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趙靖川的兄弟宋川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出口：

「許妍這御夫有術啊，趙靖川求生欲可真強啊，沒事，你現在是病號，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用不著勉強。」

就是這樣，宋川每次都明裡暗裡說我控制欲強，認為梁璐和他們幾個兄弟一樣的，革命友情深厚，是我臨插一腳，吃一些莫名其妙的飛醋。

梁璐糯糯的聲音響起：

「既然你有人照顧，那我們就先走吧。」

趙靖川把梁璐的飯晾在一邊，揮手告別。

但是我卻瞟見了他看完手機後，將屏幕扣在桌子上。

屏幕裡，是他給梁璐發的消息。

「菜很好吃，手上的傷口注意防水，給你叫了跑腿，藥會送到家門口。」

在衛生間洗飯盒的我突然覺得好疲憊。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愛情裡充滿了雞零狗碎的事情。

童話隻告訴我們王子和公主歷盡千辛走到一起，仿佛在一起就是最終幸福的歸宿，卻從沒有人告訴我，生活會打敗愛情。

那天我和趙靖川提了分手。

分手的當天晚上，我想的不是這個人愛不愛我，從什麼時候不愛的。

反而都是要怎麼搬家，扣除掉房租工資還剩下多少，貓咪撫養權應該歸屬誰，養了貓不適合合租，女生獨居的話安全問題……

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快要壓垮我的最後一根防線。

Advertisement

我有點不想分手了，不是因為還愛他，而是因為分開好麻煩。

因為這種麻煩我退縮了一年，為什麼小說裡的女生可以做到說斷就斷，在說分手的那瞬間，感情就立馬可以切割開。

於我而言，感情不是一瞬間就建立的，自然也不能一瞬間就崩塌的，更不會一下就結束。

我一直想著等到哪天，我慢慢習慣這個人完全退出我的生活，我就可以瀟灑離開。

我給這段感情提前設立了一個最低的期待值，預留一個面對傷心的緩衝地帶，那麼感情結束的時刻，就能減少其中的痛苦。

但是看到趙靖川朋友圈的時候，我還是毫無防備地心痛了一下。

宋川曾經開玩笑說過：「別看每次都是男人低姿態哄女生，其實離不開的那個人是女生，敢不敢打賭，不管犯了什麼錯，隻要男的低頭死纏爛打挽留，女的馬上回頭。」

趙靖川似乎認同他的想法，也覺得我能一直原諒他，等著他。

但這次我真的累了。

04

趙靖川和梁璐在一起的第二天就啟程去了雪山。

那是我和他提過很多次想去的地方，他總是以工作繁忙為由推脫。

學生時期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卻因為捉襟見肘的生活費望而卻步。趙靖川不是什麼家庭富裕的孩子，所以大部分時間都被花費在兼職上。

但我們約定好每個月都會往賬戶裡放一筆錢，當作畢業旅行的資金。

臨近畢業的時候，我滿心歡心地拿出早已經制定好的旅行計劃，滿懷期待地和他商量訂票。

可他的眼神躲閃不敢看我，再而三地推脫現在還早，過幾天再買票也來得及。

直到畢業的日子越來越近，趙靖川說他要去實習，恐怕不能去旅行了。

說不失望是假的，期待了這麼久的計劃卻落空了。

那是我們第一次吵架。

我問他：「趙靖川你從來都沒打算和我去旅遊吧？」

他顧左而又言它：

「實習公司臨時安排的，我也沒有想到。」

我翻出來他的郵箱信件。

「6 月份的時候公司已經給你發郵件通知過了，你一早就知道，但是你為什麼就不說呢？」

他像是被戳破了的氣球，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我斜靠在窗臺邊，心裡覺得無限的疲憊。

