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情深以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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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謝深正突然開口:「我聽陳述說你想去國外讀書?」


我點了點頭:


「如果能有機會的話……總是想試試的。但你放心,我會等手上的工作全都結束後,再去考慮這件事,不會對工作有任何影響的。」


謝深正「嗯」了聲:「那就去做唄,反正你有那個實力,想做什麼就去試試。」


可他再也沒轉過頭來。


我莫名覺得謝深正在不開心,但我又說不出來原因。


15


那天之後,像是無事發生。


可謝深正是個記仇的。


周窈窈怎麼對我的,他就怎麼對付周窈窈。


然後扔給了容庭。


「你哪有那麼多時間來理那傻逼?找點事做,省得那小子一天到晚過來找人。」


謝深正小聲嘀咕。


又在我看過去時低低咳嗽了下,虛張聲勢:「不準偷懶!」


可他不知道,剃了胡子後一覽無餘。


我盯著他臉上明顯的紅意,嗯了聲,也沒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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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陳述走了過來,瞬間樂呵:


「喲,阿正你又在小西這邊吃辣椒了啊?」


也不知道謝深正是怎麼想的。


他給自己的臉紅找的借口是吃了辣椒被辣紅的。


但誰沒事天天在同一個人面前吃辣椒的?


謝深正聽出了陳述語氣裡的打趣,瞬間黑著臉罵了句:「滾蛋!」


陳述哈哈大笑。


我也跟著彎了彎唇。


或許是謝深正又給容庭找了其他的事,我能有時間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直到某天我下班被人堵住。


「姜西!」


我認出了堵著我的人。


是容庭的一個好友。


以前也肆意嘲笑過我像個舔狗一樣待在容庭的身邊。


可現在他攔住我,近乎哀求:


「你去看看阿庭好不好?他已經進過醫院洗胃過一次了,再這樣下去就真的會出事的!」


我本來不想理的。


可那人像是瘋了似的大吼大叫:「你不是要還容家的恩情嗎!如果阿庭真的死了,你怎麼對得起他媽媽!」


於是我停住了腳步。


16


容庭比上次見面時瘦了很多。


地面散落著一堆空酒瓶。


他無意識地灌著酒,直到聽說我來了。


「姐姐!」


容庭扭頭看我,眼睛騰地亮起。


在知道當年是我舉報周窈窈進監獄前,容庭一直都是叫我姐姐的。


我面無表情:「宋明說你快要死了,讓我來看看你。」


可容庭卻像是沒聽到一般,跌跌撞撞地走過來要拉我的手。


眉眼彎彎:「我終於拿下誠達那個項目合作,我厲不厲害!」


像是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得意作品一樣。


可那筆生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看來容庭已經喝到腦子都不清醒了。


他繼續說著很多事,很多我已經忘記了的事情。


也難為他一點一點地想起來。


最後又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條紅寶石項鏈。


那是當年容庭在拿下第一筆大生意後買下來送我的禮物。


我離開時並沒有帶走。


他一邊打開盒子一邊小聲嘀咕:「還好我記得帶過來,姐姐一定會很高興的!」


「容庭。」


我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突然笑了起來:「隻有周窈窈喜歡紅寶石。」


姜西從來都不喜歡這些的。


隻不過從前的姜西會裝作很喜歡的樣子。


容庭抓著盒子的手陡然僵硬。


半晌後才極為勉強地扯起一抹笑容:


「那、那我給你換一條……換一條你喜歡的,好不好?」


「不好。」


我搖了搖頭,又嘆氣:「容庭,真正喝醉的人不會條理清晰地說出那麼多件連我自己都忘記的事情,除非他在裝醉。」


容庭抿唇。


他低著頭,我看不大清他臉上的神色,隻是照著自己的想法繼續說了下去:


「我當時說得也很清楚,報恩結束,我們兩清。那幾年是我執意要留下來,是我自己做的決定,被罵被嘲諷也都是我自找的,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怎麼會沒有關系!」


容庭急促地打斷了我的話。


他看著我,漸漸地那眼眶周圍都泛上了一層紅色的血絲:


「是我沒有替你解釋,是我任由著那些人來汙蔑你,是我在縱容著這一切發生。這怎麼就和我沒有關系了?」


我被他這話噎了噎,默然。


於是容庭又自顧自說了下去:


「我知道我不懂事,一直仗著你脾氣好就肆無忌憚地覺得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可能會拋棄我。所以我做錯了很多事——我都知道錯了,姐姐。」


