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恐怖遊戲的唯一護士 NPC,副本中無論是鬼怪還是大 Boss 受傷後,都由我進行治療。
我從不殺生,連玩家都很尊敬我。
直到我意外見到了醫鬧殺了我的兇手。
他活的很好,還在和人家炫耀,他不但沒坐牢,還被免了醫藥費。
而我因為隻是個護士,沒有人在意我的死亡。
我無視護士必須救死扶傷的規則,想要親手將他置於死地。
這時,無頭鬼、長發鬼、大 Boss 等都衝出來將我護在了身後。
「這種事,由我們來就行了……」
「我們的護士,我們自己守護!」
01
當我被主神分配到護士 NPC 崗位的時候,我整個人是麻木的。
生前當牛做馬,沒想到死後還是離不開這個職業。
不一會兒,就有一名捂著手臂的無頭鬼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救命啊救命啊,這批玩家殺鬼不眨眼啊,差點把我的手也給砍了。」
我看著面前鬼不停流綠色血液的手臂,咽了咽口水。
主神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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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工作內容,就是簡單醫治這些被玩家打傷的鬼怪。」
「不用直接和玩家接觸。」
「這……不是我一個護士能幹的吧,你要不要考慮再招聘名醫生?」
主神頓了頓,隨口道:
「治不好也沒事,反正他們本來就是死的。」
什麼鬼!
我隻能認命蹲下身,打開派發給我的醫藥箱,從裡面熟練地拿出碘酒和繃帶,給無頭鬼止血。
無頭鬼一動不動,雖然他沒有頭,但我竟然意外能感受到,他應該是在打量我。
「你好慘啊。」他說。
我給繃帶打了個結,低著頭,始終不敢看他切口完整的脖子。
見我沒說話,他繼續在那裡絮絮叨叨:
「恐怖遊戲就是用來享受虐殺的快感,不虐殺他人,將毫無意義。」
「護士這個崗位是白衣天使,你是個 NPC 角色,如果殺害玩家反而會被懲罰。」
「不僅是鬼怪,連玩家都能肆意欺負你。」
他還想說些什麼,可被我的一句「屁的白衣天使」給打斷。
他歪了歪脖子。
我站起身,轉過頭對著他身後排隊的長發鬼招了招手。
我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
「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大的笑話,就是護士是白衣天使。」
02
我現在所在的是一個名叫《消失的醫院》的副本。
和生前總是燈火通明的醫院大廳不同,副本裡處處都散發著陰暗潮湿的氣味。
隨處可見打鬥留下的殘肢和破敗牆皮上的血手印。
一種死亡的氣息籠罩在我的周側。
不遠處的病床,一個面目全非的嬌小蘿莉抱著洋娃娃,在對面玩家哭喊著的求饒聲中,漠然地張開了血盆大口。
一口咬下了對方的腦袋!
血腥的惡臭味頓時彌漫開來。
她嚼了兩下,可能是覺得不好吃,又「呸」地一聲,吐到了我的腳邊。
所幸我生前在醫院急診工作,早就見慣了一些詭異的場面,對此情況甚至都沒有嘔吐。
小蘿莉臉上是密密麻麻的刀痕,嫩粉色的公主裙都是被撕裂的痕跡,純白的眼珠鑲嵌在眼眶中,洋娃娃有點類似於安娜貝爾,顯得極其可怖。
見到我,她也很好奇,朝著我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你就是我們這裡新來的護士姐姐嗎?」
我下意識用手指抹去小蘿莉嘴角的血汙。
她愣了愣,隨即對著我燦爛一笑,撒嬌似地伸出她隻剩下四根手指的手,上面有明顯的傷痕。
「姐姐,幫我包扎一下吧。」
我把她帶到主神給我安排的治療室。
路上,我的餘光看到一名躲在消防栓後面瑟瑟發抖的玩家。
見我發現他了,他的臉色霎時間變得煞白。
他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很容易就會得到前面玩家的下場。
