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我說：「我家要拆遷了。」

方野一下跳了起來，面上克制不住喜悅，一把將我摟在懷裡，激動地有些顫抖。

「太好了，太好了，你知不知道能拆多少錢。」

我忍著內心的厭惡，環住他的腰，聽著他如同喪鍾一樣的心跳聲。

「家裡原本的宅子面積不小，可以拆兩三百萬吧，不過還要一個月左右到賬。

「我們可以先去看房子，在我出差之前把房子定下來。」

11

接下來的日子，方野仿佛變了一個人，對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他甚至開始早起做飯，晚上接我下班。

無微不至的呵護，讓我如同回到了大學時期，但方野那個時候的樣子，在我心裡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媛媛，我什麼時候去見見伯父伯母啊。」

方野扭扭捏捏半天，心虛地道歉。

「年前那次沒有去成你家，我一直挺愧疚的，咱們再去的話，我得多準備些禮物才好。

「或者幹脆直接安排雙方父母見面，把咱們的婚事定下來。」

年後清明節，我曾回家掃墓，方野當時告訴我他母親生病，沒法跟我回去。

後來五一長假，我早早備好了見雙方父母的禮物，方野卻要加班，再一次拒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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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大半年的時間了，他這才想起來，在我們 8 年的愛情長跑中，還沒有見過家長。

