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明白了。
難怪我小時候路過墳地就不舒服,還意外昏厥過幾次。
爺爺還特地帶我去廟裡看過,人家說我是靈魂不穩。
記憶交疊,有些東西豁然開朗。
「所以我小時候,真的救了蕭涼?」
張三繼續點頭:「不過是孟嬌嵐的小時候,那時你在主世界已經上大學了。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逝速度不一樣,這是正常現象。」
我想起來了,那時孟父是工部尚書,經常到各個地方實地考察。
孟嬌嵐年紀小愛玩,孟父也疼她,就帶著她一起遊歷。
當年在一個北方小鎮,路過一片樹林,她遇見了受傷的蕭涼。
正巧那時,主世界的我是個脆皮大學生。
不小心把商陸當人參咬了一口,睡了一天一夜。
我以為自己是做了個具體的夢,原來是記憶流竄到了這裡。
所以我給蕭涼止血包扎,之後聽見有人叫我就走了。
而主世界的我也被室友叫醒,更加確定這是個夢。
好像……還不止那一次。
我記得我還夢見在一個大花園裡捉蝴蝶,不出意外就是孟府的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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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夢見在茶樓聽說書,好像還遇見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
說書先生講了一半拉肚子下場了,好奇心讓我急得抓耳撓腮。
是那個人耐心給我講了後續的故事。
那個人……好像就是蕭涼。
22
工作後我就很少再出那種意外,那幾次也是累著了睡得深而已。
這些和我其他光怪陸離的夢交織在一起,知道今日才被抽絲剝繭拎了出來。
我才發現原來我和蕭涼,認識得比我知道的還要久。
原來,他一直叫我「巧巧」,不是把我當成了替身。
而是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巧巧,就是我。
他心裡眼裡的那個人,一直都是我……
「可他為什麼叫我覃巧巧?
「我在主世界也不叫覃巧巧啊。」
所以蕭涼這奇奇怪怪的名字是哪來的?總不會是他特地給我起的吧?
張三尷尬笑了笑,「他說是你自己說的。你還是等他回來自己問他吧。」
我先按下這個問題,接著發問:
「既然我就是孟嬌嵐,那為什麼孟嬌嵐中了毒我沒死?」
張三得意地甩了甩他那並不存在的空氣劉海。
「那還不是因為我來得及時,孟嬌嵐剛服毒我就趕來把你救了,根本沒讓毒待夠三息。」
我恍然大悟:「所以蕭涼早就知道,孟嬌嵐再醒來就是我來了?」
「倒也沒有那麼神。」
張三又開始嘆氣。
「你也知道蕭涼是個病嬌吧?
「他十歲被你救了之後就對你有了執念,那麼拼命殺敵也是為了早日穩定邊境去找你。
「後來他找到你,卻發現你和記憶裡不太一樣,便四處打聽緣由,不惜尋找遊方道士。
「然後他就找到了你?」
張三反駁:「是我找到了他。
「世界管理局檢測到,如果找不到你,他打破世界門,跳脫世界外的可能性是 100%。
「到時候他可就不隻是這個世界的反派,而是所有世界的反派了。
「所以世管局才派我來穩住他。」
我默然,還在努力消化。
「我告訴他,你是患了離魂症,有一半魂魄在方外,偶爾才會回歸。
「這症狀等你年紀越大,魂魄就會越牢固,他想要的人就會完全回來。
「我想按照兩個世界的流速,你在那邊壽終正寢過來也才五十歲,蕭涼等得起。誰知道你出了意外,這麼早就過來了。」
蕭涼當時是靠直覺認出我了,所以才馬上以「覃巧巧」之名又娶了我一次。
至於他是怎麼認出來的,這我還要自己當面問他。
23
張三確實沒有撒謊。
兩日後,滿朝文武都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中揭穿了皇帝蕭麒三大罪證:
字跡、私印都是蕭麒的,造不了假。
舉世皆驚,原來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竟是最大的叛國賊。
翌日早朝,在皇帝蕭麒準備立皇後白氏新生的孩子為太子時,孟父率領一眾朝臣,逼迫蕭麒給通敵之事一個合理的解釋。
蕭麒無從解釋,試圖以郯帝私兵鎮壓。
可所謂郯兵早就被尚老將軍和蕭涼換成了北境兵。
踏入大殿的鐵胄不但沒有扣押朝臣,還把皇帝圍了起來。
在精兵列陣開路之後,尚老將軍和蕭涼一起,緩緩踏入殿內。
皇帝看到這兩人站在一起,滿眼不可置信。
可大勢已去,他已無力回天。
這回,讓位聖旨上的御璽按得嚴嚴實實,再無反轉。
天,這回才是徹底變了。
24
「所以是六公主放你出來的?」
六公主是唐貴妃的女兒,廢太子蕭政的妹妹,那位被皇帝蕭麒當作和親籌碼的可憐公主。
蕭涼即位,大動朝堂,等我月子都要坐完了,才終於見著他。
他瘦了,我也瘦了。
我倆默默看了許久,又抱了許久。
青霜進來給我送雞湯,他才松開我,接過青霜手裡的碗勺,一口一口地喂我。
「原本我還要在大理寺待些日子。不料嶽父會逼宮,讓六公主有機會逃出宮來,到大理寺找到了我。
「唐貴妃雖已入冷宮,但六公主並不想和親,就來和我做交易,助我脫逃。」
她知道光靠她自己逃不出皇帝蕭麒的手掌心。
雖然她覺得隻要蕭涼出來,就一定能帶她離開這裡。
「她也是個可憐人,再怎麼說也是我侄女,就算身上有唐家血脈卻沒做過惡。
「我便如她所願,幫她離開京城。」
蕭涼從來不是冷血之人,六公主也確實沒做過什麼壞事。
當初在皇宮,我和唐姝瑜幹架惹惱了唐貴妃,她還替我們求過情。
她本來就不該成為帝王權術的犧牲品,她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
「我打算把蕭麒送往邊境,讓他也去看看北境的民生疾苦,看看延國百姓如果落到郯人手上,會遭受什麼。
「他這輩子過得太順了,順得他都忘記了,我們蕭家當初是怎麼坐上這個位置的。」
得天下需要民心,守天下需要為民之心。
這個道理在哪個世界都是一樣。
「前皇後白氏願意帶著小兒子和他同去。呵,想不到他這家伙命還挺好,到這種時候還有人真心愛他。」
我咽下口湯:「那又如何,如果是你,我也願意。」
蕭涼隻是笑:「巧巧放心,我絕不會讓自己落入那等境地。」
提起這茬我就來氣。
「你為什麼要叫我覃巧巧?」
蕭涼微頓,面露錯愕。
「張仙人不是告訴夫人了嗎?難道夫人不叫覃巧巧嗎?」
我吐了雞骨頭,覺得奇怪:
「我確實想起來是我救了你,可我也沒說過我叫覃巧巧啊。」
蕭涼有些懵。
「可我記得當初你給我包扎的時候,我還聽見你說什麼打結不方便……」
我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才終於恍然大悟。
於是我抬手就給了蕭涼一個爆慄:
「我說的是學醫一點都不輕巧!不是我叫覃巧巧!!我根本就沒聽到你問我名字啊喂!
