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桃花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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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照的戲做得很足,在我床前坐了整夜。


整夜我都是背對著他,我怕我會笑出聲。


他安慰我說:「皇後,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不,我們不會再有孩子了。


小產後楚照常來我宮中,凌舒月頓時失了寵,幾次用身子不適來請他也沒去。


我嫌他煩,打發他去了凌舒月宮中幾次。


我忙著結交權臣,無心再應對他。


可偏生,他來得更頻繁了。


我索性在他的膳食裡下藥,更悄悄地向太醫打聽凌舒月腹中懷的是男是女。


若是女的,我需盡早在宮外找到合適的孩子替換。


可天不盡人意,楚照還是發現了。


他先是發現了我的墮胎藥,後發現了我給他下的慢性毒藥。


那日他在殿中歇斯底裡,儀態盡失,將所有東西砸得粉碎。


他要廢後,毀掉我最在意的東西。


他說,他要將我在意的後位送給凌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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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他可笑,從一開始,他不就打算這樣做嗎?


我被禁錮在鳳棲殿中,楚照每日都會來看我。


他告訴我,沒人替我求情,無論是一直幫扶的林府,還是昔日被雪中送炭過的臣子。


他就那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期待我像害怕被拋棄的狗一般對他搖尾乞憐。


我隻覺得惡心。


成王敗寇,寧死不為戰俘。


於是,當夜一場大火,我將鳳棲殿燒成了灰燼。


當年山洞裡的話都一一應驗,他的確予我後位,卻又親手毀去。


而我也的確不再願意與他為夫妻,生不再同衾,死亦不再同穴。


13


從回憶裡抽身,我垂眸避開楚照的目光。


「我與公子素不相識,公子唐突了。」


剛想越過身離去,卻被他握住手臂。


「鄭賢妃令娘子出宮修行,修身養性。娘子卻再次私會公子,此消息傳回宮中,娘子可曾想過後果?」


楚照的聲音不大,卻能讓崔佑之聽得一清二楚。


崔佑之前世在官場如魚得水,自然聽得清其中的利害。


「我不知娘子身份,今日打擾娘子修行,冒犯了。」


果不其然,崔佑之聞聲拱手離去。


楚照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笑道:「他與前世一樣,你確定想讓他娶你嗎?」


「且不說他如今隻是一個窮書生,就算是他想娶,母妃也不會讓你輕易地嫁了。」


我的確想利用崔佑之,但我並非想讓他娶我,隻是傳出些讓人猜測的闲言闲語便也足夠了。


這樣,無論是鄭賢妃也好,聖人也罷,也絕不會讓我這樣的女子嫁入皇家。


我示意阿青先離開,剩下的話,要我跟楚照單獨說。


「他不敢娶,難道殿下敢嗎?」我冷笑著將話還給他。


「殿下如今也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還是先顧著自己罷。」


「你就這麼不願意再嫁給我?」他問我。


「殿下就這麼想再被我害一次?你的凌舒月,不想娶了嗎?」


前世患難夫妻終成怨侶,我實在不想重蹈覆轍。


汲汲營營一生,到頭來一無所有,倒不如舍了京中的身份,自己活個痛快。


