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寧總，霍總記得這麼清楚，你怎麼看呀？」有人問我。

我迅速反應過來，笑著打圓場。

「說出來當然是因為他釋懷了，他要是心裡有鬼，才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呢。

「我們夫妻之間，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方經理，怎麼沒帶你的女伴來？年會上和你一起出席的女伴很靚哦。」我嘗試著轉移話題。

方經理兩手一攤：「沒辦法嘍，她還不夠格，上不得臺面，我帶她來這種私人聚會幹嗎？」

我差點沒忍住翻白眼。

4

聚會散場的時候，我和霍兆年進了專屬電梯。

霍兆年拿出手機給秘書打電話。

「以後這種年度總結會，還是不要太反常規了，是需要歡聚一堂大家聚一聚，但是這種類似於茶話會的高管聚會，我不想再看到了。

「我身為公司老板，還是要和公司大大小小的管理層保持一定的距離的，不樹立絕對的威嚴，以後很難管好公司。」

……

霍兆年掛斷電話，踉踉跄跄地走出電梯。

司機開車在外面等著，我斂起對霍兆年的嫌棄，扶著他上了車。

車上，霍兆年開始給我講他的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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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一半，他突然吩咐司機：「把擋板升起來。」

笑死，他講他那些破事，還害怕別人聽。

我戴上耳機選擇不聽，他也沒發現。

「我恨何鳶儀，我恨她……」霍兆年一個勁地在我耳邊念叨。

「當初她和我分手的時候，說我幼稚，說我幹涉她的事業……」

「事業就這麼重要嗎？事業比我還重要嗎，她憑什麼說分開就分開？我在生意場給她使了點絆子她就生氣了，她總是生氣……她憑什麼生氣呀！」

「她說我幼稚，那沈唯一就不幼稚了嗎，她憑什麼要沈唯一不要我……」

「還有沈唯一，前腳說完愛我，後腳就要取消婚約，她把我當什麼？她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嫌棄地看了霍兆年一眼。

「你總是活在過去，永遠沉浸在回憶裡，永遠在失去下一位的時候，回憶上一位。」

霍兆年怔怔地看著我，顯然是沒明白我說的話。

他依舊絮叨。

「她們不會幸福的，我祝她們全都破產……」

「她們都沒心，都配不上我。」

「還是你好，寧伊，還好我和她們分了，要不然怎麼會遇見你……」

「我們以後好好過，我坐等她們的報應，我要她們日後痛哭流涕地來求我，求我放過她們。」

我推開靠在我身上的霍兆年，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霍兆年，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你也會對我百般詆毀，來討好你的現任嗎？」

他愣了一下：「我們不會分開的，我沒說要分開呀，寧伊。」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你是沒說。

「但是，我想分開了。」

霍兆年微微愣住，似乎沒想到我會如此冷靜而直接地回應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復雜地看著我。

「沒想到你也是這種人，寧伊。

「你們這種動不動就來譴責我的人，能是什麼好人？」

5

霍兆年越說越憤怒：「寧伊，你和何鳶儀、沈唯一她們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冷冷地看著他：「那你呢？你又是什麼好東西嗎？」

霍兆年看著我：

「我是不會同意分開的，憑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要離開我？

「我會讓你後悔的，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我打開車門，拎著包下車：「忘了告訴你，我做一件事情，不管是什麼結果，都不會後悔。」

走在路上，我想了很多。

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呢？

大概是因為，最初的時候我不信邪，以為時間會改變一切，沒想到了最後，是我自作多情了。

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這樣的。

如果我願意忍，就像霍兆年說的那樣，即使他不喜歡我，也不會和我離婚，我們的聯姻會持續一輩子，我們兩家會永遠保持合作互利的關系。

可是我不願意。

我還年輕。

把自己困在這段婚姻裡一輩子，我又何苦呢？

我突然想到最初見到霍兆年的情景。

港城大學周年慶，霍兆年作為當地相當年輕有為的企業家，在為我校捐款後，受到了學校的邀請。

那次，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真人。

他是臺上分享經驗作報告的成功商人。

而我，是一個被家人保護得很好、未出象牙塔的學生。

在那之前，我曾無數次在財經頻道上看到他，卻從未在現實生活中見過他。

分享結束，有相當多的人去問霍兆年要籤名求合影，我也被擠到了人群中。

輪到我時，霍兆年開口詢問我要籤在哪裡，一直處於較蒙狀態的我猛地意識到，我沒有拿筆，也沒有拿筆記本。

我大腦一瞬間停止了思考，卻聽見霍兆年低低地笑了兩聲：「這位同學，想必你是太激動了，所以上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拿。」

