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對方支支吾吾：「我……我準備登機了，公司有事需要我親自處理，必須趕回去一趟。」

「所以你就這麼扔下咱媽說走就走？別忘了當初是你說要把媽救回來，一起照顧的。」

「我有說不照顧嗎！」陸銘浩氣急敗壞地提高音量：「陸文雅你能不能體諒一下我？既然是Ṫṻₙ我們兩家人輪著照顧，那你們先照顧不行嗎？」

「行啊。」我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起床，「我們先照顧一個月，一個月後如果你不回來，我就把媽打包送到你家——」

話還沒說完，陸銘浩便冷冷掛了電話。

9

趕到出租屋的時候，我媽果然把大小便都拉了自己一身。

整個房子彌漫著一股難以忍受的惡臭。

我第一時間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通風。

隨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媽媽抱上輪椅，推到浴室裡清洗身體。

給她換上幹淨的衣物和成人紙尿褲後，再將她推到窗戶邊曬太陽。

看著媽媽綿軟無力地斜靠在輪椅上，腦袋耷拉到一邊，眼睛始終緊閉著。

我來不及傷感。

轉身回到房間去收拾滿床的汙穢……

10

宋景深下班後順便接上放學的女兒一起趕來出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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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屋，宋景深便挽起袖子想幫忙做點什麼。

隻是我花了一天時間把這裡都打理好了，沒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

「老婆，你這樣太累了，我們把媽接回家裡一起照顧吧。」

我搖搖頭拒絕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哥是什麼德性，如果把媽接回家裡，就很難再送出來了。」

我想起上一世。

陸銘浩帶著一大群媒體記者衝進我家，向著鏡頭大聲編造我們一家如何不孝，如何虐待老人。

視頻發布到後，我們一家開始遭受鋪天蓋地的網爆。

最終釀成全家慘劇。

宋景深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一個辦法：「我們先把媽接回家，然後在你哥回來之前再把媽送出來，怎麼樣？」

我愣了一會兒。

最終拗不過宋景深的堅持，同意了他的提議。

11

宋景深和我是大學同學。

從校服走到婚紗，我們很早就認定了彼此就是對方的另一半。

也正因為如此。

我爸媽在要結婚彩禮這件事情上有恃無恐，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五十萬，你能拿出來我就把女兒嫁給你，沒有就免談！」

我爸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媽就在旁邊附和著連連點頭。

宋景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我則憤怒地提出抗議：「你們到底是賣女兒還是嫁女兒？五十萬？你們要這個價誰敢娶我？」