看著他期盼的眼神，我冷漠拒絕。

「他們現在忙拆遷的事兒，沒有時間。

「如果你有空的話，不如先去售樓處轉轉。」

方野的眼睛亮起，迫不及待地從身後拿出宣傳頁。

「早就看好了，江景府苑，三室兩廳兩衛一廚，140 平米，總價 500 多萬。」

我曾經這家地產公司做過兼職，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爛尾的風險極大。

我本來篩選了幾個地產公司，想設個圈套，等方野自己走進來。

沒想到他命該如此，人賤自有天收。

不過我還是皺眉：「這種高端小區價格這樣貴，別說首付不夠，咱們貸款也還不起。」

方野拿出紙筆，給我計算。

無非是現在的行情，首付越高越好，他看好的房子非常搶手，好的戶型賣一套少一套。

最後的結論是，需要我家出資 200 萬，幫忙付首付。

「讓我爸媽支援我們這麼多錢，是不是太多了，拆遷後他們也要買套小房子養老的。另外，你父母出多少呢？」

方野支支吾吾，猶猶豫豫。

近些年在方野的補貼下，他家裡的生活有了較大的改善，但他的父母偏愛那個還在讀書的小兒子，不可能給大兒子拿錢買房。

或許這也是他一直特別看重錢的原因吧。

第二天的時候，方野告訴我，他的父母可以出資十二萬。

我心裡有了數，他的存款，差不多有二十二萬。

12

周末的時候，我再次來到健身房。

許悠老早就等在那裡，衝我瘋狂搖手。

我笑著迎上去，「跟你的師兄怎麼樣了，得手了嗎？」

許悠的樣子有些泄氣：「適得其反，吵也吵了鬧也鬧了，師兄反而好幾天不理我了。」

不過她很快振作起來。

「我也不需要去跟那種女人學，師兄喜歡的是我這種乖巧淑女，不是那種醜陋的潑婦。

「也不知道師兄整天跟她睡在一起，會不會做噩夢。」

說這話的時候，許悠眼底的惡意絲毫不加掩飾，這倒是跟虛偽的方野完全不同。

我雲淡風輕的附和，繼續套取合適的話。

13

接下來的幾天，我加速安排工作的交接，方野有時候會催我去看看房子，但我一直沒有同意。

等他再一次抱怨我，對兩人的婚事和未來不上心的時候，我才跟他去了售樓處。

接待員笑意盈盈地迎上來，跟我深深對視一眼，我點頭回應。

我們很快確定了最佳位置的一棟樓的最好樓層。

售樓處經理親自接待，講的天花亂墜，方野聽的心情澎湃。

這麼搶手的房子，怎麼可能不付定金呢。

500 萬的房子，定金 20 萬不過分吧？

我爸媽的拆遷款還沒有下來，我自己手裡也沒有存款，許悠他是知道的，

這筆錢隻能他出。

方野有些愧疚地跟我道歉。

「媛媛，我存款不多，勉強湊夠 10 萬，我爸媽給我們出 10 萬，你看購房合同是不是先寫我的名字。」

「這是我爸媽的意思，我知道對你不公平，但是你能不能理解一下他們老人的想法。」

「等過段時間付首付的時候，再加上你的名字。」

可能方野以為我蠢，也可能認為自己太精明了。

購房合同籤字後，我跟他都松了一口氣。

許悠還想去吃頓大餐慶祝，我以工作忙為由拒絕了。

我可不想跟他去吃什麼開封菜和沙縣小吃。

我倆一塊出了售樓處的大門，半個小時後我又折返回去。

接待員妹妹一見我就喜笑顏開：「姐，你來了，經理在辦公室等你。」

我點頭，輕車熟路地進了辦公室，經理將賣房提成的現金 2 萬塊已經包好，放在桌子上。

我數了兩遍，確認無誤後揣進包裡。

跟經理客套了幾句，他不由感慨：「房子真是越來越不好賣了，爛尾的也多，你也算咱們的半個員工，我實話告訴你，剛剛那位方先生買的房子，5 年之內能住上就不錯。」

他沒有問方野和我的關系，這些都不重要。

我也感慨，「他能付得起首付就不錯，如果他違約，你們千萬不要手軟。」

「怎麼可能手軟。」經理笑得意味深長。

14

時間轉瞬即逝，又一個周末來臨時，許悠的畢業晚會也如期而至。

方野提前兩天就跟我報備要加班。

「媛媛抱歉，這周又不能陪你了，買了房陡然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重了，我想多賺點加班費，下周陪你回家見伯父伯母。」

我和往常一樣溫柔地替他打好領帶，將綠豆湯遞給他，笑的人畜無害。

「你忙你的。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小姐妹，今天跟她約好了見面，不用擔心我。」

方野擰緊的眉頭這才稍稍舒展。

他轉身緊緊抱住我，白襯衫上散發出洗衣液的清香，是我最喜歡的松木香味。

他說，對不起。

我說，沒關系。

等他出了家門，我深呼吸了幾口氣，卷起袖子開始打包行李。

將自己的行李快遞寄走，方野的衣服我也全部打包起來。

這些都是我省吃儉用買的，不可能便宜這個渣男。

原本還想賣一下二手，但實在沒什麼時間，就直接捐贈給機構上門回收了。

中午的時候，我去了方野兩人之前去過的日料店，點了一份豪華套餐。

三文魚入口的時候，生肉的味道讓我我差點嘔出來。

我硬生生吞進喉嚨，不浪費一點飯菜。

這就是他們暗地裡偷腥的味道嗎？

其實，蠻難吃的。

15

晚上 6 點鍾，我和甜甜出現在許悠學院舉辦的畢業晚會。

她雖然擔憂，但緊緊握著我的手，堅持要跟我一起。

我們隱匿在黑暗的角落，看著臺上穿著西裝和禮服裙的男男女女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許悠一襲白色晚禮服出場的時候，成功吸引了現場所有人的注意。

波浪長發松松挽起，垂下的發絲恰如其分地落在白皙的脖頸處，與銀色的項鏈交相呼應。

她穿過人群，踏著紅毯走上臺，淺淺笑著就顧盼生輝。

「今天站在這裡，我要謝謝我的師兄——方野。從我入學起他就十分照顧我···」

抱著玫瑰鮮花的方野，被實驗室的師弟推出人群，含笑聽著許悠的謝詞。

待她話畢的時刻，修長的雙腿三兩步跨上臺子，送出花束。

場內掌聲雷動。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師弟在臺下起哄：「親一個，親一個。」

方野像是萬分緊張，忙朝師弟揮手拒絕。

但下一刻，許悠已經踮起腳，吻住了他的唇。

男女主角終於在一起了。

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方野似乎也被這種氛圍所感染，他情不自禁地環住女主角的腰，從被動轉為霸道地攻略，吻得難舍難分。

我這才起身，站在凳子上，雙手圍成喇叭狀，氣運丹田，放聲大喊。

「方野！」

就如同平地一聲雷，人群霎時間沒了聲音，紛紛扭頭朝我看來。

臺上的男女猛然一滯，方野率先推開對方，循聲看到我的一刻臉色煞白。

我的淚水汩汩而下，三分真情，七分演繹。

我下了凳子，在周圍人的小聲議論中一步一步走向高臺。

直到方野身邊，抬高手臂，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方野，這就是你所謂的加班！我們談了 8 年戀愛，馬上就要結婚了，你為什麼要出軌。」