「我始終不明白前世今生你為何都要這般任性,僅僅因為我讓凌舒月入宮?」


我笑得直不起腰來,直至淚珠將眼前的人影模糊。


直到現在,他依舊覺得我是在同他置氣。


「殿下與其關心這些,不如關心一下你表兄。」


前世楚照的表兄鄭景陽,在京中借著他的名號開設賭坊斂財。


這本不是什麼大事,京中有權勢的貴人都喜歡做些營生,隻要不露在聖人眼下,一切都好說。


偏生,前世鄭景陽遇上二皇子整改京中風氣,連帶著楚照也一並被端了上桌。


前世楚照與我成親後受此事牽連,最後隻能從軍翻身。


「此事我早已處理好。」楚照應道。


「殿下莫急,我說的是,關心一下你表兄慫恿鄭賢妃在宮外私放印子錢的事。」


話音剛落,手腕再次被攥緊。


楚照大概沒想到我會知道此事。


又或者說,不知道我會這麼早插手。


前世鄭賢妃會差人私放印子錢以滿足自己宮內奢靡的用度。


前世她一直藏得很好,連楚照都沒發現。


當然,這其中少不了我替她遮掩。


這一世楚照早早關了鄭景陽賺錢的賭坊,讓他斷了財路。


心急之下,我再差人同他透露,鄭賢妃一直都有私放印子錢。


被楚照掐了暴利的收入,又得知他母妃同樣做著違背律法的勾當,鄭景陽自然不服,入宮要求鄭賢妃分一杯羹。


而鄭賢妃如今不得寵,自然怕被揭露,自然會允鄭景陽加入。


「前世鄭賢妃的賬,可是我管的。殿下的表兄,可不如我謹慎。若是殿下動作快,我想二皇子如今應該還未查到你表兄放印子錢的門面。」


楚照驀地笑了,眉眼裡不摻雜任何旁的情緒。


「如此也好。」


他負手笑眼望著我,不再向前,也並未有我預想中的急切。


我走出老遠回頭看時,早已不見楚照的身影。


14


楚照看著林笑桃遠去的身影,不合時宜地想到前世。


前世廢去她後位後,每次楚照來看她,她都是這般,背對著他。


就連她自焚那日,也依舊是,不肯與他對視。


他始終不明白,兩人為何會因為區區一個凌舒月而鬧到這般境地。


從前逢場作戲,她從未如此過。


唯獨是凌舒月他確有私心。


從前楚照年幼時,母妃不得寵,時常被其他皇子公主欺凌。


當時肯為他說話的隻有凌舒月。


楚照想過要娶她,但奈何他在遴選宴上遇上了林笑桃。


兩者家世相當,論處事、論心機,林笑桃更勝一籌。


明眼人都知道,並非是宮人錯換了繡品,而是有意而為之。


隻是為了保全凌舒月的面子,都閉口不談。


楚照以為他與凌舒月就此無緣,可誰知,她竟入寺修行,斷了後路。


他對她有愧,奈何自身難保。


所以多年以後接凌舒月入宮,是為了彌補。


但彌補了她,最後他卻虧欠了林笑桃。


等楚照停下來回頭看時,他與林笑桃之間早已是隔著一條永遠無法縫合的裂痕。


她不再對著他毫無感情掩飾地笑,同旁人一樣,學會了同他演戲。


偏生他與她太像,演得再好,他也能一眼看穿。


她的手開始伸往前朝,與那些臣子說的話都比對他說得多。


楚照原以為自己能等,等到她消氣,等到她的心再慢慢向自己靠近,一如剛成婚那時。


直至楚照發現那日林笑桃的小產並不是意外,以及她給自己下的毒。


她親手殺死了他們的孩子,卻依舊能平靜地謀劃著殺死他。


楚照情緒失控地質問她,卻隻能一次又一次地重復著「為什麼」。


而她則一臉冷淡地看著他,靜靜地聽著他廢她的後位,斷她的羽翼,將她囚禁在宮中。


她自焚那日,楚照趕來時眼前的宮殿早已成了火海。


楚照清楚,她做事最喜歡做絕,不會留任何回轉的餘地。


火勢無法撲滅,他亦被隔絕在外。


楚照想衝進去,卻被林笑桃的宮婢將他攔住。


「我家小姐說,既已廢後,她與皇上便不是夫妻,理當一別兩寬,此生不復相見。地獄也好,輪回也好,小姐的路隻想一個人走。」


楚照聽得鬱氣壓在心頭,最終化作一口瘀血,濺在殘破的宮門前。


合眼前,他竟聽到成婚時她對他說的祝詞:


「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楚照想伸手抓住她,可無論再如何用力,人都如雲煙般消散不見。


