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淮州契約婚姻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曾有個共患難的前女友。
起初我並不在乎,隻是相處六年,我卻無法自控的沉溺其中,直至愛上他。
他的前女友再度出現,問他:「你喜歡上你的妻子了嗎?」
陸淮州沉默,而我也知道了他的答案。
1
天氣預報說,受暴雪天氣影響,這一日會是平市今年最冷的一天。
夜半時分,陸淮州的手機很輕微振動兩聲,有來電顯示,但很快被睡得較淺的陸淮州按熄。
我有些被吵醒,陸淮州掌心一下一下撫在我後背,我昏昏沉沉,重新墜入夢境去。
但很快手機又一次振動起來,這一次,陸淮州沒有掛斷。
他隻是猶豫了兩秒,起身下了床。
陸淮州站在客廳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但臥室門沒有關緊。
我在溫暖被窩中睜了眼,猶豫半晌,緩緩走到門邊,聽他和手機那頭的人說話。
「找我又有什麼用?
「半夜為什麼無緣無故跑去郊區?
「可以打道路救援。」
陸淮州聲音沒有太多情緒,和平日耐心和下屬說話沒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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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不必細聽,也不必問,也能猜到電話那頭是誰。
唯有那個人,才會在夜深時分給陸淮州打電話。
也唯有那個人,才會讓陸淮州在冷言冷語後,還是嘆一口氣,拿起大衣和車鑰匙,冒著暴雪出了門。
門鎖很輕地響動一聲,我緩緩推開房門,客廳早已空空蕩蕩沒有人影,而我已然沒有睡意。
我披了件衣服走去零下十幾度的陽臺,看著寂靜昏暗的公寓樓下行駛出去的那輛黑色車子,又看車燈逐漸消失在呼嘯寒風中。
陸淮州對我並不設防,結婚第六年,我第一次登陸他的手機賬戶,沉默著看著定位漸行漸遠,最後停在城郊的一條國道上。
我大概猜出了陸淮州出門的原因,約莫是他那位剛回國不久的前任女友被暴雪困在國道,於是打電話給他求助。
而陸淮州雖然知道那是欲擒故縱的把戲,卻無可奈何,認命般落入這種感情陷阱。
等到陸淮州回來時,已然接近清晨時分,窗外天還沒亮,雪季的早晨來得格外晚。
陸淮州輕手輕腳開門,在暖氣氤氲的屋內站了一會,才掀開被子上了床。
他身上已然沒有室外的寒意,虛虛將我攏到懷中,仿佛昨夜從未離開過。
我並沒多問,醒來後依舊如同過去相處的兩千來天一樣,和陸淮州坐在餐桌兩側吃早餐。
我吃蘇打餅幹配冰咖啡,而他吃中餐點心配牛奶。
陸淮州給我遞咖啡說:「降溫了,你總這樣空腹喝冰飲,對胃不太好。」
他這樣的貼心,不厭其煩口頭勸說我注意身體,卻做事極有分寸,僅僅限於友好勸說,點到為止,從來不曾真正冷臉阻止這種不健康行徑。
我笑笑,抬頭和陸淮州對視,說:「也還好,習慣了。」
我近來工作很忙,和陸淮州吃完這一餐飯後,在餐桌邊坐了很久,直到咖啡杯子裡的冰塊都融化掉,才驅車去鄰市和一個供應商談合作。
道路結冰,兩側積雪,即便是路政掃了雪的白天,也依舊輪胎打滑,行駛困難。
我莫名想起昨夜陸淮州驅車到市郊國道,用時卻那樣短。
必然是很心急,所以才能如同超人般做到。
等我回到平市時,暴雪天氣已經結束,和陸淮州又一次坐在家中餐桌兩側,清晨再次喝了一杯冰咖啡。
而後我放下杯子,取出兩份文件,推到陸淮州面前,說:「淮州,這是我讓律師擬好的離婚協議書。」
陸淮州愣了一下,眼光停在文件封面上,過了一會,才問:「什麼意思?」
我聲色平和:「意思就是,要不我們倆,就到這為止吧。」
「咱們當初不是說好的嗎,如果哪天誰想散了,咱們就分開。」我很輕地笑了笑。
陸淮州呼吸有些滯住。
結婚六年,扮演恩愛夫妻太久,以至於我們都差一些忘了,當初不過是為了一場合作,才選擇的家族聯姻。
2
論起我和陸淮州婚前的關系,說得親密一些,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不過更確切些講,應當是兒時不那麼熟悉的玩伴。
外界一直說陸總和陸太太感情不錯,偶有不知往事的人也會感慨一句「天造地設」,可惜我和陸淮州並不是年少情竇初開走到攜手婚姻,也不是久久相互暗戀最後相知相許。
事實上,我們的青春並沒過多交集。
那時候我有豐富多彩的生活。
