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哎呀,某個偷我的石頭拿去打水漂的搗蛋鬼要遭殃咯~」
三哥:「就是不知道這次爹娘會罰她抄多少遍經書呢?我先下個注,一個月的功課,賭她罰抄五百遍。」
二哥:「五百遍?你也太狠了吧!也不知道她那小爪子抄完五百遍會不會廢掉啊,論心疼阿止的哥哥還得是我,這樣吧,我押八百遍。」
語氣就像今天中午吃的飯菜到底是鹹了還是淡了一樣自然。
我氣得一蹦三尺高:「好哇你們,對我見死不救就算了,居然還幸災樂禍!你們給我等著,大不了我們魚死網破,我這就去找姜小姐告訴她大哥一直暗戀她,再把二哥三哥房間裡的春宮……圖……唔……」
三個哥哥先是一愣。
隨後手忙腳亂地將我的嘴捂住,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再看此時的他們。
哪還有剛剛那不依不饒的氣勢。
三哥朝我擠眉弄眼地賠笑道:「我的好妹妹,剛剛是我說話重了。你放心,今天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
二哥站在三哥身旁,瘋狂點頭。
大哥則加快了搖扇的幅度,扯著嘴角:「哎呀,這幾日看書有些累了,眼睛花得很,居然看見阿止在書房裡乖乖學了一整天呢,就是這肩酸得很,要是有個人能給我捏捏肩就好了。」
我立馬意會,露出一個得逞的笑,連忙給哥哥們捏肩捶背。
空氣裡頓時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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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心吊膽到傍晚,總算等到爹娘回來。
我邁著小碎步走上前,試圖通過對他們獻殷勤的方式來喚醒父愛母愛。
不料我爹剛進門,就撲在我娘懷裡嗷嗷大哭。
「嗚嗚嗚夫人!真是天要塌了啊!
「皇帝老兒要我明日帶阿止入宮,萬一被他發現了阿止的女兒身……我豈不是還要給他打幾十年的工啊!
「我不想上班啊!嗚嗚嗚!」
一米八的壯漢,哭得跟個孩子似的,鼻涕一把淚一把。
三個哥哥眉毛一挑,便齊齊往後退了幾步躲在柱子後——
生怕我爹的眼淚鼻涕抹到他們身上。
我嘆了口氣,走上前,好心安撫道:
「爹啊,沒事的,要是被皇上發現了,你不但不用上班,還能人頭落地呢,咱們凡事得往好處想。」
聞言,我爹頓了一下。
隨即又發出尖銳爆鳴。
我娘忍無可忍,松開捂著耳朵的手給了我和我爹一人一拳。
一瞬間,雲停了,風靜了,我爹也不號了。
我娘滿意地點了點頭:
「好歹也是堂堂丞相,一遇到事情就鬼哭狼嚎的,像個什麼樣?
「不就是帶阿止進個宮嘛?多大事兒啊~」
我娘大手一揮,豪邁道。
我爹悄悄拿我娘的袖子擦了擦眼淚,弱弱道:
「夫人,那我們該怎麼辦才能讓皇上不識破阿止的偽裝?」
話音還沒落。
一道黑風便從我面前閃過。
我娘飄遠的聲音夾雜在風中隱約響起:
「都這時候了還偽什麼裝?當然是收拾細軟趕緊跑啊!」
我:「......」
7
月黑風高夜,全家跑路時。
一輛馬車從相府後門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來,又搖搖晃晃地朝城門駛去。
寬大的車輪不堪車身的重負,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一行六人身著黑衣,頭戴兜帽,滿臉都寫著「做賊心虛」四個大字。
我扯起身上的布料,一臉嫌棄道:「我們隻是跑個路,有必要穿成這樣嗎?」
「哎呀,這你就不懂了吧。」
我爹正色道:「萬一我們要是被抓包了,穿著黑衣服往角落一蹲,這夜黑風高的誰還看得見我們啊!根本就沒有人!」
我一下子被噎住了。
從小就被我爹的不靠譜支配的我表示,這就很我爹。
三哥扶著額,一臉無語道:「爹,我不知道穿成這樣能不能躲過別人的搜查,但我知道如果你再不把呲著大牙收起來,就算你躲的地方再黑也會被揪出來。」
我爹咧著的嘴角頓時耷拉下來。
語氣略帶僵硬道:「你們知道的,微笑隻是我的保護色,其實我生性就不愛笑。」
說罷便轉過身去,徒留一個落寞的背影。