「你不喜歡周窈窈,那我就讓她滾。我、我其實真的沒有那麼喜歡她,我隻是覺得她已經變得和我一樣——變得和我一樣了,就沒有資格再嘲笑我了。」


「我也不是討厭你,我隻是怕你會嘲笑我。」


說到後面的時候,容庭不光聲音在發著顫。


他渾身都顫抖了起來,像是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夢境:


「你見過我那麼多不堪的一面,甚至最開始的時候我不能自理時都是你幫著我。我怕、我怕你後來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我怕你會嘲笑我,我真的怕……」


我突然明白過來。


原來後來容庭對我的態度異變不僅僅是因為周窈窈。


更因為我曾是他過去那些不堪的見證者和親歷者。


我以為容庭已經從那段黑暗中走了出來。


可實際上並沒有。


他隻是越陷越深了而已。


就像現在。


容庭磕磕絆絆說著,遠沒有先前在說那些回憶時條理清晰。


他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隻是想到什麼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可是容庭,」我打斷了他,「這並不是你能夠以此來傷害我的借口。」


於是容庭突然頓住。


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般發不出任何的聲響來。


「我把新容的股份賣給了謝深正,他給了我一筆足以讓我能夠好好活下去的錢。更別說我現在還有一份讓我很開心的工作,或許在不久後的將來,我也能夠去實現我的夢想。」


至於把新容股份賣出去後會不會對容庭造成什麼威脅。


這也已經和我無關了。


我朝著容庭笑了笑:「你看,我並不是離開了你就完全活不下去了。隻是因為那幾年我把自己困在報恩的桎梏下,所以我曾經放棄過很多。但這並不代表著我以後也得為了你,或者是為了別的什麼人繼續放棄下去。」


謝深正說得沒錯。


人吶,最大的靠山永遠都是自己。


容庭的臉色隨著我的話一點一點慘白了下去。


等他緩過勁來,開口聲音低啞:


「所以你不要我了,是嗎?」


「是你先不要我的。」


我提醒他:「在你給周窈窈過生日那天。或許又是更早以前……我也不太記得了,但無所謂了。你要是真覺得難受,真覺得對不起我,那就給我一筆錢作為補償吧。」


這也是容庭之前說過的話了。


先前我還會覺得難受。


不過如今想來,比起那些虛無的情意和道歉,還是錢來得更實在一些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過來?」


不知道想起什麼,容庭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他語氣急促:「你要是真的不想要我了,那你為什麼還要過來看我?」


他執拗地盯著我看,不死心地要著一個回復。


我隻好嘆氣:「因為宋明說你快要死了啊。」


「你可以死,但你不能是因為我而死,這樣我會很對不起容夫人的。」


於是眼底的那點希冀徹底湮滅。


容庭沉默不語。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我接起。


「那什麼——姜小西啊,阿正他今天下班的時候遇到了車禍,受了傷來著。要不,你回來瞧一眼呢?」


陳述的大嗓門無比清晰地傳來。


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心虛。


可我瞬間滿腦子都隻剩下了「謝深正發生車禍」這件事。


「醫院地址發我。」


我轉身離開,卻又被容庭叫住:


「姜西!」


我轉頭,正好看到他抓起桌上的水果刀狠狠地朝著自己的腿刺去。


一片鮮血淋漓。


他疼得臉頰蒼白,滿是冷汗,卻又朝著我小心翼翼地笑:


「腿斷了,姐姐你就會管我了是不是?」


「我隻會更加看不起你。」


我冷眼看著,絲毫沒有走過去的意思。


「挺沒意思的,容庭。自始至終你都隻是想著自己,包括現在你的所作所為也並不是希望得到我的原諒,而是用這種方式來限制我往前走的步伐。你永遠都是在試圖困住我。」


容庭這種人,隻是想著如何拉別人下深淵,變得和他一樣。


比如周窈窈。


再比如我。


這樣他就並不是異類了。


我嘆氣:


「別讓我從討厭你變成恨你。」


丟下這句話後我就匆匆離開。


全然不再去看身後的容庭會變成怎樣。


17


謝深正的確受傷了。


我趕到他公寓看到他那個傷時,沒忍住沉默。


「抱歉啊。」


謝深正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面無表情:「我再晚來一點,你這傷口應該已經痊愈了吧。」


