈同我說,我解的是與我天生有緣之人的籤,自會得到一份好姻緣。


卻沒想到,她竟是在诓我。


所謂的「天定姻緣」,竟然是被困在這深宮中。


我的嘴角,緩緩勾起一絲慘笑。


佛祖,天命,我早已通通不信了。


現在卻要被逼著,跪在佛祖面前,以示我的「誠心」。


真是可笑的緊。


正胡思亂想著,忽而聽到歲棠帶著泣聲喊我。


原來,我受不住熱,暈厥過去了。


再醒來時,周圍已是我自己宮裡的裝束。


面前坐著趙文錚。


他臉上的神色有些復雜,卻也不似以往那般帶著嫌惡。


「靜妃,你有孕了。」


4


大約是他與嫡姐鬧氣那晚,來我宮裡有的。


縱使我並不喜眼前這人,隻是孩子是我的骨血。


我終歸是歡喜的。


「太醫說,你動了胎氣。」


「母後也是無心的,並不知你有孕,所以罰跪了你。」


這算是,在對我解釋嗎?


我心中起了期冀,望著他,殷殷地正要開口。


他卻仿佛明白了我要說什麼,搶先甩給我一句話:


「你先好好養著,等這孩子生出來,還是讓含瑤養。」


我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皇上,琛兒已經交給姐姐養了……


「您,您也要斷了臣妾和這孩子的母子情分嗎?」


他方才那短暫的歉意和溫柔全然不見。


隻剩了冷漠。


「蘇雲姝,你不會覺得,你還有資格同朕提條件吧?」


「你若是安分些,朕會給你個體面,晉你做貴妃。」


「你若是不安分——」


他刻意拉長了聲音。


「就別怪朕,不念著這幾年的情分。」


情分?


我同他之間,竟然還有情分。


貴妃?貴妃又有什麼用。


一個連自己生下的孩子,都不能自己養的貴妃麼?


我氣得一邊笑,一邊幹嘔。


惡心的感覺愈演愈烈。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見我這副模樣,似乎有了些動容。


「罷了。」


「你孕中辛苦,朕便給你個恩典,讓你去見見琛兒吧。」


他說完這句話後,立即便露出了後悔的神色。


可我已經止了幹嘔,睜大了眼,殷切地望他。


「皇上,真的嗎?」


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5


為了見琛兒,我一早便來了鳳儀宮,帶著裝著糕點的籃子,在側殿裡等他。


他被嫡姐身邊的梧桐領了來見我,卻顯得十分局促。


「靜妃娘娘。」


他生硬地行完禮,便轉頭望向一旁的梧桐。


「姑姑,我行完禮了,我可以走了嗎?」


梧桐笑對他道:


「不,皇上說了,允了靜妃娘娘一刻鍾見您。」


「奴婢先告退了,您和靜妃娘娘好好敘話。」


梧桐退下時,琛兒的臉一下子便垮了下來。


我顧不得什麼,走上前去,將他摟在懷裡,左看右看。


「琛兒,讓母妃好好看看……」


他面色十分不自然,伸出手來,試圖推開我。


我蹲了下來,摸著他的小臉。


「琛兒,你記不得了嗎?」


「我是你母妃啊。」


我轉頭,從身後的籃子裡,取出來一塊兔子形狀的糕點。


琛兒屬兔,這是我特意為他做的兔子糕。


「琛兒,這是母妃做的兔子糕,你嘗嘗?」


我殷殷地望著他。


他卻使勁搖著頭。


「不,不,我要找母後,梧桐姑姑……」


他的手胡亂揮舞間,將那塊兔子糕狠狠打到了地上。


摔得粉碎。


「你,你是壞女人!」


「他們說,父皇根本不想娶你,是你自己硬要嫁給父皇的!」


他大聲哭泣了起來。


「我,我沒有你這個母妃!」


我的手僵住了。


琛兒還在哭泣著。


他說出的話,一字一句,如同刺向我的利刃。


原來,這麼多年,嫡姐身邊的宮人就是這樣教他的。


難怪,難怪趙文錚從未讓人刻意隱瞞,琛兒是我所出。


原來,是根本不必隱瞞。


琛兒已經不肯認我這個母妃了。


「琛兒!」


門忽而被推開,有人急急而入。


是我一向病弱,居於鳳儀宮不出的嫡姐,蘇含瑤。


她一把將哭著的琛兒摟進了懷裡。


「琛兒,母後在ṱų⁸這兒,別哭……」


琛兒抱著她,很快便停住了哭泣。


不知蘇含瑤同他說了什麼,他竟還笑了出來。


活似一對感情深厚的母子。


站在一旁怔住的我,好似一個外人。


「哎呀,妹妹……」


蘇含瑤似乎才發現我。


「琛兒他不是有意的。」


我緩緩朝她行過禮,朝外頭走去。


隱隱還聽見琛兒的抱怨聲:


「母後,為什麼要讓我見她?」


還有蘇含瑤同他的解釋聲。


「是你父皇的旨意,都怪你父皇,好不好?」


「晚些時候,母後替你教訓他。」


回了昭雲宮後,我躺在床上,肚子一陣墜痛。


歲棠替我掖了掖被子,頓時面如土色。


「小姐,你流血了……」


6


「靜妃娘娘這是心內鬱結,才會有流產之兆。」


「微臣施針,已經保住了皇嗣,隻是娘娘,萬般不可再如此傷心……」


聽完太醫的稟報,趙文錚皺著眉走到我床前。


「蘇雲姝,不是已經讓你見過琛兒了嗎?」


「你還傷心什麼?」


我木然望著前方,不發一言。


「朕現在就下旨,立即晉你做貴妃。」


「你一定要開懷起來,不然對你腹中的孩子不好。」


孩子?


也對,這孩子是為蘇含瑤生的。


我得萬萬保住孩子才是呀。


我嘴角勾起一絲諷刺的笑容。


「皇上放心,姐姐也放心,臣妾是萬萬不會做出傷害孩子的事的。」


「畢竟,姐姐還等著抱養臣妾腹中的孩子呢。」


他似是有些發了怒。


「蘇雲姝,你別不知好歹。」


他匆匆離去,為的是早已約好,去嫡姐宮裡同她一道用午膳。


幾日後,苦藥喝著,我身子勉強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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