而那時候,陸淮州有女朋友。
叫林靈。
他和林靈的故事,一言概之,大概是一段富家少爺和灰姑娘的痴心愛戀。
在那段往事中,陸淮州從中學時期就堅定選擇林靈,給予林靈無數偏愛。
他們的愛情故事過於純情,就連不關心八卦的我都曾聽朋友感慨:「奇了,陸家竟然出了個情種。」
可惜這種如同青春偶像劇的故事注定難以有好結局,陸家長輩並不看好他們這段戀情,父母棒打鴛鴦,百般為難。
故事最後,林靈拿了陸家給的一筆錢後,狠心和陸淮州分手,遠走他鄉。
而陸淮州則沉默地回歸家族,按部就班接受家業,做長輩眼中的好兒子。
我是在後來才出現的。
那時和不少年輕優質男士碰過面,在不斷地認識新人中覺得疲倦。
恰逢陸淮州被家中催促著找一個門當戶對的結婚對象,於是經人牽線搭橋,我和他坐到一張餐桌上。
「沈音?好多年不見了。」
我和陸淮州面對面相親時,已經無法在陸淮州臉上看到失戀時的萎靡不振和頹唐,也看不到他對「門當戶對」這個詞匯的厭惡。
時間如同抹平傷口的良藥,那時的陸淮州溫文爾雅,彬彬有禮,說話滴水不漏,已是實打實的家族接班人。
我訝異於陸淮州對家族的妥協,也訝異於陸淮州竟真的願意聽從家中安排,規規矩矩找個家世相當的妻子。
其實陸淮州並不是我接觸的男士裡最好的選擇,但偏偏他在我不想再繼續相親時出現,又恰好到處地禮貌紳士,讓我覺得也還可以。
或許那天換成任何一個不錯的男士,我都會覺得可以,但恰好那時就是陸淮州。
於是我們一拍即合,覺得彼此感覺不算惡劣,所以就這樣結了婚。
我是昏了頭了,在朋友說「他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前任」時,輕描淡寫覺得一點兒也不重要。
甚至說:「那不是更好,井水不犯河水。相敬如賓,俗世夫妻,不過如此。」
起初我並沒有多喜歡陸淮州,我是個實打實的商人,選擇和陸淮州在一起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兩家有一個重要的合作在推進。
隻是陸淮州實在是太好,太過紳士,即便不愛,日常點滴都做得周全。
節日禮物從來不會缺席,晚間沒來得及回家吃飯都要電話報備。
我每次出差,陸淮州都會親自接送機,自從和陸淮州結婚後,我再也沒在餐桌上見過任何一件不愛吃的東西。
所有的喜好,陸淮州都記得一清二楚,萬事都是以我的想法為先。
日日相處,未曾懈怠,如此滴水石穿,真的很難讓人不動心。
「怎麼突然提分開?」陸淮州拿起那份離婚協議,卻沒翻開。
我輕聲說:「就是覺得,我們好像沒有再繼續維持婚姻的必要。
「律師說,我和你的婚前協議籤的很清楚,財產分割方面也不算復雜。這份協議你看看,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但陸淮州依舊沒翻開,問:「是我有什麼做得讓你不滿意嗎?」
我答得很快:「怎麼可能,當然沒有。」
陸淮州接話也很快:「我沒辦法馬上籤字。
「最近我公司有個很重要的項目,我不希望近期會受到輿論新聞的影響。
「而且協議我看了也沒用,我得讓律師協助判斷。」
他有條不紊列出不能馬上籤字的理由,口吻像和合作方談生意。
他說話這樣冷靜理智,永遠以公司利益為先。
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們兩個人相處時,簡直像是兩個高級商業 AI 在共事。
但有時候我也會莫名想,如果他和林靈在一起的時候,說話辦事也會這樣理智嗎?
答案肯定是不會的。
在陸淮州心中,我和林靈沒有可比性。
我是合適的合伙人,也僅限於合適而已。
而林靈是他用盡氣力愛的人。
陸淮州定定看著我,問:「方便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我意有所指,道:「金錢誠可貴,愛情價更高。」
陸淮州眼底一閃而過暗色,卻把協議推至一邊,問我:「你和家裡人商量了嗎?」
我滯了一下,說:「還沒有。」
陸淮州卻替我了決定:「明天不是月底了麼,要回你家吃飯。你爺爺最近身體不太好,要不,咱們還是暫時不和他們說這件事了吧。」
3
我沒辦法對陸淮州的提議提出反對意見,甚至也能想象到,如果自己宣布這個離婚消息,會掀起多大的家庭意見。
我沒想到很好的解決方法,邊吃飯邊愣神時,三歲的小侄子拿著玩具塞給她,肉乎乎的手搭在我身上,纏著要抱。
陸淮州在沈家時,素來是滿分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