趙靖川脾氣溫和，從來都不會主動與我起衝突，可是遇到不可調和的矛盾時也選擇沉默。

他的一言不發是想要避免事件升級，卻也關閉了情緒和問題的出口，因為矛盾不會因為沉默就消失，時間帶來的從不是淡忘，而是妥協與失望。

「趙靖川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去是嗎？」

我又重復了一遍。

他的臉色難看，整個人透出來一股無力又疲憊的感覺，說出來的話也有氣無力：

「我剛剛不是回答了，公司臨時安排。」

「可你不是 6 月份就收到了郵件，你一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他再一次地沉默，我們陷入了冷戰。

宋川不知道從哪裡知道我們冷戰，電話裡語氣激動地質問我：

「許妍你真是最差的女朋友了，除了趙靖川，誰能受得了你啊，你是不知道他家境差嗎？還非要去畢業旅行，拜託了，大小姐別出來禍害別人了好嗎？」

「我兄弟一邊努力生活賺錢，一邊還要伺候你，伺候你知道什麼意思不知道，你真為他好，消停點趕緊消失好吧。」

我的手在發抖，原來憤怒到了極點是發不出聲音的。

他完全不等我說話直接就掛了電話。

生氣和委屈全部都湧上心頭，我蹲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流。

沒有人能懂和一個遇到事情從來都不選擇溝通的男生在一起是有多心累。是他一開始發現我想去雪山，所以主動說畢業要去的。我體諒他的不容易，所以每個月他的旅遊資金我都替他偷偷藏在一張單獨的卡裡。

如果他一早和我說去不了，我就不會推了閨蜜的邀約，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商量扭轉的餘地，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就是不願意開口溝通呢？

這樣的狀態下時常把我逼得疲憊不堪，外人眼裡的趙靖川溫和可親，所以我就成為了那個作的一方，卻沒有人能理解我的處境。

我記不得我們怎麼和好的，隻記得那天他隻要提到吵架的事情就變得焦躁不堪。

「妍妍，我們現在不是很開心嗎？就不要提那天吵架的事情了好嗎？」

「我不是想吵架，隻是想和你溝通清楚，我們不能以後每次出現問題都是冷戰解決。能好好溝通把問題解決了好嗎？你知道嗎，在你朋友的眼裡我們吵架都是我的問題，他甚至讓我離開你。」

趙靖川把臉埋進手掌裡，整個人都散發著焦躁、破碎的氣息，仿佛我又一次找事情。

他把我抱在了懷裡。

「妍妍，我替我兄弟和你道歉行嗎？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太在意他說的話，他這個人就是心直口快，但是他人其實不壞的。也是為我好，一時衝動才這樣子。」

我的臉立馬冷了下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還是不要和好了。」

「我就知道會這樣，說好的溝通到最後就問題會升級更嚴重，許妍，早知這樣，我就不該開口，應該繼續沉默下去。」

一種歇斯底裡的絕望在我的體內叫囂。

「趙靖川，我們的矛盾不是溝通造成的，而是你的立場，你沒有設身處地地為我著想過。」

「可是妍妍，你閨蜜替你出頭的時候，不也會說我嗎？你當時有為我說話嗎？」

這句話說得我啞口無言，我的閨蜜當時指責趙靖川，是因為紀念日他丟下我去照顧受傷的梁璐。

他現在能說出這句話，證明當時他和我道歉隻是口頭敷衍而已，實際心裡壓根沒有認為自己做錯了，包括這次也一樣。

宋川也許讓我憤怒，但真正讓我心寒的是趙靖川的態度。

他蹲在我的身邊許久，低著頭，語氣沙啞道：

「我到底該怎麼辦？妍妍？你教教我，我已經道歉了，還要怎麼做你才能開心？」

有心之人不用教，無心之人教不會。

「如果我說出來，你就去做，有意義嗎？那說明你根本就沒理解我，如果你理解了，你自然就會去做。」

「有意義，妍妍我愛你才會去做，這就是意義。」

他穿著白色的襯衣，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他也是穿著白色的襯衣。那個如火如荼的夏日，我百無聊賴地趴在窗邊看著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