而滿身血漬的小蘿莉依舊在嘰嘰喳喳地向我講述她今天又咬掉了多少玩家的頭。
想了想,我收回了目光。
任由小蘿莉牽著我的手往前走。
反正我隻是個護士 NPC,隻負責治療,玩家怎麼樣的,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03
我給小蘿莉處理手心的傷口時,隻要有空的鬼怪都來湊熱鬧了。
有隻龇牙咧嘴,唯有半張臉的狗頭怪上前嗅了嗅我,隨後對著我瘋狂搖尾巴。
他看起來很開心。
沒有臉皮的女鬼告訴我:
「這個世界哪怕是死物都沾染了血腥氣,你不需要殺生,所以你身上一直保持著幹幹淨淨的氣息。」
「在我們眼中,你是神聖的存在。」
她一說話,旁邊大腹便便,腸子翻露在外面的中年鬼就開始附和:
「恐怖遊戲中,從來沒有人會那麼耐心地對待我們。」
「更別提什麼給我們包扎傷口了。」
「主神大人也算發了次善心,不僅把你帶了進來,還不讓你參與殺人。」
我自顧自地給蘿莉鬼處理傷口,依舊沒有回答。
警報聲突然響起。
是新一批被送進恐怖遊戲的玩家。
幾個鬼怪紛紛站了起來,無頭鬼將脖子擦得锃亮,人皮鬼陰笑著撕下了臉皮,長發鬼將頭發打理的又黑又亮,他們隨時準備進入戰鬥模式。
唯有蘿莉鬼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她指著我給她綁的蝴蝶結繃帶,她說:
「姐姐,要是我能夠長大,我也想成為一名護士。」
我蹲下身,摸了摸蘿莉鬼的頭。
拿過蘿莉鬼遞給我的洋娃娃。
我給面容恐怖的洋娃娃扎了兩根麻花辮,竟意外的合適。
腦海中不禁閃過,生前,那些人對我說的話。
「……護士就是不如醫生啊。」
「……她們就是學習差才做這個活的。」
「……醫院可以沒有護士,但不能沒有醫生。」
「……就是因為你擋著我,醫生才不給我看病的!我要殺了你!」
我眼眶發酸。
話出口,已然有些哽咽:
「做什麼都可以,但是不要做護士。」
「沒有人會喜歡護士。」
04
蘿莉鬼年紀太小,她不懂我為什麼會傷心。
她隻是興奮地拉著我去看他們與玩家鬥智鬥勇。
我看到無頭鬼被一名玩家偷襲,砍傷了後背,失去了行動力。
刺蝟頭玩家又扯著長發鬼的頭發力大無窮地將她甩飛了出去。
蘿莉鬼見長輩被欺負,盡管這場沒她的事,她還是抱著洋娃娃憤怒地衝了上去。
對著刺蝟頭玩家張開了血淋淋的大口。
卻被刺蝟頭玩家拿了一顆小型炸彈丟進了嘴裡,原地爆炸了。
這批玩家有點厲害啊……
眼見著這名刺蝟頭玩家朝著我走過來。
我不能傷害任何一名玩家。
於是我認命地閉上眼。
可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
隻見這名刺蝟頭玩家異常激動地上前抱住了我,還來回轉了幾個圈。
「我終於見到這具副本中的護士 NPC 了。」
「和帖子裡說的一樣漂亮,護士姐姐,你能不能給玩家包扎啊?」說著,他對著我指了指他應該是被長指甲撓傷的血痕。
「你看,我也受傷了。」
我滿臉黑線。
但主神確實也沒說過我不能治療玩家。
出於職業素養,我從隨身攜帶的小包中拿出一根消毒棉籤,替刺蝟頭擦了擦他的傷口。
刺蝟頭玩家面露喜色:
「原來他們說的是真的。」
「你不僅長得好,人也溫柔!」
「這個副本我真是來對了!」
05
要不是後來副本大 Boss 用觸手將我卷起來帶走。
我想這名刺蝟頭玩家還能拉著我嘰嘰喳喳說好長時間。
大 Boss 顧名思義,是副本中的大王,很多玩家哪怕打過了前面的小鬼們,多半都會死在大 Boss 手上。
恐怖大 Boss 鐵血無情,殺人如麻。
人見人怕。
傳聞脾氣也不好,鬼見鬼也愁,連主神都得敬他幾分。
幾個鬼怪悄悄和我說過,如果大 Boss 來找你治療,你什麼話都不要說,保持沉默就是最容易的。
我向來遵守規則。
大 Boss 和無頭鬼他們不一樣,沒有五六隻眼睛,也沒有血盆大口,反之,他長得異常俊美。
除了身後那些像章魚一樣的黑色觸手。
然而大 Boss 並不會輕易受傷。
我和他面面相覷。
他淡淡說道:
「你倒是善良,居然還給玩家治療。」
我不是沒聽出他語氣中的嘲諷。
「我可以和主神申請,更改你的職業,允許你參與虐殺玩家。」
