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恐怖遊戲的護士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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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死沒能讓任何人感到惋惜。


我慢慢地蹲了下來,在眾鬼怪復雜的神色中,喃喃自語:


「求求你們,讓我殺了他吧。」


哪怕是因此下地獄,我也要拉著他一起下。


大 Boss 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默。


他使了個眼色。


那些本來束縛著我的阻力消失了。


他指著大門的方向,眉頭皺著,長睫下垂,讓我看不清他此時此刻的情緒。


「讓她去。」他開口,聲音一如既往地沙啞。


我低頭道謝。


幾乎是頭也沒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拎著斧頭往外跑。


也因此沒有聽到身後鬼怪們的竊竊私語。


無頭鬼:「Boss,我習慣她的存在了,我不想讓她死。」


蘿莉鬼:「我去求求主神大人吧,他最疼我啦,我讓他不要懲罰護士姐姐。」


狗頭怪:「汪!汪汪汪!(同!意!我!同!意!)」


長發鬼:「我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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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鬼愁得團團轉。


畢竟恐怖遊戲世界,已經上百年沒有來過護士 NPC 了,哪怕他們都擁有治愈能力,第二天就能夠恢復傷口,可他們還是享受被人照顧的感覺。


那會讓他們有種自己還是人類的錯覺。


說話間,他們看到大 Boss 已經消失在了方才所站立的位置。


08


我以為這個殺人犯看到我時,應該會害怕。


可他的眼睛居然透露出了興奮。


他對我沒有絲毫的歉意。


「小護士,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他氣焰囂張。


我的死並沒能讓他悔過。


旁邊和他一起的幾名玩家並不想傷害我。


「算了吧,這個護士就是個 NPC,不影響我們做任務的。」


「她在我們玩家圈名聲很好的,前幾天她還被選上『最受歡迎 NPC』排行榜前五了呢。」


「你要傷害了她,怕是這個副本的玩家都得跟你翻臉。」


可他卻一把甩開了那些人的手,猙獰的面孔和那時重合,他拎著手裡的菜刀慢慢吞吞地朝我走過來。


我舉起手裡的斧頭——


可這時,我被數百根觸手包裹了起來。


那些觸手卷著我,將我穩穩圈放在那一隅之地,我急了,忍不住大聲叫喚:


「楚渠,你放開我!」


裹著我的觸手停頓了幾秒,反而將我纏得更緊了。


我看到玩家們蜂窩般四散開來。


現在隻是第一關,這些人中一半都是新人玩家,本不應該那麼快就和大 Boss 相遇。


我也不知道大 Boss 為什麼要過來。


緊接著,我看到那些玩家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發白了。


因為無頭鬼、長發鬼、人皮鬼、蘿莉鬼等都衝了過來,猛然將我護在了身後。


「小姑娘。」


「姐姐!」


「護士小姐。」


小蘿莉鬼撲進了我的懷裡,反復檢查我身上有沒有傷口,見我安然無恙,她松了口氣,純真的眼瞳染上赤紅。


「這種事,由我們來就行了……」


「我們的護士,我們自己守護!」


09


《消失的醫院》副本定位是 S 級。


地獄級別的難度。


通關率至今隻有百分之一。


裡面任何一名鬼怪單獨拉出來,都能耗費玩家不少體力。


一般不會有玩家以身犯險,在不休息的情況下連續進行闖關。


可如今,幾乎是整個副本的鬼怪都來到了我身邊。


「很好,我正好一網打盡。」男人沒有退縮,他陰笑著掂了掂手上的菜刀,菜刀一瞬間變成了一把步槍。


「我迫不及待想要成為這個副本的傳奇了。」


「我就是新一代的恐怖遊戲之神!我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


從他的話語中,我立馬判斷出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入恐怖遊戲了。


他居然是老玩家!


我下意識將蘿莉鬼護在了懷裡,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大 Boss 的衣袖,我並不敢直接觸碰他。


誰想大 Boss 安慰似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被他碰過的那片肌膚頓覺一片冰涼。


因為他伸手,我一眼看到了他手腕處褪色的紅繩。


下一秒,我感受到了一陣黑霧充斥了整棟大樓。


他的雙眸在黑暗中紅的嗜血。


「不尊重生命,該殺。」


「不尊重 NPC,該殺。」


「不尊重我們的護士,罪該萬死。」


說著,他身後的觸手都像是長出了眼睛似的,直直地朝著醜陋男人所在的方向殺了過去。


男人也趁機開槍,對準的卻不是大 Boss,而是我的頭。


子彈的速度極快。


我幾乎來不及反應。


眼見著就要被射穿。


大 Boss 閃現在我面前,他的眉心立馬就被打穿了一個窟窿。


而男人也不知道使用了什麼道具,躲開了多根觸手的攻擊,瞬移到了兩米開外的心電圖室門口。


見此情景,他愈發跋扈,指著眾鬼怪哈哈大笑:


「一個護士 NPC,也值得你們集體出動,看樣子這傳說的 S 級副本,也不怎麼樣嘛。」


「不止這個護士,我會殺光這個副本的所有鬼怪!」


大 Boss 的眉心正在汨汨往外流血,和平時鬼怪們受的傷截然不同,那血就像是水柱,很快就將他身上的襯衣給浸透了。


我一下就慌了神。


畢竟大 Boss 從來沒有被傷成這樣過。


我手足無措地用手去擋大 Boss 的傷口,看著鮮血逐漸染紅我的雙手。


下一秒,我聽到一聲尖銳刺耳的慘叫。


本來好端端站著的男人,忽然間被觸手惡狠狠穿透了身體。


那些觸手仿佛帶有靈魂,每一根都完美地避開了男人的要害,讓他不至於立馬死去。


長發鬼趁機禁錮住他的四肢。


無頭鬼拿起倒在地上的斧頭,嘿嘿笑了兩聲,搖搖晃晃地朝著他走過去。


手起斧頭落。


利落地砍下了他的食指,丟到了一旁放在腳底碾爛。


「畜生的手指,留著也沒有用。」


慘叫一聲更比一聲高。


可鬼怪們並不打算放過他。


小蘿莉不顧跪在大 Boss 跟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我,她牽起我的手,帶著我往男人的方向走。


當著我的面,她張開血淋淋的大口,一下咬碎了男人的波稜蓋。


失去了支撐的男人猛地跪倒在我面前。


小蘿莉依舊在嘻嘻笑,看起來天真無邪,她躲在我的臂彎處,嬌滴滴說道:


「和我的護士姐姐道歉。」


男人痛得汗流浃背,早就沒有了方才的狂妄,可他依舊在嘴硬:


「我憑什麼道歉,我有什麼錯?醫院開著不就是給我們看病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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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了他們,他們還得向我道歉!」


「一個護士而已,真把自己當角色了。」


我接過無頭鬼遞過來的斧頭。


毫不猶豫地砍向了他的手臂。


一刀又一刀。


就像他當初對我時那樣。


直至男人的聲音由一開始的強硬變得虛弱,他開始求饒,他讓我饒他一命。


他哭著說:


「我家裡還有女兒,求求你放過我吧。」


我閉上眼。


他們想攔我已經攔不住了。


我一斧頭砍斷了他的脖頸。


鮮血噴濺。


望著滾落在我腳邊,瞪大眼驚恐無比的頭顱,我笑得前仰後合,眼中卻隻剩下一片冷意:


「你有女兒,我的媽媽也有女兒。」


「我的命又有誰來償還?」


10


殺了男人後,我便因為強烈的刺激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被鎖在了高臺之上,雙手都被戴上了手銬,底下攢動著各類鬼怪。


主神坐在高高在上的主位,俯視眾鬼。


「想必大家已經聽說了,我們的護士 NPC 殺了一名高級玩家。」


「這件事在玩家的圈子造成了不小的動蕩,我們的玩家數量驟降,新一輪的參與人數甚至不達 30 人。」


「再這樣下去,《消失的醫院》副本將面臨關閉的風險。」


「你們都會被發配到別的副本中。」


「當然,幾位年老色衰的鬼怪也會因為不適配其他副本,予以處死。」


說完,他看了眼我的方向,見我神情逐漸清明,他的唇角揚起弧度。


「林書薏,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我看到底下各種形態的鬼怪,他們的表情無一不透露著擔心。


沒有一個因為我拖累了他們而感到生氣。


蘿莉鬼想要衝到我身邊,被無頭鬼死死摁在原地。


熟悉的鬼怪群,我卻沒有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要找了,大 Boss 死了。」


主神見到我縮聚的瞳仁,又輕輕笑了兩聲:


「連你都攔不住,這個副本的大 Boss 確實可以考慮換新了。」


見我始終垂直頭,頭發散亂在臉頰兩側,主神好似來了興致:


「恐怖遊戲世界的規則,連我都無法打破。」


「做錯了事,就得接受懲罰。」


「做好接受懲罰的準備了嗎?」


我點頭。


從我決定殺了那個男人開始,我就做好灰飛煙滅的打算了。


「不要!主神大人你饒了護士姐姐吧。」我聽見蘿莉鬼的哭泣聲。


「主神大人,這小姑娘深受玩家喜愛,這隻是場意外。」其他鬼怪也在紛紛為我求饒。


我的心一時間暖暖的,死都不怕了。


主神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


他打了個響指,面前驟然出現了一圈奇異的光洞,像是一扇望不見盡頭的天堂之門。


「隻要你能從裡面活著出來。」


「那就說明你有足夠的力量,讓我能夠安心聘請你繼續擔任恐怖遊戲世界的 NPC。」


手腕的手銬自動解鎖。


我被主神一腳踹進了光圈之內。


在眾鬼的呼喊聲中,主神的聲音尤為清晰。


「一個對自己崗位排斥的 NPC,是永遠做不好 NPC 的。」


11


光圈內的世界,與外面那道看似明亮的光截然不同,它是一個黑白的世界。


一道後背有些佝偻的身影正緩慢地從我面前走過。


我激動萬分,一個箭步衝上去拉住大 Boss 的手:


「你沒事嗎,楚渠?」


我是下意識叫出這個名字的。


雖然大 Boss 從來沒和我說過他叫什麼。


可大 Boss 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護住我,而是冷漠地躲開我的手。


「不要碰我。」


我這才發現,他的身後並沒有那些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黑色觸手。


身著白大褂的主任著急忙慌地來到他身邊,很明顯地松了口氣:


「楚渠,你再瞎跑,我就告訴你爸媽了。」


說完,趁著楚渠往前走,他惡狠狠地瞪我一眼:


「林護士,你怎麼看管病人的,他不能出病房的,出事了誰負責?!」


「我要告訴你護士長,讓她罰你抄全管!」


這爛谷子的話語,讓我禁不住再次環視了一圈四周,這才發現,我回到了自己生前所在的醫院。


而且,在這裡我不止看到了楚渠,還看到了正插著呼吸機,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蘿莉。


小蘿莉的床頭放著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可愛洋娃娃。


其中一張病床已然被蒙上了白布,床頭櫃的監護儀趨於幾條直線,還在等著專人拉入太平間。


在恐怖遊戲中那些與我朝夕相處的鬼都陸陸續續出現在不同病房。


我翻查了他們的病例。


楚渠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和脊柱畸形,他的媽媽是超高齡產婦,楚渠一出生就給患有白血病的哥哥捐獻了骨髓。他的家屬籤署了放棄治療的同意書,拒絕進行手術和侵入性治療。


小蘿莉叫甜悠悠,診斷結果是外力因素導致,斷了數根肋骨,斷了一根手指,原本嬌嫩的臉蛋被人用鈍刀子反復劃過,兇手至今沒有找到。


長發女人叫許美莉,因為長相醜陋被人欺辱,遭受霸凌的她再也忍不住去整了容,卻死在了手術臺上。


已經被蒙上白布的男人名叫周勇,為了養活一大家子,被無良工廠要求無償加班,導致疲勞過度,整個頭部跌入切割機器中…….工廠甚至都沒有給他買保險。


以及被最信任的好朋友謀財,開膛破肚的中年男人。


為了在大火中救下樓棟的居民,導致自己被大火吞噬的光頭混混。


因為醫鬧去世的……教授醫生,聽聞,他生前發明了一項專利,目前為止隻有他能著手完成,原本患有白內障的患者都迎來了新的希望。


12


我悄悄推開病房的門。


楚渠正坐在床邊,日光灑落至少年的臉頰,給他本就清雋的五官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他已經很瘦了,寬大的病號服虛攏在他的身上,幾乎能清楚地看見衣服下的骨頭。


他似乎是聽到了聲音,可他沒有動。


「楚渠,吃藥了。」我把治療盤中的藥片遞給楚渠。


楚渠沒有接,仍舊在看著窗外,他對著我輕聲詢問:


「你說我能活下去嗎?」


在醫院,我從來沒有說過「一定」這兩個字。


也許是不知道怎麼說,也許是經歷過一些事,讓我不敢說。


我停頓了片刻,把床頭的水杯放到楚渠的手上。


「珍惜每一天就行了。」


如果我早點有這番覺悟,或許我就能夠好好和母親告別了吧,也不至於離開的如此突然。


楚渠卻忽然笑了,少年的笑容晃眼。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他將藥片一口吞下,「我這裡你不需要管了,你去看看甜悠悠吧。」


我疑惑地來到小蘿莉的床邊。


她正處於昏迷狀態。


我拿了一根浸潤了鹽水的棉籤給她清理幹澀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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