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也怕,但這事兒沒辦法控制。
要不是我正好在範圍裡,我大概也能去鬧個天翻地覆。
總有人要為自己謀利益的。
至於能不能分成房子,分了最好,要是實在鬧的分不下去也沒辦法,我隻能動存款買房了。
總之,我是要離開這裡的。
9
沒多久,我拿完快遞回來的路上,在物業門口發現了好多人。
湊過去問了兩句,原來真是他們其他單元樓的業主,學著我之前的樣子,聚集起來鬧事兒去了。
不知道是哪句話不對勁,兩撥人竟然吵了起來。
業主砸了物業,物業打破了業主的頭。
李小晴作為經理,一邊拉架一邊哭喊著。
「別鬧了,這事兒跟我們沒關系!法律上都沒說一個小區必須整拆,這是上面定的,你跟我們鬧什麼啊!」
看到她這樣子,我暗自痛快,忍不住裡擠了擠繼續看起了熱鬧。
大家亂成一團,根本沒人搭理她。
慌亂中,她被人又踢又推,本來牢牢綁在腦後的丸子頭也掉了下來,整個人狼狽不堪。
大概是我的發型太醒目了,不知道怎麼了,李小晴打眼在人群中看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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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手指著我,一手怒罵。
「是你!都是你對不對!」
「你記恨我沒給你第一時間回話,記恨我跟別人聊天說起那天的事兒,記恨我把你欺負我的事兒告訴大家,大家替我出頭,你就這麼報復我啊!就組織大家鬧事兒是吧!」
「誰不知道你是小區裡有名的混子啊,成天在家除了啃老沒有第二件事兒,有大把的時間來對付我們物業!告訴你,你這個算盤打錯了,因為拆遷這件事跟我們沒有半毛錢關系,你別想再通過鬧事給自己謀取利益了!法律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國家更不允許!」
她一臉義憤填膺的怒視著我,尖銳的聲音蓋過了所有正在吵鬧的人。
一時間,四周嘰嘰歪歪的人瞬間噤了聲,甚至不自覺的給我讓開了條道兒。
我手裡還拿著倆快遞,本來隻是想看看熱鬧就回家,沒想到現在卻在李小晴的三言兩語下,把我變成了大家的焦點。
當時忍也就算了,眼看現在要拆遷了,一拆了房子以後誰認識她是誰?我為什麼還要忍。
真以為我不知道李小晴私底下多麼偷偷摸黑我?
要不我能受那待遇?
想到這裡,我冷哼一聲。
「李小晴,你是瘋狗嗎?見誰咬誰?」
「我隻是去物業表達我的正常訴求,一沒有動怒生氣,二沒有打砸搶殺,什麼叫欺負你?
「你在大家面前屢次抹黑我,我都懶得理你,真當我好欺負是嗎?你說是我組織人來物業鬧事,你有證據嗎?
「我還說是你身為物業經理,不僅在業主需要的時候裝聾作啞,而且還在群裡公然攻擊大家,大家才找你要個說法的呢!」
「你說這要是報警,你一個人對我們這麼多人,警察能聽誰的啊?」
李小晴臉色一白。
「你少在這兒放屁!你丫就是個黑社會,大家誰能跟你穿一條褲子……」
她話音未落,我身後傳出來一道聲音。
「放屁的是你!」
「李小晴,是不是我們對你這個物業經理太好了,讓你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告訴你,沒有我們你都沒有工作,現在還能在這兒耀武揚威的罵起人了嗎?屎都吃不上熱乎的!」
接著,是更多不同的聲音。
「就是啊!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啊,不過就是條物業的狗而已!」
「之前業主群裡你沒少出來賣慘吧?受委屈了就拿我們當槍使,讓那個大兄弟平白蒙冤,現在讓你反映一下拆遷問題你就推三阻四,當時用人的時候你怎麼不想想?風水輪流轉,你以為我們是白幫你的嗎?」
「對啊!李小晴,你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了吧!我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那天可是你親口在小區裡跟大家說,是那個家裡漏雨的大哥去你們那鬧事、欺負你、還摸你什麼的,我們可是都聽到了!」
「現在想想,壓根就沒那麼一回事兒吧!為了讓我們針對大哥,你還真是煞費苦心,連自己的臉面都不要了!」
……
李小晴啞口無言,在大家漸漸逼近的腳步下慢慢後退,滿臉驚恐。
她甚至不理解,為什麼幾個月前還在幫著她的鄰居們,現在竟然會像看仇人一樣盯著她,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
人,真的會變的這麼快嗎?