我好奇地湊過去豎起耳朵,隱約間還聽見他在嘀嘀咕咕著說,他是黑夜的精靈,暗夜的主宰,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識破他的偽裝……
救命,他好丟人。
我挪著慢吞吞的步伐朝角落躲去,假裝和我爹不認識。
恰好走到窩在角落裡黯然自閉的我娘身旁。
她面朝車壁,席地而坐,時不時還抖動著肩膀,看上去甚是悲傷。
一想到從小便被外祖父母捧在手心裡嬌養的我娘就要離開他們遠赴邊塞,我便有些於心不忍。
於是主動安慰道:「娘啊,別難過了,人生嘛就是這樣,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沒事噠沒事噠沒!事!噠!」
聞言,我娘的身形頓了一下。
猛然回頭,一臉迷茫道:「啊?什麼難過?誰失戀了?快讓為娘好好安慰一下,我瓜子都準備好了……啊不是,聽到這個消息我真是好傷心啊!」
戲精附體的我娘手一抬,一副欲語淚先流的模樣便活靈活現起來。
我狐疑地將目光一寸寸地挪到我娘的手上。
這才看清窩在角落的我娘根本沒有自閉,而是在拿金條疊著玩。
「告辭!」
我瞬間斂起笑意,轉身就走。
多待一秒都是浪費感情。
我娘忙不迭將我拉住:「等等,你先別走!」
我腳步一頓,立刻綻出笑臉:「什麼?娘你說這些黃澄澄的大金條子都是我的?那我可就不客氣啦!」
我娘睜圓了眼睛,伸出一根纖指直戳著我額頭道:「臭小子,想得倒美!這些可都是我的寶貝。」
說罷,還不放心似的把金條往回攏了攏。
然後湊到我耳邊,低聲道:「不過,有情報,想不想聽?」
我眼睛一亮,立馬豎起耳朵蹲了下來。
能讓我娘主動八卦的情報,必然是什麼新鮮事,自然不能錯過。
我娘左右張望了一番,才壓低聲音道:「你大哥已經神神秘秘寫了一晚上的信了,我假裝路過想看看,結果還沒靠近呢,他就連忙捂起來不讓人看了,我就隱約看到個『小姐』『此生』之類的字眼,你說,你大哥該不會是有喜歡的女孩了吧?」
隻見我娘眼裡燃著熊熊八卦之魂。
我一聽,頓時來勁兒了。
這不是巧了麼,這事兒我剛好門清。
我裝模作樣地咳了咳,小眼神不斷往那堆金條上面瞟。
要想馬兒跑,得讓馬吃草。
我娘頓時意會,一臉肉痛地在黃金堆裡翻翻撿撿,才找出一塊最小的金子塞進我手裡。
「哎呀這事兒得從去年清明大哥出門給爹送公文的時候說起。
「……
「總之呢,就是這樣那樣的情況下,大哥就對當時在雨中給他慷慨贈傘的姜小姐一見鍾情啦!」
我將金子藏進衣服夾層裡,小聲和我娘嘀咕道。
沒等我把懷中的金子捂熱。
一片黑影突然將我們籠罩。
「你們在背後蛐蛐我的時候能不能考慮一下當事人的感受?」
大哥咬牙切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被當事人抓包,我和我娘頓時連聲也不敢吱一個,縮起了頭,化身鹌鹑。
8
一番喧鬧後,馬車搖搖晃晃停在城門前。
我爹拿著令牌的手顫顫巍巍地伸出簾外,粗著嗓子自稱我們是將軍府的人,突發急事,要緊急出城。
令牌是我爹從將軍身上偷偷薅下來的。
據我爹說,他上次借口身體不適告假摸了幾天魚,誰料將軍竟偷偷跑去皇上面前揭發,害得他整整半年沒有休沐,所以這回也要讓他嘗嘗被隊友坑的滋味。
不過有一說一,我爹這嗓子擠得還挺像那麼一回事兒。
令牌被守衛接過。
車內的眾人緊張得屏住了呼吸,恨不得化身空氣,生怕露了餡兒。
沒多久,守衛便檢查完畢,交回令牌,示意放行。
一行人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可正當我們準備策馬驅車時,卻發現馬怎麼也動不了。
我爹疑惑地掀開車簾。
不料卻和前方坐在龍輦上的皇上對上了眼。
而馬車的牽繩被禁衛軍攥在手裡,讓馬死死不得動彈。
皇上身著明黃色龍袍,一隻手肘撐在扶手上,微微前傾俯著身子。
「凌愛卿,收拾了這麼多東西,是要去哪啊?」
我爹眉毛一挑,手一松,倏地放下了車簾,不斷輕拍胸口。
「肯定是昨晚熬夜看話本眼花了,我怎麼看見皇上出現在城門口了。」
然後揉了揉眼睛,又掀開車簾。
這回,我爹眼裡的光終於滅了。
「哎呀,今晚月亮真不錯啊,正想帶上全部家當出來曬曬月亮呢,怎麼這麼巧還能遇到皇上啊!」
我爹上下嘴唇一碰,又開始發動祖傳的胡說八道技能。
這也能圓?