「還有你就算聽錯也是覃巧啊!巧巧又是哪裡來的??」
蕭涼揉揉腦袋難得有些委屈,「後來有人叫你巧巧,我就以為……」
嬌嬌……巧巧……
漂亮,我願稱蕭涼為本世界最強空耳大師。
「你動動你那聰明的大腦!我爹是在叫我嬌嬌!!唔……」
蕭涼大概是怕我又打他,趕緊湊過來堵住了我的嘴。
熟悉又久違的味道襲來,我的怒氣值確實降低了不少。
罷了,聽錯就聽錯吧。好歹人沒找錯。
許久吻畢,我又細聲問道:
「那為什麼不是秦巧巧, 而是覃巧巧?」
說著怕他聽不懂,還攤開他的掌心比畫。
蕭涼握住我的手解釋:「我也懷疑過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就到處找。找到過秦巧巧、戚巧巧、齊巧巧……都不是,我想那就隻能是覃巧巧了。」
我心裡一陣酸楚, 怒氣徹底消散了。
「那你記清楚了, 這次我隻說一遍。
「我叫白芍, 也叫孟嬌嵐,也是你的覃巧巧。」
蕭涼開心地抱住我,「好,芍芍。」
……
我實在是忍不了了,又給了他一記爆慄。
「什麼毛病!就喜歡疊詞是吧!白芍是味中藥!白芍就白芍!苕在我們那兒是罵人的!」
25
我又一次嫁給了蕭涼。
這次我叫白芍,他叫梁霄。
蕭涼當了半年的皇帝就嫌煩了。
等我的身子徹底調理好, 他就大手一揮也寫了禪位聖旨。
把皇位給了那個摔斷腿、一向默默無聞的四皇子蕭蒙。
蕭蒙的母妃鄭賢妃是蕭涼的表姐,蕭蒙既是他侄子也是他外甥。
別看他不良於行,處理政事確是一把好手。
當初送到各個朝臣去的皇帝罪證,也是他一手收集的。
先前罵蕭涼反賊的幾個老臣,如今也都熄了火。
於是我皇後還沒當幾天,就又成了太上皇後。
太上皇後也沒當幾天,蕭涼就又帶著我和妙兒回邊境去了。
妙兒是我們的女兒,以前叫蕭妙,以後叫梁妙兒。
我知道,延國內亂,周遭諸國都在望風而動。
郯帝損失了十萬私兵, 這筆賬他必然想討回來。
蕭涼心系延國百姓, 心念邊境將士,當然不願拘泥於廟堂。
也不願我被拘於深宮院牆。
於是邊境又多了一位叱咤風雲的梁將軍。
我們離宮的那日,偽裝老頭的張三來和我們告別。
他說他已經拿到實習證明了, 下個世界開始他就是世管局的正式員工了。
「你們也要好好的。小丫頭你可別刺激那個病嬌, 萬一哪天他又暴走了, 說不定我們就又要見面了哈哈。」
張三嘴裡吐不出象牙。
「還是後會無期好……後會無期!」
說罷, 他便騎著白馬,拂一拂衣袖, 轉身消失在了地平線那頭。
他走後,蕭涼才黑著臉問我:「他說的病嬌,是什麼意思?」
剛抓我來的侍衛正在裡邊小聲匯報。
「【萬」這個答案讓蕭涼十分滿意,抱著我扯了扯韁繩,也踏上了我們的路途。
「不後悔跟我離開京城?」
路上蕭涼問我。
我搖搖頭, 坐在他身前。
「想爹娘了隨時能回來。你再做幾日皇帝,朝堂上那群家伙就又該想方設法往後宮塞人了。
「皇帝不能隻屬於皇後, 將軍卻能隻屬於將軍夫人。我自然沒什麼後悔的。」
蕭涼笑笑, 「那也不一定。」
我反手摸到他耳朵, 「你敢!」
蕭涼撲哧笑出聲。
「不敢。我是病嬌,隻有你。
「以前,現在, 以後,每個世界,未來的每一世,我都隻有你。」
馬上的風呼嘯, 耳邊是我們的心跳。
此生還長,路尚平坦。
萬裡風景,我們攜手一起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