10
那些人一聽自己分不到房子,又急又氣,既找不到開發商,也聯系不到拆遷隊,李小晴就成了他們能逮到的唯一的發泄出口,等待她的,也隻能是眾口交詈。
本來剛維持好的物業秩序瞬間亂了。
他們打著替我出氣的旗號咒罵起了李小晴。
……
「她要是有臉的話,當時就不會因為那件小事兒敗壞人家的名聲了!她是大學生,難道不知道什麼叫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嗎?你說被摸就被摸了,你是什麼金窩窩啊?鑲鑽了?」
「對啊!告訴你,這事兒要是解決不了,我們跟你沒完!你說人家是黑社會,我看人家比你文明多了!你是沒見過黑社會長什麼樣吧?李小晴,你要是在物業一天,我們就來鬧一天,跟你沒完!」
「退一萬步講,就算你不負責拆遷劃片,你也能說上話吧!都這麼長時間了,你給我們反應了嗎?想來也沒有!那是因為你家也在拆遷範圍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家是第 23 單元吧!肯定不拿我們當回事兒了!」
「對對對!你是範圍裡的,肯定不向著我們咯!試試要是沒有你,早就鬧到上面去了!說不定本來就沒有你們家,是你從中牟利了,才讓人家算進去你們的!大不了大家就拼個魚死網破,誰也別拆!」
一聽他們這麼說,李小晴生怕自己分不到房子,頓時破防了,匆忙中有些口不擇言。
「你們來纏著我幹嘛啊!我是誰啊能跟領導說話,說什麼說?別說這麼多有的沒的,你們有本事黏在領導那兒啊!我把地址給你們,你們去那鬧,去工地鬧,鬧我這個平頭老百姓幹嘛!我跟你們都一樣啊!」
人群中冷冷的傳出來道聲音。
「不一樣,我們是人,你是婊子。」
李小晴眼圈頓時就紅了。
「叔叔阿姨,不管你們怎麼說,這事兒我是真沒辦法,不然我給你們跑一跑,你們回去等消息呢?現在我們這樣僵持著,我們的工作沒法進行,你們的生活也沒了保障。」
「更關鍵的是,我本來是不管這個的,但是大家都是老鄰居了,為了鄰居我努力一把,行嗎?」
李小晴希冀的看著人群,希望有人同意她這個緩兵之計。
但現在這種情形,隻要是個人就能聽懂她是在拖延,而且這段時間已經有很多人陸續搬走了,難保李小晴不會再平事兒後的第二天、第三天就搬走。
到時候,人們更不知道去哪兒找她了,這種牆頭草的鄰居們是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
就在空氣突然安靜,李小晴松了口氣的時候,之前親切的叫她「小晴」的大媽從人堆裡衝出來,一把揪住了她的頭發,上去就給了她一耳光。
11
「不關你事?放屁!你是物業經理,你不是說業主的事兒都找你們嗎?現在這麼大的事兒,你竟然不管!不行,不允許!」
「我們之前對你那麼好,你竟然不想給我們幫忙,李小晴,你這個不要臉的惡毒女人!」
我默默往後退了幾步,離開人群風暴中心。
看這個樣子,大媽之前大概是幹農活的,手又大又厚,手勁也大,幾個女人一起上硬是拉不開她,物業的小伙子也不敢對大媽動手,都遠遠的看著。
噼裡啪啦幾個耳光下來,李小晴已經被打懵了。
本來白嫩的臉腫了老高,整個人被抽的鼻涕一把淚一把,衝到大馬路上,嚷嚷著讓旁邊的人報警,哭的梨花帶雨、痛徹心扉。
我剛探個頭,就看到閃著警燈的警車咻的一聲停在了門口,警察看到披頭散發的李小晴,嚇了一跳。
他們陸續疏散了一下現場,先讓受傷見血的人去醫院看病,之後再等傳喚去派出所做筆錄。
李小晴也想去,但大家不讓她走。
再說她除了挨了幾個巴掌外別的也沒什麼事兒,還活蹦亂跳呢。
為了調解,隻能讓她先在這兒休息一下,她也隻能在同事的陪伴下捧著熱水默默流淚。
身旁的大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還在不斷嚷嚷著。
「我不怕!她不拆遷就是跟錢過不去,跟錢過不去就是跟我們過不去!我打死她都不算重的!」
「我都六七十了,還有高血壓糖尿病,有本事把我關起來啊!死在監獄裡,是他們的福氣!」
警察出警,一怕老弱病殘孕,二怕精神病,三怕較真、不講理的愚民。