他想說,其實除了她,他什麼都不想要。


可在他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麼的時候,便也永遠地失去了。


……


不知看了多久,楚照才回過神來。


她既向二皇兄告狀,故意攪局,想來是不想放過他。


如此也好。


楚照想著。


恨他,總比不復相見好。


15


自楚照離去後,我一連幾日都睡不安穩。


二皇子並未順利查到鄭賢妃和鄭景陽放印子錢的事,想來是楚照處理得及時。


此事在我意料之中,畢竟楚照也是重生一回,破局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但二皇子已經知道鄭賢妃放印子錢一事,隻是苦於找不到證據。


經此一事,二皇子會發現楚照並不簡單,往後的日子定會時時下絆子。


但我依舊感到不安。


那日楚照的笑,讓我琢磨不透。


對於我在暗中攪渾水的事,他不覺得憤怒,亦不會覺得無奈,反倒笑得欣喜。


瘋子……


如今之計,唯有盡快脫身。


凌舒月是楚照的白月光,借她的手,楚照不會發作。


更重要的是,此人心機不深,又執著於嫁給楚照。


我將楚照頻繁上山探望我的消息透露給凌舒月。


早前楚照說服鄭賢妃暫不娶妻,明擺著是駁了凌舒月的面子,如今再告訴她楚照心裡一直都記掛著我這個被逐出宮的女子,凌舒月自會咽不下這口氣。


凌舒月派來的人如期而至,我則與阿青躲到了山頂。


待看到他們離去後便放把火將院子燒個幹淨,屆時人人都會以為我們遇害,自此趁機隱姓埋名遠離京城。


但我和阿青從天亮等到天色徹底暗下,都沒等到那些人下山。


天將亮時,阿青將困得昏昏沉沉的我喚醒。


「小姐,小姐!你快看,那個人是不是那日拉著你說瘋話的人?」


我聞聲徹底清醒,摁著酸痛的肩頸起身時,發現渾身是血的楚照正朝我們走來……


仔細一看,他身上有許多道刀傷,執劍的手正流著血,沿著手腕從刀尖滴落,濺了一路。


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前世,他亦是這般衣袍染血地將我護在身後,替我拭淚時會偷偷將帶血的手擦幹淨。


眼前的人影同前世重合,他看向我的目光也同前世一般充滿柔情與不舍。


仿佛什麼都沒有變過,除了我。


那一刻我仿佛明白楚照說的「如此也好」是何意。


如此糾纏不清,是恨是愛都不重要。


於我而言,確實不重要。


因為在我心裡,他早已不重要了。


楚照衝上前將我抱得很緊,幾近窒息。


他說:「對不起,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了。」


我猶豫著環上他的後背,笑著應了聲「好」。


我是真的想笑他,還是這麼自以為是。


16


這一日楚照還未走到熟悉的院落,就聽到裡頭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仔細一聽,還能聽到陌生人的低語和刀刃相碰的聲音。


來人數目和具體兵器,楚照聽得一清二楚。


前世常年從軍,他自然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前世林笑桃此時還未得罪過什麼人,就算有,也不至於招來殺人之禍。


如果有,那便是……故意而為之!


楚照來不及多想,徑直就闖了進去。


手中沒有武器,隻有剛從宮裡拿出來的杏糕,是她從前最愛吃的。


杏糕從天而降,吸引那些殺手注意的同時,楚照趁機奪走最近的一個殺手的刀。


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狼藉,唯獨不見她的身影。


殺手是奉命來取林笑桃性命,對來人的身份並不清楚,但也知道不能留活口。


殺手一擁而上,楚照以少敵多,卻也並不吃力。


幕後之人隻以為是除去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招的殺手也多是半桶水的江湖浪子,不難對付。


而林笑桃早就預料到有今日之事,如今指不定在什麼地方看著這一切。


楚照順著山勢往上看,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山頂處的平臺上,那個地方恰好能將上山的必經之路看得一清二楚。


若讓他選,他定會選那個位置。


那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楚照卻覺得走得很慢,很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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