我和三個哥哥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剛好,臣有個東西想交給皇上,怕明天上朝忘記帶,那就趁現在給吧。」
我爹打著哈哈,將一隻錦囊塞進我手裡,示意我拿過去。
啊?我?
我爹肯定地點了點頭,滿臉堆著笑。
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別無他法,我隻好聽從我爹的指示,拿著錦囊下了車。
剛走到皇上面前,身後便傳來了我爹的聲音:
「皇上,我老家的母豬突然難產要生了,我們先走一步,小兒就交給你了!
「沒事不用找我,有事更不用找我啊!」
說罷,馬車便朝著城門外一溜煙沒了影。
留下還沒反應過來的我和皇帝面面相覷。
?
別家公子的爹都是隻有被坑的份兒,怎麼輪到我這兒就是坑娃了?!
我真是……牙都要咬碎了!
9
養心殿內。
皇帝坐在龍椅上,笑得滿面春風。
想起我爹臨行前的囑咐——
在皇上面前藏好自己的真實身份。
每每看向皇上我心裡就一陣陣地發虛。
膽子大到敢犯下欺君之罪的,也就隻有我爹了。
隻是……他犯下的欺君之罪,為什麼要我來扛?!
我閉了閉眼,抓緊了手裡的桌腿,更不想面對現實了。
「阿止,不必如此緊張,可惜你生錯了性別,不然,你還能喚我一句父皇呢。」
皇上撫著須,笑呵呵地打趣。
我嘴角狠狠一抽。
謝邀,不了。
還是求你把我當個屁一樣放了我吧。
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做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可不想和皇家有什麼牽扯。
「凌公子,你一直躲在桌底下也不是個事兒啊,還是快出來吧,別為難老奴了。」
御前侍奉的葉公公站在桌旁,彎著腰,急得滿頭大汗。
我冷哼一聲,移開視線。
我是年紀小,又不是傻。
萬一這隻是讓我放松警惕的計謀呢。
我可不想平白無故被人抓去當什麼皇後,繁瑣的規矩端莊的世家女什麼的,最煩人了。
「罷了。」皇帝擺擺手,「你們不必在這伺候了,去把太子叫過來吧。」
宮人領了命諾諾退下。
10
四下無人。
皇帝從龍椅上起身,緩步走來,蹲在我身旁。
一張面容威嚴,神情和藹的臉頓時放大在我眼前。
「阿止,若你不嫌棄,可喚我一聲,皇帝伯伯。
「聽說,你今年已滿十二歲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皇帝的眼睛笑得幾乎眯成了一條直線。
我抿著唇,沉默了片刻後,還是忍不住糾正:「才不是十二歲,我前幾日剛滿十三!」
但,剛說完,又後悔了。
我這該死的強迫症。
皇帝連忙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拍了拍頭:
「哎呀,當年的小團子一眨眼都十三歲了啊!真是,瞧瞧我這記性。
「不過——京中十三四歲的兒郎都在忙著習武讀書,考取功名,阿止可有想過要金榜題名,實現心中抱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