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他上前抓媽媽的手。

「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沒和時念念保持好距離。」

媽媽心灰意冷地甩開：「要不是書辰不舒服，發高燒說胡話，我都不知道你們已經發展成這樣了！

「真可笑，我好不容易抽時間打開短視頻軟件，映入眼簾的就是你們深情接吻的樣子！」

最後，媽媽抱著妹妹說：「你真讓我感到惡心！許應，我們離婚吧。」

爸爸激動得站起來：「我隻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

「況且，我們並沒有更親密的行為！

「你沒必要一棍子打死。

「要非說錯，你怎麼不反思反思你自己呢？」

他上下打量著媽媽。

「自從有了慕慕，你的情緒太不穩定了！

「因為各種小事上綱上線，你不就是在家帶個孩子嗎？就這麼委屈？」

媽媽的身子一抖一抖地，她背對著我，好像一直在哭。

爸爸見媽媽不說話，乘勝追擊。

「這次就算我錯了，一時糊塗。

「我向你保證，從今往後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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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離開我，你還能依賴誰？」

爸爸朝我使了使眼色，我立刻心領神會。

我哭著說：「媽媽，你不要書辰了嗎？

「媽媽……書辰也是您的孩子……

「書辰不想當沒有媽媽的小孩！」

媽媽果然受用，她瞬間泣不成聲，回頭抱住了我。

媽媽一直哭。

她的眼淚打湿了我的脖頸。

爸爸在身後接過妹妹，對我眨了眨眼。

住院的這幾天，爸爸媽媽都寸步不離地照顧我。

大家都心照不宣，誰也沒提起過那件事。

我以為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直到周末，念念姐姐找上了門。

她來的時候，媽媽正在哄妹妹午睡。

「書辰！」念念姐姐今天穿著緊身的白色連衣裙，她探了探頭，「教授沒在家嗎？」

我很想她，但我真的很怕被媽媽看到。

就在我想讓她先走的時候，媽媽走過來：「書辰，是誰啊？」

6

「你好，是沈阿姨吧？」

念念姐姐倒是一點都不慌張，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我叫時念念，是教授的學生。

「實驗室有要緊的項目要他過去一趟，正好我就在附近，想著能不能和教授一塊兒過去。」

念念姐姐說話時一直在觀望。

她並沒注意到媽媽因憤怒而漲紅了臉頰。

我知道，是因為「沈阿姨」三個字。

我早就聽爸爸說過，媽媽上大學時可是有名的校花呢。

現在……

「你怎麼來了？」

爸爸戴著金絲框眼鏡，從書房走出來。

他神情緊張地觀察了我們每個人。

我一下記起，今天是我們約定好去海洋館的日子！

於是我搶先開口：「念念姐姐說，你們實驗室有要緊事。」

我獻寶似的看著媽媽，拍著胸脯說：「媽媽你放心，我一定能照顧好爸爸！」

我朝媽媽拋了個媚眼，意思是今天爸爸絕對是正經事，是為了工作。

有我跟著，媽媽你就放心吧。

「哦，這麼要緊的事怎麼不早說？」爸爸一臉焦急，「我穿上外套就來。」

我們離開後，媽媽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坐上車，我們忍不住擊掌慶祝。

「太默契了吧！」

「耶，海洋館，我們來啦！」

「許教授撒起謊來也是很有魅力喲！」

我們笑嘻嘻地抱著零食走進了海洋館。

玩了一整個下午，非常開心。

開心到我根本沒注意到念念姐姐是什麼時候拍了照片。

又是什麼時候拿到爸爸的手機，把照片發給了媽媽。

等爸爸接到物業的電話時，我們正像一家三口一樣，圍在海龜前喂海龜。

「你老婆正抱著孩子坐在陽臺上呢！

「太危險了，你老婆這麼瘦，風一吹就跟要掉下來一樣！

「你老婆好像要跳下來！哎呀，你快回來看看吧！」

爸爸掛斷電話後，就像被抽幹了魂魄。

「初宜……」

他踉跄著，拉著我拼命往家跑。

「許教授，你可回來了！」樓下的大姨一把拉著爸爸。

「你老婆是不是得了那個……產後抑鬱啊？

「以前挺愛笑的姑娘，現在成天鬱鬱寡歡的，而且我好像經常聽見她哭！」

爸爸仰頭看著陽臺上的媽媽。

我也跟著看。

隻能看見一個小小的影子。

遙遙望去，媽媽真的很瘦弱。

根本不像爸爸之前說的虎背熊腰。

「初宜！」爸爸不敢再停留，撥開人群就往樓上跑。

等我們氣喘籲籲地跑到樓上時，媽媽的手機赫然扔在沙發上。

【老公，中午下班記得給我帶午飯，我要吃我們上大學時經常吃的鍋包肉！】

爸爸：【好的老婆。】

後來，媽媽的微信頁面隻剩下一片綠色。

爸爸再也沒回過她。

【今天好累啊，慕慕因為腸絞痛一直哭，我也想哭。】

【哄了很久，慕慕終於睡著了。你們回來的時候小點聲，記得把垃圾和髒衣服收拾了。】

【我剛醒，不是讓你給我買早飯嗎？為什麼你們的髒衣服扔得到處都是？】

【垃圾在門口都臭了，不是說了把垃圾帶下去？】

【今天太熱了，帶慕慕出門打預防針把我累壞了。你工作還是這麼忙嗎？我聽說你們這學期要結課了啊？】

【什麼時候能帶我們出去走走，我在家要憋瘋了。】

……

直到今天，爸爸那邊發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我坐在爸爸腿上，而念念姐姐倚靠在爸爸懷裡。