我爸用力地一拍桌子：「沒人娶就算砸手裡我也不虧！那你就一輩子待在我們身邊養著我和你媽，我還怕這五十萬回不了本嗎？」

聽到這裡，我無助地氣哭了。

宋景深卻突然遞給我紙巾，然後一隻手從桌子底下伸過來握緊我的手。

「伯父，伯母，五十萬彩禮我會盡快湊齊的，請你們給我一些時間準備。」

後來。

我才知道當時爸媽為什麼開口就要五十萬。

原來是因為陸銘浩在大城市工作的時候和公司老板的女兒看對了眼。

為了討好女神，他不惜花光所有積蓄買下許多奢侈品。

隻是對方家境過分優越。

陸銘浩那點工資顯得杯水車薪。

於是便開口問家裡要五十萬。

並和爸媽畫大餅，說這五十萬很可能換來他前途無量。

爸媽拿不出五十萬，才把這筆錢算計到了宋景深頭上。

哪怕知道我生在這樣的家庭，宋景深也選擇了和我共同面對。

後來。

陸銘浩也確實靠那五十萬抱得美人歸，成功飛上枝頭變成鳳凰男。

而我和宋景深夫妻一條心努力工作，不到兩年就把結婚時欠的債還清了。

我們好好經營著自己的小日子，買了房子和車，也有了女兒宋錦心。

直到上一世。

錦心承受不住輿論的壓力跳樓自殺，我和宋景深在趕往學校的路上發生車禍……

這一次，我發誓會保護好我的家庭！

12

照顧了媽媽一個月後，我們把她送回到出租屋，然後開始撥打陸銘浩的電話。

隻是對方似乎早有預料。

撥過去的電話不是秒掛，就是遲遲沒人接聽。

有時候隔了半天，他才回復過來兩個字：在忙。

我也不急。

慢條斯理地撥通了他們公司前臺的電話。

然後再自曝身份是總經理的親妹妹，由前臺小姐姐將電話轉接到陸銘浩的辦公室去。

這一次，陸銘浩慌了。

「陸文雅，你怎麼能把電話打到我公司來呢！」

「為什麼不能？陸銘浩，你讓我先照顧媽一個月我已經做到了，輪到你照顧就不接電話了？」

「我不是跟你說了我在忙嗎？」

「忙什麼？」我笑了，「你公司是你老丈人的，頂頭上司就是嫂子，嫂子知道咱媽這樣了還給你安排工作？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得好好問問嫂子什麼意思。」

「你別！你別驚動你嫂子。」陸銘浩的語氣明顯慌張了起來：「我想辦法……盡量這兩天趕回去照顧媽。」

「兩天內不見人，那我找嫂子。」

13

陸銘浩的老婆是妥妥的富二代，家裡在北市坐擁一家上市公司。

他們結婚六年。

我和爸媽隻在婚禮上見過嫂子本人一面。

婚禮結束後，兩人匆匆回到北市生活，從此就沒有在我們的生活中出現過。

雖然這些年我和嫂子幾乎沒有交集，但是從我哥對她百依百順的態度看得出來，我哥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全靠嫂子的關系。

他作為上市公司的總經理，工作了這些年卻不能隨意拿出二十五萬的醫藥費。

說明陸銘浩在家裡也沒什麼地位。

真正掌權的還是嫂子。

14

陸銘浩終於在約定的時間內回到了南城。

這一次，他看著躺在床上毫無起色的媽媽時完全沒有了第一次的關心。

他煩躁地點燃了一根香煙抽了起來：「文雅，南城這邊請護工是什麼價位？」

我想了想：「媽這種情況得請住家護工，全天二十四小時看護那種，月薪 8000-10000 吧。」

陸銘浩吐出一團白煙，抬頭看我：「我們一起請個護工吧？」

我捕捉到關鍵字：「你請就請，什麼叫我們一起？我們家已經照顧媽一個月了，現在這個月不管你是親自照顧還是請護工，都是你的責任。」

陸銘浩沉默片刻，想了想：「那我挪用媽的退休金請人照顧她，不過分吧？」

「過不過分你心裡清楚。」我忍不住譏諷道：「這些年媽的退休金沒少花在我大侄子身上，為了哄你兒子開心，每個月轉賬紅包少說也有兩千。我女兒呢？每天和媽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媽甚至沒給她買過一件衣服……」

陸銘浩心虛地低了低頭。

「以前媽健健康康，她隨意支配自己的退休金我沒意見，現在她躺在那裡不省人事你還打她退休金的主意？

「你想用這筆錢也不是不行，我們兩家人一人一半，這樣才叫公平。」

陸銘浩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用就不用，別說那麼多廢話，大不了我自己照顧。」

15

陸銘浩在南城住了下來，看起來也確實像在認真照顧媽媽。

我怕他再次撂擔子跑路，所以時不時抽空也會過去出租屋裡看看。

於是，我發現陸銘浩最近的電話特別多。

剛開始他還會刻意避開我，跑到廁所或者陽臺外面接聽。

後來電話頻繁到他已經無暇顧及我，直接就在我面前求饒了起來。

「老婆，我家這邊是真的有事走不開……求求你相信我。

「沒騙你，不……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我回來看看媽。

「之前那個項目我在跟，你放心吧老婆，我不會讓咱爸失望的……」

掛了電話。

陸銘浩紅著眼睛走到媽媽面前狠狠踹了一腳床腿，整張木架床連帶著躺在上面的媽媽都劇烈地晃了一下，發出巨大的聲響。

「你是不是瘋了！」我大聲呵斥他的行為。

「你看媽，每天躺在這裡都是同一個模樣，她打算就這樣活多久？與其就這樣活著當初還不如幹脆死了……」

我詫異地瞪大眼睛。

沒想到這個偽孝的人這麼快就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不是你說的嗎？隻要人活著就有希望，隻要咱媽還在一天，我們就都是有媽的孩子。」我將他當初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陸銘浩沉默了。