更改職業,聽起來挺好。
可我確實是對殺人沒什麼興趣。
「不用了,謝謝大 Boss,我覺得不殺生挺好的,我喜歡擺爛。」
他愣了愣,在我面前勾起唇角。
「錯過了這次機會,你以後再想殺玩家,可就要接受懲罰了。」
我覺得這個大 Boss 很奇怪,他和傳說中的冷漠不一樣,甚至有點喜歡多管闲事。
於是我對著他道了謝,沒有再在他那裡多待,轉身離開了他的房間。
我能感覺,我走時,他的目光緊緊凝著我。
06
因為治療了玩家的事,我似乎在玩家的圈子裡出名了。
每當有玩家遇上我,都會顯得異常興奮。
更甚者,還有來找我合影的。
隻是在見到默默出現在我身後的大 Boss 時,嚇得屁滾尿流。
我望著前一秒還在和我說話,下一秒已經滾落在地的頭顱……
又抬頭看了看下颌線冷硬,手上殺個不停的大 Boss。
隻能默默轉身離他遠點。
直到這天,我在恐怖世界監視器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玩家。
長得人模狗樣,細如鼠的雙眼,以及無時無刻不在上揚的嘴角。
是那個醫鬧殺了我的兇手。
他活的很好,還在和人家炫耀,他不但沒坐牢,還被免了醫藥費。
而我因為隻是名普通的護士,沒有人在意我的死亡。
他對著在場的玩家,好似在說著一段值得驕傲的故事:
「得虧我殺了那個護士,否則我還沒那麼快看到病呢。」
「護士誰都能幹,死了她一個,還有一堆人搶著要幹這個保姆工作,醫院根本不管。」
「她像條狗一樣攔著我。」
「什麼?如果醫生不給我看?」
「那我照樣會殺了那個醫生,到時候他還得哭著和我求饒,求著為我治療。」
「你知道嗎?我不僅沒坐牢,上級領導還來和我道歉,讓我撤銷投訴哈哈哈哈!」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最幼稚的理由,卻讓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不,不止是他,還有無數因為醫鬧而失去生命和未來的醫護。
我控制不住地顫抖。
在大 Boss 詫異的目光中,我趁著無頭鬼不注意,搶走他放在腳邊沾著血的大斧頭,胸廓劇烈起伏,由於過於慍怒,喉嚨口甚至湧上了絲絲鐵鏽味。
我要報復。
我要殺了他。
我要殺了他!
要不是因為他醫鬧……我又怎麼會……
無頭鬼急忙衝過來。
大 Boss 的觸手迅速延展,攔住我的步伐。
「你忘記規則了,你不能殺玩家。」
07
「我就是死在這裡,我也要殺了這個男人。」
手腕被觸手遏制住,動彈不得。
長發鬼的頭發漫過了我的腳踝。
狗頭怪拼命咬住我的衣服,使出了吃奶的勁道把我往後扯。
蘿莉鬼抱住了我的手臂:
「護士姐姐,你冷靜一些。」
他們的力氣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我怎麼也掙脫不開。
我忽然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哪怕死後被送進恐怖遊戲,每天沐浴在陰暗的角落,被各種鬼怪包圍,睡覺睡的不踏實,我也從來沒掉過一滴眼淚。
可在這一刻,我才發現,我遠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堅強。
臨終前的恐懼和疼痛如同噩夢般侵蝕著我的骨髓。
男人歇斯底裡的吼叫聲,獰笑著的表情。
一刀又一刀落在我的身上。
我甚至沒有好好地和媽媽告別。
僅僅不過是因為,他得了普通感冒,我沒有讓他在腦梗病人之前看病……
多麼可笑。
六年學醫,實習沒有一分工資,靠著母親微薄的收入終於支撐到了我真正進入醫院的那一天。
我以為迎接我的是嶄新的生活,是我的夢想,是我對於這份職業的尊重及熱愛。
可結果呢?
沒人尊重我們,明明是技術行業卻時常被投訴態度問題,上級逼迫我們帶上微笑的面具。
醫鬧時,我拼了命地往前衝,將他人護在身後。
可連一句「謝謝」都不配擁有。
他們說:
「你不攔著那些人,還讓誰去攔呢?」
「你又不能看病。」
「這是你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