人群中，有無數隻眼睛看著我。

這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可我莫名地覺得難為情。

就在這時，霍兆年突然打開自己的牛皮筆記本，迅速地寫了幾個字，然後把本子遞給我：「既然這樣，我就把自己的本子送給你吧。」

我在一陣豔羨聲中接過霍兆年遞來的筆記本，大腦居然什麼都沒有想。

一片空白。

過了很久，我才意識到，我們不過差了六歲。

這個年齡差不算很大，但是我們的能力差得太遠了。

這一認知，使我莫名地自卑。

……

那時候的霍兆年，是我心裡是白月光一樣的存在。

現在，我對他祛魅了。

6

我在家裡待了兩天，每天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想事情。

為了防止有人打擾到我，我直接將手機關機。

兩天後，當我給手機充滿電開機，無數條消息和未接電話彈了出來。

我先看了看邵寧給我發的消息。

【寧伊，你和霍兆年是怎麼回事？】

我有些不太明白，去翻了一下近兩日的熱搜榜。

原來，霍兆年又把自己作上熱搜了。

我打開《港城時報》電子網頁的頭版視頻，那是一段有關霍兆年的採訪。

「霍先生，眾所周知，您的情感非常的豐富，在這裡，我首先感謝您願意接受我們的訪談，其次，我想請問您，您是怎麼評價網上流傳的各種有關您情史的猜測呢？」

視頻裡的霍兆年通身氣派，他坐在那裡，氣場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來：「情史是真的，傳聞也是真的」

主持人被噎了一下，臉上依舊帶著得體的笑容：「那麼霍總，請問哪段情史最令您感到印象深刻呢 」

「當然是初戀嘍，難道你最愛的不是你的初戀嗎？」霍兆年反問道。

女主持笑了兩聲：「霍總說笑了，我是那種永遠活在當下的人，我還是覺得我現在擁有的最好。」

霍兆年用不解的眼神看著女主持：「那說明你不夠深情吧。」

主持人幹笑了兩聲：「那可能吧。」

「霍總，您不怕採訪被您的夫人看到嗎？請原諒我問的問題有點犀利，如果您不想回答，可以不用回答。」

霍兆年不以為然地輕笑兩聲：「我為什麼要怕？我為什麼不回答？難道你希望我在你的節目上說的都是假話嗎？」

「當然不是。」

主持人擦了一把頭上並不存在的汗。

「我怕霍總這麼說，日後會和您的夫人產生誤會。

「弄混原本沒有發生的事情才叫誤會，得知一直存在的事情——這叫認清事實。所以，不會產生誤會。

「我從來都不屑於隱瞞任何事情，不愛就是不愛。」

「那霍總，眾所周知，您公布過的戀人一共有三位，請問這三人中，您從頭到尾喜歡的隻有您的初戀嗎？」

這是唯一一個讓霍兆年有所停頓的問題，他思考了大約一分鍾。

「喜歡過沈唯一，但隻愛過何鳶儀。」

「其他的，沒動過心。」

……

7

進度條拉滿，視頻結束。

霍兆年從來沒喜歡過我，一秒都沒有。

再次確定這件事情後，我並不感到難過。

因為我早就知道這個事情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不喜歡我，我也放下他就是了。

晚上，我在書房裡收拾自己的書籍，打算第二天打包帶走。

突然，霍兆年一腳踹開了書房的門。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大概是醉了，臉上通紅，看起來神情不悅。

我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見霍兆年也沒有主動開口的打算，我蹲下來接著整理自己的東西。

他卻強行把我拉了起來：「難道你不想說些什麼嗎？」

「上熱搜懷念前任的又不是我，成了笑話的也不是我，你想讓我說什麼呢？我有什麼好說的嗎？」我開口，話語間帶著淡淡的嘲諷。

「為什麼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呢？為什麼你總是一副死人臉呢？寧伊 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嫉妒嗎？

「我心裡裝著別人，你就一點都不難受嗎？」

霍兆年將我手裡的筆記本扔在地上。

一張書籤從筆記本裡掉了出來。

我將書籤撿了起來。

這張書籤我有點印象，大學的時候，我很喜歡做手工，做了很多書籤。

卡紙正面覆上一片好看的葉子，背面寫字。

想到這，我心裡升起異樣。

果不其然，翻開書籤背面，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霍兆年」三個字。

我愣在原地。

有時候，騙人騙得多了，連自己都騙過了。我總是告訴邵寧我從未喜歡過他，卻無法隱瞞自己。

我曾經，真的很喜歡他。

霍兆年眼疾手快，搶過我手裡的東西。

他盯著書籤看了又看。

他多停留一秒，我心裡的難堪就多上一分。

「為什麼會有這個？」

我沒說話。

「這是你的筆記本嗎？怎麼這麼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