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位高權重的丞相,可偏偏生了一顆擺爛的心。
我娘懷我時,病重的國師傾盡心血留下我是天生鳳命的預言後,就一命嗚呼,撒手人寰。
我爹愁了十個月沒吃好飯,天天抱著我娘哭著嚎著不想上班。
老皇帝一聽到預言,激動得連連搓手要準備聘禮,嘴裡還念念有詞道:「這下凌愛卿可要給我賣命一輩子咯!」
可誰也沒想到,十個月後,丞相夫人生了個男嬰。
1
我是相府唯一的嫡女。
卻從小被爹娘當作男子培養。
隻因我娘在懷我時,恰好遇上病重的國師為雲國卜算國運。
國師傾盡了心血,隻卜算到我娘腹中的胎兒會是未來皇後的預言。
我爹憂心忡忡,愁了十個月沒吃好飯,天天抱著我娘哭著嚎著說不想上班。
我娘則睡到半夜都要驚坐起來,罵國師一句:
「不是,他有病吧!」
事實證明,國師是真的有病。
他卜算完預言後,就嘔了一口心頭血,一命嗚呼了。
如此一來,預言結果便成了定局,無從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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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傻眼了。
他深知樹大招風的道理,身居丞相一職,已然位高權重,一不小心便會引來諸多猜忌。
若是女兒再成了皇後,他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當然這隻是我爹的官方說法。
至於具體的真相。
那當然是——
他一心隻想做鹹魚,不想上班啦!
眼見距離我出生的時間越來越近,我那不靠譜的爹娘整日面面相覷,思來想去。
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統一了口徑,對外宣布生的是一個男嬰。
就這樣,丞相府多了一個四公子。
2
生了三個男孩後,我爹娘做夢都想要一個女兒。
對,就是那種香香軟軟,乖巧懂事的女兒。
可惜,和我那成熟穩重且文採斐然的大哥、不愛念書且愛武成痴的二哥三哥相比。
我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比如說六歲把沈公子辛辛苦苦寫的字帖弄髒,把他氣哭;七歲將活蹦亂跳的泥鰍放進顧公子衣領中,嚇得他滿街亂竄;八歲將花蛇包裝成禮物送給江公子,把他嚇得暈了三天三夜……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各家公子迫於我三個哥哥的淫威,不敢反擊報復。
而他們的父母則礙於我爹是位高權重的丞相,忍氣吞聲不敢上門討伐。
一時間,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凌丞相家的四公子是個混世大魔頭。
眼見事態的發展越來越偏離軌道。
忙著摸魚的我爹和熱衷於和其他夫人們打麻將的我娘開始著急了。
雖然是把我當作男子來培養,但不是往混世大魔頭的方向培養啊!
再加上我年歲漸長,為了防止我的女子身份暴露。
於是乎,他倆又一合計,將我拎了回來,請了學識淵博的老夫子,還命我的三個哥哥對我嚴加看管,逼著我老老實實地在家練字帖,學四書五經。
見我再也不能出來為非作歹。
整個京城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3
隻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們能關得住我的人,卻關不住我放蕩不羈的靈魂。
趁著我爹上早朝,我娘外出找將軍夫人敘舊的間隙,我讓僕從月牙扮作我的模樣待在書房,然後悄悄鑽狗洞溜出了府。
我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在街上遊蕩。
果然,人被關久了,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比如那個糖葫蘆攤前的小公子,正眼巴巴地看著鮮紅欲滴的糖葫蘆。
可他身後的小廝卻弓著身,一臉為難。
我放緩了腳步,好奇地打量起來。
那公子年紀雖小卻氣度不凡,衣著簡素卻用料講究。
就是有些面生,想必是京城哪家新上任的官員家的小公子。
我頓時來了興致。
整個京城的富家公子,隻有我沒見過的,沒有我沒招惹過的。
我嘿嘿一笑,狀似不經意地從他們身邊經過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隻見小廝猶豫著俯下身在小公子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後,小公子便放棄了掙扎,眉間微微蹙著,有些戀戀不舍。
就在他們準備轉身離去時。
我叼著狗尾巴草,叉著腰,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小美人何故皺眉啊?
