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剛碰到我,便猛然向後栽去,從身後看,像是被我狠狠推了一把似的。
許妙妙摔到地上,淚眼盈盈,還不忘給我潑髒水。
「姜舒,我知道你喜歡阿臨。
「可他心裡隻有我,你非要如此針對我嗎?」
6
沈臨眼底對我的那點愧疚轉瞬間消失,繼而心疼地將許妙妙扶起。
扭頭厲聲對我道。
「冥頑不靈,我隻是與你青梅竹馬十幾年而已,誰規定了我必須要娶你?
「今天,除非你從這裡跳下去,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許妙妙嘴角勾起一抹極淺的微笑。
我心下大喜。
這次的劇情對了。
按照原劇情,被傷透了心的我渾渾噩噩地走出接風宴,行屍走肉般挪動到馬路上時,被疾馳而過的貨車當場撞飛身亡。
然後便可以成功死遁回家。
回家的喜悅在向我招手。
我的嘴角比 AK 還要難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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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有些晚,本該撞飛我的貨車,大概率已經風馳電掣離開了這座城市。
一步晚,步步晚。
都怪這塊十九塊九包郵的勞力士。
但死遁還是要進行的。
跳下去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許妙妙的這場宴會,在頂樓的包廂裡舉行。
足夠高,甚至還能感受到從窗而過的凜冽穿堂風。
總歸是死遁,不必在意過程。
我毫不猶豫地往窗邊走去,在抬腿爬窗戶時,痛得哎喲一聲。
沈臨在我身後嗤笑出聲。
「姜舒,我當你真有膽子跳呢,現在倒是學會作秀給我們看了?」
許妙妙也捂嘴譏笑。
「姜小姐,我知道你在等阿臨攔下你,可這樣的手段真是無聊透頂。」
天地良心,我隻是想死遁回家而已。
剛剛狂遊了二十裡,又蹬了二十公裡自行車的我。
此刻一身骨頭幾近散架,連最簡單的抬胳膊動作都難以做到。
鐵人三項都沒有我拼命。
雙腿一直在不停打顫,但我仍堅持著搬來一個矮凳。
咬牙踩上去。
窗外燈火萬千,璀璨如顆顆遺世明珠。
在沈臨驟然驚懼的眼神中,我縱身一躍,並用口型對他比劃。
「沈臨,我要回家了。」
7
預想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而是再次噗通落入水中。
我這才後知後覺,從頂樓一躍而下,落在了下面兩層的泳池裡。
飛濺起朵朵浪花。
這是我今日第二次落水。
跳樓失敗,那淹死也算是個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我剛打算放棄掙扎往水下沉,幾位眼尖的保安迅速跳入水中將我拖上了岸。
我睜開迷離的眼,咬牙切齒地對他們說了句「謝謝」。
隨後趕來的沈臨雙腿一軟,徑直跪倒在我面前,顫抖著聲音。
「姜舒,你怎麼這麼傻,你就這麼愛我嗎?愛到連性命都不肯要?」
我實在是累極了。
徹底昏厥過去之前,腦海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下次不要再這樣拼命了。
對於原主這種常年不運動的身體,今日的活動量,遠遠超過了以往一年的總量。
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疼痛。
再次醒來時,滿眼刺目的雪白。
我歪了歪腦袋,映入沈臨驚喜的臉。
「舒舒,你醒了?」
他的眼底有無盡的愧疚與疼惜。
「你總是這樣,為了愛我,連性命都不肯要,是我辜負了你的一片真心。」
他為何會如此腦補?
傻逼才會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呢!
要不是為了死遁離開這個世界,我一定會活得比他長壽,爭取苟到老年在他的墳頭蹦迪開燒烤 party。
沈臨似乎回憶起從前,臉上出現些許留戀。
「這麼多年來,咱們幾乎形影不離,你總是像小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後。
「人人都打趣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我卻瞎了眼,分不清魚目與珍珠。」
說完,他臉上又露出一絲憤恨。
「舒舒,你知道嗎?你在醫院昏迷的這幾個小時,許妙妙在國外包養的其中一個小白臉追到國內了,說什麼五千萬都被另外兩人拿走,他一分都沒撈到,連包養費都沒有。」
沈臨越說越激動。
「她竟然一次性包養了三個!