我們三個人手牽著手，吃著一桶爆米花，正在看海獅表演。

活脫脫幸福的一家三口。

我看著陽臺上衣衫不整，滿臉淚痕的媽媽，終於意識到媽媽要做什麼了。

7

「許應，我對你失望至極。」

媽媽回眸，眼神空洞地望著爸爸，「你沒有耐心，沒有愛，沒有陪伴。卻要站在制高點指責我，埋怨我情緒不夠穩定。你是不是忘了，當初你是怎麼求我留在家裡當家庭主婦的？」

媽媽的發絲隨著風飛舞。

她冷笑著：「可惜你不說實話，不堪考驗，不經誘惑，不值一提。」

說完，媽媽抱著妹妹就要縱身一躍。

爸爸眼疾手快，幾乎是拼盡全身力氣。

他緊緊地抱著媽媽，緊張得紅了眼眶：「我錯了，我錯了……」

爸爸像是撫摸珍寶般摸著媽媽的臉。

「初宜，我錯了，你打我罵我都好。」

說著，他舉著媽媽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打。

就在這時，樓下的鄰居蜂擁而入。

他們將媽媽圍住。

「小沈，你可把我們嚇壞了！」

「有啥大不了的要去尋死啊！」

「我認識一個心理醫生，肯定能治好你！」

懷中的妹妹突然見到這麼多人，哇哇大哭起來。

而我也開始後怕，我怕媽媽會怪我撒謊，為爸爸打掩護，抱著媽媽哭了起來。

屋裡你一言我一語，夾雜著妹妹和我的哭聲。

很久很久。

媽媽才如夢初醒般，摸了摸妹妹的臉。

還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我蹲在地上，看著媽媽垂落的手，有些難過。

媽媽……

生我的氣了嗎？

我看向爸爸，他滿臉疲憊。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還說，「我不能沒有你。」

媽媽順從地跌進爸爸懷中，兩隻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卻再也沒說話。

我學著媽媽的樣子，自己洗衣服。

爸爸也認真地哄妹妹，好讓媽媽抽時間去看心理醫生。

我看著媽媽，時常想起那天。

我覺得媽媽有些可怕。

就因為一張照片，就要去死嗎？

不僅如此，她還抱著妹妹。

妹妹還那麼小。

可爸爸告訴我，媽媽是得了重度產後抑鬱。

他說，媽媽會好的。

我問他，那念念姐姐怎麼辦？

爸爸在陽臺上站了很久，沒有回答。

8

媽媽一天天地好起來了。

她每天不光做家務，還會穿漂亮的裙子，化精致的妝。

而爸爸在媽媽自殺那天，把念念姐姐狠狠罵了一頓。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念念姐姐了。

可念念姐姐隻是哭了一場，還站在天臺邊說：「那我去死，能彌補嗎？」

爸爸驚慌失措地將她攬在懷裡，紅著眼眶說：「念念，你別這樣。」

我站在樓道裡，不明白，爸爸喜歡念念姐姐嗎？

那媽媽呢？

這天，我跟著爸爸來到了一家飯館。

外面下著瓢潑大雨。

吃飯的時候爸爸一直心不在焉。

直到他的手機屏一下亮了，他才緊張地翻動手指，回了信息。

我猜，是念念姐姐。

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過念念姐姐，最近一直忙著看妹妹，讓媽媽做最後的心理疏通。

「書辰，雨下得太大了，我們現在回家不安全。

「但是爸爸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涉及研究秘密，所以不能帶你去。」

爸爸開了間房，鄭重其事地將手搭在我的肩上。

「你乖乖待在這，要是媽媽打電話，你就說爸爸去衛生間了。」

我看著他發亮的眼睛：「知道了，爸爸。」

我送走爸爸，剛轉過身，就聽見隔壁房間的門打開了。

還聽見了念念姐姐哭泣的聲音。

她說：「我很想你，你是不是不再喜歡我了？」

而爸爸直接把念念姐姐抱起來，關上了門。

我將頭蒙進被子，才聽不見隔壁傳來的尖叫聲。

我想，爸爸喜歡媽媽。

但不隻喜歡媽媽。

爸爸很久都沒出來。

我無聊地趴在窗臺上，往下看。

卻看見了媽媽的身影。

她好像剛燙了頭，還穿了漂亮的碎花裙。

我剛要招手，卻看到她身邊跟著的，是一個穿著精致又英俊的男人。

我將手團成一個圈，仔細看去。

男人斯斯文文的，還貼心地為媽媽打開了車門。

我一下氣紅了臉。

媽媽怎麼可以這麼晚了還跟別的男人在外面？

她為什麼不在家好好看妹妹？

我氣勢洶洶地走出門，準備向爸爸告狀。

正好遇見爸爸依依不舍地和念念姐姐分別。

「怎麼了？」爸爸整理著衣服褶皺。

我看著爸爸通紅的臉：「沒……沒事。」

爸爸說，我們是男人。

有時候爸爸給我講歷史，告訴我。

在古代，男人都是三妻四妾。

那時候的皇上三宮六院，後宮佳麗三千呢！

而且爸爸把自己的工資全都給了媽媽。

媽媽隻需要在家帶妹妹。

風吹不著雨淋不著。

可她還是不滿足，會經常不開心，會哭，會和爸爸吵架。

我總是想起媽媽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樣子，有些悶悶不樂。

晚上躺在床上時，我抱著念念姐姐送我的玩具，心裡想：【要是念念姐姐能當我的媽媽就好了。】

9

「我今天去上班。」

我起來時，家裡多了個陌生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