「莫非是出門銀兩沒有帶夠,想吃串糖葫蘆都買不起?」
兩人身形皆是一頓。
小公子抬眼朝我看過來,點漆般的眸子迸濺出凌厲的光芒,小小的身軀竟彌漫著叫人無可抗拒的威嚴。
我看得愣了半晌,這人長得還怪好看的嘞。
就是有些兇巴巴的,像極了我爹要訓我前發怒的模樣。
他抿了抿嘴,正要發作,卻被身後的小廝攔下。
我大搖大擺走到小販身前,遞給他一個銀锞子,他就見鬼似的跑開了。
也不能怪我,自從江公子被我捉弄的事情傳開之後。
家家戶戶都買了我的肖像畫,為的就是認清我的長相,好遇到我之後就撒腿跑。
但很顯然這位小公子未曾聽過凌家四公子的鼎鼎大名。
否則也不會在我扛著糖葫蘆串走向他時,遲遲沒有挪動腳步。
我把糖葫蘆杆往地上一杵,挑眉笑道:
「本公子向來憐香惜玉,看你一副眉頭緊皺的模樣,本公子實在是不忍心。
「不如你給我笑一個,這整串兒糖葫蘆便都歸你,如何?」
小公子稚嫩的臉上閃過一絲震驚。
他回頭望向身後的小廝,眼神裡寫滿了求助。
「黃……老爺說了,出門在外,行事要低調。」
小廝輕輕搖頭,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
可小公子到底年輕沉不住氣,幾句話便被氣得滿臉通紅,小小的薄唇顫抖道:
「你……你竟敢調戲我!」
我吐掉嘴邊的狗尾巴草,更興奮了。
伸手便拔下一串糖葫蘆,啃了起來。
「嗯~這糖殼兒又薄又脆,這紅果兒又酸又甜,隻是可惜了這麼美味的糖葫蘆,有些人是吃不上咯!」
說完,還做了個鬼臉。
小公子氣得臉通紅,伸著手指著我:「你……你……」說了半天,眼見著小公子就要哭出來,他身後的小廝察覺形勢不對,連忙將他扛起來,跑了。
我有些惋惜地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不死心又喊了一句:
「喂!想吃糖葫蘆來找我啊,本公子的糖葫蘆不用花錢,隨時恭候!」
我清晰地看見小廝背上的小公子又劇烈掙扎了幾下。
4
我回過頭,才發現街上的攤販不知何時跑了個精光。
隻剩下一條光禿禿的街道。
我自覺無趣,隻好打道回府。
扒開茂密的草叢,一個小小的洞口便呈現在眼前。
我貓著身子,正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這個洞口回到相府。
誰料頭剛鑽進去,一雙玄色赤金靴便映入眼簾。
緊接著,又出現了第二雙。
眼尖的我一眼便認出這是二哥凌山和三哥凌仰平日所穿的鞋。
我頓時暗呼不妙。
原以為瞞過爹娘,讓月牙換上我的衣服待在書房裡便能在三個哥哥那裡糊弄過去。
結果還是被抓包了。
半截身子卡在狗洞裡的我僵硬地抬起頭,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狗腿似的喚了一聲:「二哥,三哥~
「你們怎麼也在這啊,難道是特意來迎接我回家的?