「媛媛，你聽我解釋。」

方野的神色慌亂，來來回回卻隻有這一句。

反而是旁邊的許悠最先鎮定下來，她眼底的憤怒噴薄而出：「原來你就是貝詩媛，你敢算計我。」

可惜方野的 CPU 明顯不太夠：「媛媛，你們，你們認識？」

我挑釁地給了許悠一個嘲笑的眼神，轉身朝人群聲淚俱下。

「是，我認識。原來她之前說的，幫她搶走別人的實驗成果，幫她走後門進公司的那個師兄，竟然是你。」

「你胡說八道什麼！」

許悠一愣，張牙舞爪地朝我撲來。

還好方野立馬擋在前面護住我：「住手，咱們先出去說，出去！」

但我想說的已經說完了。

找準機會再次甩了方野一巴掌，我捂著臉哭著跑出宴會廳。

16

方野沒有追上來。

他想追，卻被許悠死死拽住拽住。

甜甜開車將我送到了高鐵站，我直接買票回了老家。

17

原本我想注銷手機號，拉黑方野的一切聯絡方式。

但最終抵不過好奇。

我還是想親眼看看他失去一切後的，到底會怎樣。

在我離開的那天晚上，方野狂打了幾百個電話，我不得不先關機，免得電量不足。

等我回到爸媽家，美美的睡了一覺後，才開機。

手機震個不停，方野道歉的短信一條接著一條。

還不等我看完，電話又打了過來。

方野聲淚俱下，哭著求我回家。

「媛媛，我當時一定是昏了頭才會親她，我跟她真的沒什麼，你相信我。」

我說：「你可能還不知道，你們的故事許悠已經對我講過無數遍了，就連畢業晚會，也是她邀請我去的。」

方野無法反駁，隻能求我再給他一次機會，保證跟許悠劃清界限。

但我對此毫無興趣。

第二天的時候, 方野才發現家裡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消失了。

「媛媛，你現在住哪裡，我去接你好不好？咱們都說好周末去看伯父伯母了，別讓他們擔心。」

旁邊傳來女人是喊聲：「師兄, 她就是故意的, 早就準備好分手了, 你還看不出來嗎？」

方野慌亂地掛了電話。

我皺眉，難不成許悠已經登堂入室了嗎？

第三天的時候，方野求饒的電話變成了質問。

「你們公司說你早就辭職了，怎麼回事？你沒有升職加薪，也沒有外派。」

我說：「嗯，順便告訴你, 拆遷也是假的。」

第四天的時候，我已經拉黑了方野。

一個陌生電話打來，接起竟然是許悠。

我忽略她吃過屎的嘴冒出的各種屁話，直接拉黑。

從甜甜那裡得知，原來是方野幫許悠搶實驗室資源，以及走後門進公司的事兒被捅了出來。

他們公司為了自身名譽，決定讓兩個人自己商量，至少一人離職。

學校那邊也要對許悠的畢業論文進行重審。

第五天的時候，原來兼職過的售樓處接待員跟我打來電話。

方野想要退掉房子，要回定金。

開玩笑，現在房地產生意這麼差, 別人敞開大門是做慈善的嗎？

第六天的時候, 房東給我打來電話，如果續租的話，要交下個季度的房費了。

我果斷退租。

第七天的時候, 我決定注銷原本的手機號和各種社交軟件。

無他, 方野和許悠太煩了, 每天換著八百個號給我打電話、發短信。

我對他們以後的生活已經不感興趣了。

18

一個月後, 休假結束的我在老家找到了新的工作。

聽甜甜說，方野在多重打擊之下頻頻工作失誤, 丟了工作。

現在到處打聽我老家的住址，不知道是想求和，還是想報復。

可我們的老同學, 也不清楚我家在哪裡，有些聽到八卦的人，還免不了諷刺他一番。

學校倒是有檔案, 但是涉及隱私，不可能告訴他。

不知道許悠是不是還陪著他。

方野出門的時候，笑嘻嘻地捏了捏我的圓臉。

「全我」19

半年後, 我遇到了三觀相合的男友。

對方家境普通, 長相普通，用老話來說，就是跟我家門當戶對。

他經常給我準備一些驚喜和浪漫, 我還是像以前拒絕方野一樣拒絕他。

「省著點花，不用給我買東西。」

男友卻笑眯眯地拉住我的手，將工資卡放在我手心。

「這能省出幾個錢，如果嫌棄我大手大腳, 就趕緊嫁給我，讓我也能當個甩手掌櫃。」

我一愣，隨即笑著點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