「我差點被她小白花的假面孔給騙了,她在國外花天酒地,我卻在國內日日神傷,還——」
他愧疚地瞥了我一眼。
「還傷害了你……」
我打了個寒戰。
在這個世界,我是手握兩個劇本的惡毒女配。
在沈臨眼裡,我與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幾乎沒有分開過。
可在徐瑾年眼中,我又何嘗不是塊趕不走的狗皮膏藥,日日在他的視野裡蹦跶。
系統為了圖方便,將兩本書融合到了一起。
本來我死遁後,這些陳年往事將不會有人再去提起。
但現在我還好好活著,若是兩位男主相遇——
我該怎麼解釋自己都是二人小青梅的事?
8
我再次打了個寒戰。
沈臨意識到我的不對勁,給我掖了掖被角。
「是太冷了嗎?我給你選了醫院最貴的 VIP 病房。」
似是想起什麼,他臉上驟然帶了些許不滿。
「本來頂級 VIP 病房就隻有兩間,另外一間被一個姓徐的人給霸佔了不說,他的秘書還財大氣粗地要包下整層。
「呵,不就是比錢嗎?我們沈家什麼時候缺過錢,我硬是砸錢讓你住進了這一間。
「聽說隔壁 VIP 那位徐總嘔血了,一直嚷嚷著什麼跳海、快點打撈,真是瘋得不輕。」
我完全不想聽他的廢話,大腦飛速運轉。
如今之計,隻能早些死遁,這樣才能避免未來可能遇到的修羅場。
我強打起精神,隨口編了個理由將沈臨支開。
「那個……我餓了。」
沈臨立馬點頭:「好好好,我馬上給你點外賣。」
我擰眉。
「我不想吃外賣。」
他原地頓悟。
「我馬上讓廚師做了送來。」
這人怎麼聽不懂人話呢?
「你不覺得親自下廚更有意義嗎?」
他連連點頭:「放心,肯定讓廚師親手做,保證沒有預制菜。」
我果斷選擇了攤牌。
「我想吃你親手做的飯。」
沈臨的眼底竟然溢出了晶瑩。
他欣慰地看向我,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
「舒舒,以前你總是親自下廚為我做飯,曾經有一次,你對我說,特別想吃我做的菜。
「我一直沒能滿足你的願望,今天你放心,我定會好好地做一桌你喜歡的菜。」
他陷在溫柔的回憶裡無法自拔。
可我心如止水。
無他。
我沒有兩位原主的記憶。
甚至在推開包廂門之時,若不是沈臨主動厭煩地質問我一句「你來做什麼」。
那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的包廂裡,我完全無法分辨誰是沈臨。
似乎是覺得與我的關系有破冰之兆,沈臨興高採烈地離開了病房,臨走前還貼心地囑咐我躺在床上不要亂動。
我不耐煩地點了點頭,在他離開後,迅速掀開被子下床。
醫院窗戶隻能打開一條窄窄的縫,其空間能容納我的一條胳膊。
死在醫院容易誤傷無辜醫生,我打消了念頭,還是打算去幹老本行——
跳海。
9
天空仍舊是漆黑一片,隻餘病房裡有些許柔和的燈光從玻璃中透出,我悄悄打開 VIP 病房門。
我的病房在最裡側,而不遠處,便是那位徐總的房間。
我貓著身子靜靜往大門處挪動,在經過徐總的病房前,聽到裡面歇斯底裡的叫喊聲。
「不可能,怎麼會打撈不到?
「她沒有死,她一定沒有死!