「倒也不必這麼隆重啦!你們知道的,我這個人向來喜歡低調……」
我一邊打著哈哈,一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往牆外退。
洞口極小,堪堪容納得了我這般嬌小的身形。
自然是除了我,別人都鑽不進去。
見兩個哥哥拿我束手無策,我拍了拍手上的灰,朝著洞內發出得逞後的嘲笑:
「哈哈哈……就憑你們兩個也想逮住我,回去再練兩年吧!」
兩腿一躍,我便從地上爬起。
然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哼著小曲兒,準備換個地方翻牆進去。
不承想剛轉身,便撞上一堵肉牆。
我摸著酸痛的鼻子,正要罵罵咧咧問候對方全家。
一睜眼,才發現面前的人正是我的大哥凌高。
我頓時蔫了下來。
怪不得兩個哥哥對我的挑釁毫無反應。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
大哥定定地站在原地,挑起眉,手持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掌心,一副「我看你怎麼狡辯」的表情。
我心虛不已,東張西望一番後,若無其事開口道:
「大哥,好巧啊,你也找不到回家的大門嗎?
「哎呀,還好我留了一手,否則今晚我們都得睡大街了。」
我仔細瞧著大哥的神情,邊說邊往後退,就在說完最後一個字時,立馬轉過身,撒腿就跑。
就在我以為能逃離大哥的魔爪時。
一隻大手毫不費力地將我像拎雞崽一樣拎了起來。
大哥用手中的折扇在我頭上輕輕敲了一下,語氣有些無奈:
「你呀……總是這麼調皮,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我心有不服,正欲掙扎。
但一想起我和大哥的體型差距——
被他拎著的我甚至伸直了胳膊都碰不到他身上一根毛。
頓時又蔫了下來。
5
我皺著一張苦瓜小臉,跪在三個哥哥面前,委屈得像隻吃不到魚的貓。
「我的好哥哥,求求你們了,別告訴爹娘嘛……」
我眨巴著眼睛,輕輕拽著大哥的衣角,軟磨硬泡。
這招向來奏效,每每當我惹了禍事,便是用這副模樣哄得哥哥們替我瞞天過海的。
隻可惜,今天沒人吃這套。
三哥上下嘴皮一碰,便像支機關槍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你少來,每次犯了錯就擺出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騙取我們的同情!
「你說說你,爹娘命我們對你嚴加看管,還收了你的令牌,就是為了讓你別再出門闖禍。
「你倒好,居然讓月牙扮作你的模樣坐在書房掩人耳目!還偷偷挖了個狗洞鑽出去!你知道我們發現你人不見的時候,天都要塌下來了嗎!」
三哥越說越憤慨,最後氣得索性雙手抱著胸不斷跺腳。
嘴裡還不斷地念叨:「這次我絕對不會心軟替你瞞著了……真是氣死我了!」
我像根霜打了的茄子般萎靡下來。
我的好哥哥,你們不替我瞞著爹娘,那才叫天快塌下來了。
想起上次闖了禍,被我爹懲罰扎著馬步抄完了兩百遍經書,我就忍不住渾身一哆嗦。
「唉~」
二哥的嘆息聲從頭頂悠悠響起。
似有三分同情,三分憐憫和四分無奈。
加起來就是十分可憐我。
我的眼裡頓時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正欲開口向二哥求情,便被他一盆冷水潑了下來。
「哎哎哎,你這樣看著我也沒用,就三弟這倔脾氣,我可救不了你啊,你自求多福吧。」
他擺擺手:「再說了,你也該長點教訓了,誰叫你把我珍藏的石頭都拿去打水漂的!」
說罷,二哥把頭撇到一邊,不再搭理我。
我石化在原地。
不帶這麼公報私仇的!
我隻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大哥。
隻見他悠悠端起茶杯,細細品了一口,若無其事地點評道:
「今年的雨前龍井似乎不如往年啊,不過我還是更喜歡西湖龍井配蝦仁,芒果西瓜配菠蘿。」
主打一個已讀亂回。
事已至此,我終於明白過來。
他們早就商量好了串通一氣,要將我繩之以法。
我絕望地趴在地上,破罐子破摔:
「就這樣吧,我已經不是你們最親愛的妹妹了,你們去告訴爹娘,讓爹娘來收拾我吧。」
原以為,以退為進能激起他們的一絲絲同情心。
誰料,他們對我的小心思視若無睹,還旁若無人地聊起了天。
大哥:「天色不早了,爹娘應該快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