他騎著老舊的自行車從巷子的盡頭駛來，車籃中是一束洋甘菊。

明媚的少年和皎潔的花瓣，毫無防備地闖入我的生活。

過去與現在，趙靖川的臉龐重合，溫柔的，體貼的，上進努力的他曾多次讓我心動，如果不是梁璐和宋川，我想我們大概會很快樂吧。

可當時讓我分開我想我大概做不到，一想到失去這個人，整個生活方式都要改變，我還沒做好準備，所以我選擇了妥協，好在，趙靖川願意認錯，好在他表面上願意改，我自欺欺人地想著。

後來我們都閉口不提那天的事情，依舊和往常一樣吃飯，逛街看電影。很多時候，明明心裡有委屈，也會將就一下。我不再嘰嘰喳喳和他討論自己的感情觀，吵架了，買個禮物哄一哄賠禮道歉，得過且過，不再進行心理疏導與溝通。也會熬夜，可聊的都是一些無關痛痒的話題，大多用表情包一帶而過。看起來甜蜜又平和，其實內裡早就壞了。

因為我知道，一旦觸碰到宋川和梁璐的問題，趙靖川就會承受不住氣氛的緊張而焦慮痛苦，他根本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處理結果。

後來我看到網上說這種感情狀態大多數是：走一步，算一步。

我們並沒有走進彼此的內心與精神世界，表面的平和隻會使得兩個人越來越遠。

05

我承認說分手的時候我是有賭氣的成分在，我總習慣用分手來當作解決問題的方式。

趙靖川拒絕溝通，我們默認會分手冷靜然後再和好。

也許這也印證了宋川說的話，隻要男生死纏爛打，總會哄好女孩子，狼來了的故事大家都聽過，說多了分手，那麼分手的含量就會變輕。

打開網抑雲想要狠狠地 emo 一下，剛點開播放鍵，門外就傳來急促的拍門聲。

打開門，門外是氣喘籲籲的閨蜜李玟星。

「我一看到趙靖川官宣我就趕過來了，你沒事吧。」

原本我還悲傷的心情，看到她 bra 外穿的那一刻消散一空。

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哭還是笑，索性又笑又哭。

給李玟星嚇得拿衣袖給我擦鼻涕。

我們躺在臥室的地板上，李玟星痛罵趙靖川。

後半夜她罵得累了，我開口問她：

「玟星，你說我是不是戀愛腦，明明他這麼渣，我還難Ṫų₆過。」

她雖然很困，但還是回答我：

「不是的，隻要付出了感情，都會難過的，和戀愛腦沒關系。」

「可是我早該發現他的問題，卻糾纏了這麼久，分分合合始終無法下定決心離開他，最後還是被他甩了。」

她的手指很軟，把我的頭發撥到耳後。

「這些都不是你的問題，剛戀愛的時候，對方都是體貼入微的，墜入愛河的時候，難免頭腦會昏沉，雙方都全身心地投入戀愛。」

「可是所有的戀愛最終都是要回到生活，當荷爾蒙開始消失後，是什麼還會讓兩個人繼續在一起。」

「是習慣吧。」

李玟星坐起來靠在我的膝蓋。

「這個隻有你自己知道答案，但是妍妍，失戀後調整不過來很正常，這段時間你可能會懷疑自己做得不好，迷失了自我，也可能不知道該如何自處，我都會陪著你。」

「隻希望你能夠盡快走出來這段不健康的戀情。」

窗外秋雨敲窗，紋星靠著我的膝蓋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桌子上是我們吃剩的燒烤，投影儀上放著初中我們追過的韓劇。

打開手機拉黑了趙靖川和他的朋友們。

一想到以後要擺脫那些曾經讓我頭疼的關系，再也不需要見到我不喜歡的人，就覺得身心舒暢，隻要不是細想一些過去，好像不那麼難受。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十分了。

李玟星的鬧鍾響的第 N 遍，我不情不願地起身關掉鬧鍾，才注意到我的手機上有十幾條未讀消息。

全部都是趙靖川 Dy 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