我知道在這沉默裡，包含了他對當初自己所做決定的後悔。

我安慰他已經照顧了咱媽七天，還有二十三天就能回北市去了。

隻是我們還沒等到二十三天過去，嫂子卻突然來了。

16

那天下午，我和陸銘浩一起給媽換洗衣物。

出租屋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用力踹開撞到牆上。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

幾名黑衣男子便衝進來將我和陸銘浩分別按在地上。

直到外面的樓道裡傳來清脆的高跟鞋聲。

我的目光循聲望去。

隻見我那名珠光寶氣的嫂子白書妍陰沉著臉從外面走進來。

「白小姐，這對狗男女已經被我們制服了。」

一名黑衣男子畢恭畢敬地走上前去匯報。

我的腦袋被另一個人按在地上抬不起來，隻能扯著嗓子大吼：「什麼狗男女？我是他親妹！」

這一吼，按著我的那個男人明顯動作稍有松動。

但是在得到下一步指令之前他還是沒有放開我。

白書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十分陌生。

很顯然。

僅一面之緣的她並沒有把我認出來。

被按在我後面的陸銘浩連忙解釋：「老婆，她是陸文雅啊Ťų₈！是我妹妹……」

白書妍這才抬了抬下巴，壓制著我們的黑衣人馬上收回所有動作，十分利索地退了出去。

白書妍眉頭微蹙，捂著鼻子嫌棄地環顧了一下屋內的環境。

隨後走到沙發前坐下，翹起二郎腿，雙手環抱在胸前：「怎麼回事？」

陸銘浩從地上爬起來，像沒事人一樣笑嘻嘻地湊過去給白書妍按摩肩膀：「老婆，沒事，就是媽生病了，我回來看看媽。」

白書妍皺眉，目光越過我看向我身後。

我媽剛換好幹淨的衣物，雙眼緊閉地癱坐在輪椅上。

「什麼病？」

「小問題，不是什麼大病。」

陸銘浩心虛地搶著回答，途中還給我使了個眼色。

我沒懂他的意思，但我也乖乖閉嘴沒說話。

「既然不是什麼大事，那你在這個破地方耽誤這麼久？明天跟我回北市去。」

「好……好，我們明天就回去！」

說完，白書妍捂著鼻子起身要走。

陸銘浩屁顛屁顛地跟在身後。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我及時反應過來，追了上去：「你兩夫妻合著演戲是吧？咱媽癱瘓說好了每家輪著照顧一個月，現在不認賬是吧？」

白書妍腳步一頓，扭頭，滿臉厭惡地看向我媽：「癱瘓？」

17

「之前你的卡裡莫名支出了二十五萬，就是拿給你媽治病了？」

「是……」

「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媽能醒過來嗎？」

「醫生說，醒過來的幾率不大，我媽會一直保持這種狀態……」

「那你花錢救她幹嘛？」

我站在一旁，看著陸銘浩像孫子一樣回答著白書妍的問題。

到最後竟然窩囊得被對方噎在原地說不出話。

「一個癱瘓在出租屋的婆婆……你知道這個事情如果傳出去，我們的身份會多受影響嗎？」

白書妍咄咄逼人。

最後冷漠地看了我一眼，扭頭對陸銘浩丟下一句「盡快處理」便獨自離開了。

白書妍走後，陸銘浩一直彎曲的脊梁這才挺直了起來。

「你也聽到了，陸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