老太太偏偏一、三都佔了。
任憑警察們怎麼跟她解釋——拆遷跟物業真沒多大關系,他們管不著人家拆哪兒不拆哪兒,都沒用。
老太太就一個字兒:躺。
躺了沙發躺地上,還要跟警察去派出所裡躺。
無奈,兩個人磨嘰了三四個小時也沒說出個結果,都覺得自己沒錯,最後隻能糊糊弄弄草草結案了。
但畢竟大媽是動手了,雖然李小晴也隨意揮了兩下還手了,但痕跡壓根看不出來,為了不定成互毆,隻能兩個人各退一步。
大媽給李小晴道了歉,她兒子又給她賠了三百塊錢,這事兒就算了了。
臨走的時候,老太太狠狠的盯著李小晴。
「小婊子,你等著,我就不信警察 24 小時看著你,這事兒要是不解決,咱們沒完!」
見識過老太太的功底,李小晴又怕又急,慌不擇路撞開人群就跑了。
12
聽說那段時間,老太太天天坐在李小晴家門口哭鬧,還將音響放在她家窗戶臺上,半夜給她放吹吹打打的哀樂。
苦了李小晴。
到後來,她甚至一聽到動靜就報警,派出所就差在我們小區開個攤兒了。
哪怕老太太早已停手了,都給孩子整應激了。
不知道她被弄得神經衰弱了還是怎麼的,總之沒過幾天,她就辭職了,跟家裡人一起不知道搬到哪兒去了。
李小晴走後第二天,我也搬家了。
其實我們算搬的晚的,有些 25 單元以前的、害怕引火上身的業主們早在發了通知沒兩天就陸續搬離了。
不管能不能拆,也總比在小區裡被人戳著脊梁骨,說些妒忌的話強。
這些人都沒什麼底線,萬一真動手了怎麼辦?
他們連物業都敢砸,更別說一個普通百姓的家了。
搬家那天,我們迎著那些不能拆遷業主羨慕嫉妒恨的眼光,就這麼上了車。
我找了個南面的高層,先搬過去當過渡。
那個小區的環境不錯。
最關鍵的是, 人家物業非常好,認真負責, 還有什麼管家之類的角色。
就衝這點, 不搬家不是中國人。
13
後來, 我們在新小區過的風生水起, 偶爾還能在業主群裡看到前一個小區的消息。
好消息是房子拆了。
壞消息是拆了一半, 嚴格來說,隻拆了最影響市政工作的前二十個單元。
剩下的 21 單元、包括後面的幾十個單元, 就這樣每天生活在塵土飛揚、到處都是工業垃圾的環境裡。
聽說有能力的都搬家了,沒能力的也都認命了。
我能想到, 之所以隻拆了二十個單元, 大概就是因為拆遷的時候, 以老太太為首的那群人又去鬧了吧。
中國自古以來,最不缺的就是釘子戶。
不是因為分的少, 就是因為嫉妒別人分的多, 這更好,幹脆不分, 不鬧他們鬧誰?
拆遷方大概也被逼急了, 在多方協調下, 退而求其次又多往外刨了五個單元。
也就是說, 原本定在拆遷範圍裡的 21-25 單元, 現在也拆不成了。
要不是真遇到事兒,我一個大老爺們是鐵定不會找人家去的。
「生你」萬一再有個像我一樣的刺兒頭站出來維護大家的利益,大概又是一陣血雨腥風吧。
不過, 這跟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三個月後,我們拿到了賠付的 55 萬拆遷款。
三年後, 我們接過了一套 120 平米的新房的鑰匙,還是個帶電梯的高層, 我媽扔了半天骰子, 選了 21 層。
進小區前,我特意打問了個遍。
老居民告訴我,這兒的物業雖然算不上多好,但最起碼能做到有問必答,也不會來回踢皮球。
鄰居們也大都和善, 當然也有幾個不太友好的, 不過就算那些犯愣的, 大概也不會選我為對象。
說到這裡, 他看了看我,有些猶豫。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禿頭,假裝沒明白他的意思。
好, 一切都好。
最起碼我家現在也是有錢有房的了, 再加上我的存款和我爸媽給我準備的彩禮……
等將來我談個戀愛、再一結婚,等著我的還不都是好日子?
想到這裡, 我跟老鄰居道了聲謝, 美美的向著新家走去,準備迎接我的新生活了。
什麼李小晴,什麼幸福小區,都滾一邊去吧!
我搖頭晃腦的想。
其實那幾個鄰居說的也不錯, 根本不用抱怨,生活總會慢慢變好的。
你看我現在。
生活,確實是很美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