謝深正看著自己手背上的擦傷,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他的確是發生了車禍。


不過是電動車不小心撞上了他的車。


而他那個傷口也是幫著人家搬電動車時不小心擦傷的。


「行了行了,」他咳嗽了下,然後起身拿著車鑰匙趕人,「主要還是怪陳述大驚小怪,我都讓他別告訴你了,他非得說——反正也沒啥事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坐在沙發上沒動。


謝深正扭頭看我:「幹嗎呢?」


「你知道我去見容庭了吧?」


我直截了當。


謝深正動作一頓,而後裝作若無其事地皺眉:「你又去見那小子了?我不是和你講過那家伙現在瘋了,你怎麼還——」


「謝深正,你撒謊的時候會臉紅。」


我嘖了聲, 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現在也沒胡子了。」


謝深正又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臉,無比懊惱:


「早知道就不刮胡子了。」


「其實我酒品不錯,記憶也挺好的。」我拍了拍沙發示意他坐過來,又笑眯眯, 「所以我還記得, 在我問你是不是喜歡我的時候,你沒有否認。」


謝深正走過來時同手同腳。


「是嗎?」


他嘴硬:「那可能是因為我太過於震驚所以忘記回、答……」


可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又不自在地別過頭。


最後又自暴自棄:「行了,你想問什麼就問什麼吧!」


「你怎麼知道我大學是念什麼專業的?」


我實在好奇, 又覺得以謝深正的身份,實在沒必要去調查我。


謝深正冷哼了聲:「北清大學計算機學院的謝老教授是我三爺爺,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惋惜過你的退學。」


我一愣, 然後就是深深的愧疚。


「我……」


老爺子當時對我很好,甚至表明過希望我能夠成為他的研究生。


可我到底還是辜負了。


「老爺子一開始的確是生氣的,不過後來知曉你那點事,他也就沒說什麼了。」


謝深正瞥了我眼, 冷哼:「誰不知道你就是個犟脾氣啊, 認準了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有些陰陽怪氣了。


我噎了噎,起身準備走人:「那行, 回去吧。」


「等等。」


反倒是謝深正拉住了我。


他有些不敢置信:「就……沒了?」


我想了想,語氣肯定:「沒了。」


「不是,」謝深正著急了起來,「你就不問問我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你的嗎?」


「那重要嗎?」


我反問:「不是謝總你告訴過我,我現在最需要的是可控的生活節奏、良性的財務狀況以及理性的生活觀念,去計較別人的愛不愛一點意義都沒有用嗎?」


我覺得謝深正這話真還挺有道理的。


這下輪到謝深正被我噎住了。


他似乎氣到了。


一路上都沒怎麼和我講話。


直到我下車時,謝深正才憋不住開口。


聲音悶悶的:


「你老是跟在容庭身邊, 不管是小時候還是長大。」


「你永遠都是在保護著容庭, 總看不到別人。」


他頓了頓, 又說:「其實有時候我還挺羨慕那臭小子的。」


我愕然。


可再轉身時, 這人已經把車開走了。


我:「……」


活該單身!


18


謝深正死活不肯承認那天的表白。


我也不在意, 專注著自己的工作和以後的學業。


容庭沒有再來找我。


聽說他的那條腿也沒有治。


周圍有人在蠢蠢欲動,而姜成還在賠著笑。


「「「」我收下了。


自那天後, 容庭也不再管周窈窈了。


聽謝深正說, 後來周窈窈嫁給了一個有點錢的老頭子, 不過當繼母的日子也不好過。


不過那也和我沒有多大關系了。


因為我收到了國外一家我向往很久的實驗室發來的邀請函。


收拾出發的前一晚,謝深正向我表白了。


可他甚至都不如那一天的表白, 磕磕絆絆說錯了很多詞,連謝老教授都忍不住狠狠唾棄了一番。


但我卻聽得很開心。


我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對謝深正說:


「我媽走之前和我說過三件事。」


「什麼?」


「第一件事, 人要懂得感恩。」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還清那份恩情。


「第二件事,隻有讀書才能徹底出人頭地。」


我曾經因為報恩放棄過,但好在我還能有機會重新拾回來。


謝深正等了很久, 忍不住問:「那第三件事呢?」


我捧著謝深正光滑的臉蛋親了口, 又笑:


「她說, 找對象啊要找一個本身就很好的人,這樣你才能成長得更好。」


「接下來我們一起努力啊,男朋友。」


謝深正眼底的光越來越亮。


然後——


「謝深正, 你是不是要哭了?」


「沒有!」


「你別忘了你現在沒有胡子了,我什麼都看得清的!」


「……操,我明天就把胡子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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