「繼續打撈,不管花多少錢租多少條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但我想不起在哪裡聽過了。
我來這個世界的時間實在尚短,壓根分辨不清這麼多人的聲音。
有稍稍理性點的聲音在勸慰。
「徐總,現下已經過了一夜,我們早已打撈了無數次,都找不到屍體。
「再遠,就要開到公海上去了。那裡茫茫一片,就算是有屍體,也在找到之前被魚給啃噬殆盡。」
那個歇斯底裡的叫喊聲,驟然變成了壓抑的悲鳴。
「都是我的錯,是我從來沒有信任過她,是我害死了她……
「明明不是她找來的劫匪,我卻以為是她做的。
「我與她青梅竹馬十幾年,對她了如指掌,她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呢。她沒有我的愛,根本無法活下去,所以她才存了求死的心……」
我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聽起來,這像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我作為一個過路人,隻能暗暗祈禱這位徐總能在公海上打撈到愛人的屍體。
伸手擰開門鎖,我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頂樓 VIP 病房。
在我消失在門後的那一刻,仿佛聽到這位徐總痛徹心扉的叫喊。
「我好像看到舒舒的背影了。
「她一定是因為太愛我,所以鬼魂回來尋我了!」
10
外面逐漸泛起了魚肚白,天地間泛著一層朦朧青色。
我按照順著鹹腥的海風味,終於跌跌撞撞地來到了近海的石橋邊。
清晨的海浪略顯平靜,一波波淺淺浪花有氣無力地在海面翻騰著。
我一顆沉寂的心又開始沸騰起來。
我終於要回家了。
在來這個世界之前,我有家人與愛人。
寧靜的生活被突如其來的一場車禍打破。
有系統找上門與我交易。
【你幫我完成小世界的死遁任務,我便贈送你一條命,讓你在原世界復活,怎麼樣?】
這對於我而言,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我當即滿口答應下來。
盡管死遁多了些許波折,但我即將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將偏離的劇情拉回正軌。
我身上的酸痛經過一夜的休息,疼痛愈發加重。
艱難抬起幾乎不屬於我的雙腿,我像隻笨拙的熊,努力翻越橋欄,剛準備往翻湧的海水裡縱身一躍時,一雙大手迅速將我拽回。
沈臨的聲音因驚恐而磕絆。
「舒舒,你幹什麼?」
我氣不打一處來。
「活夠了你看不見嗎?」
他後怕地將我摟在懷裡,劇烈的顫抖貼著衣服傳來。
「你不要離開我,我知道錯了,我保證,日後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再也不會相信許妙妙任何一句話!
「我以為……以為你真的想吃我做的菜,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你已經餓了一夜,想給你買些吃食先墊著。
「沒想到……若是沒有我去而復返,恐怕……恐怕……」
後面的話,他沾染了哭腔的聲音沒有敢說出口。
我替他補全剩餘的話。
若是他沒有去而復返。
我這會兒已經在現實世界睜開眼,吃上我媽做的四菜一湯了。
那塊被海水泡過的手表仍舊停在七點二十分,被凝固成了永恆。
我煩躁地推開他,想再尋個死遁的辦法,身後傳來不可置信的哀鳴。
「舒舒,他是誰?」
11
系統曾講過,我隻要早點死遁,那麼我同時拿兩個小青梅劇本的身份便不會有人拆穿。
可它沒告訴我,要是死遁不及時,遇到了修羅場該怎麼辦。
我艱難地回頭,盯著眼前這張陌生的臉,下意識吐出一句。
「您哪位?」
徐瑾年像是承受不住接連打擊,踉跄著後退一步。
雙眸裡滿是紅血絲。
「舒舒,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瑾年啊!」
哦,我想起來了。
這位是徐瑾年。
昨晚見他的時候,太陽早已下山多時,他一張臉隱沒在沒有任何光線的墨黑裡,我並沒有記住他的相貌。
今日光亮下的驟然相遇,竟然一時未能認出。
徐瑾年眼底隱隱有淚水泛出,他鼓了鼓勇氣拉著我的手。
「我以為在醫院是我眼花,沒想到追出來找了幾圈,真的是你。
「舒舒,我錯了,那個綁匪是林皎皎找來的人,訛來的錢雙方打算平分的。
「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是我錯了,所以——」
他期冀地看向我平靜的眸。
「你能原諒我嗎?」
不原諒。
除非訛來的錢我們三方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