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紀修宴的第四年,我們發生關系了。
他有錢有顏,是個完美戀人。
除了不婚。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初戀回頭。
所以他初戀回來的那天,我識趣地離開。
再見面,是在一場酒局上。
我被合作商為難,喝得酩酊大醉,也不肯依著他們給紀修宴打電話。
哄鬧聲中,紀修宴越過人群緩緩上前。
在無限的沉默裡,他的嗓音繾綣無奈:
「電話都不肯打,就這麼委屈?」
1
被灌酒時,我臉上微微翻紅,耳朵也有些熱。
合作商還在勸我:「隻要你給紀修宴打個電話,剩下這些酒就全免了。」
我望著桌上的十幾杯酒,默不作聲地端起一杯又一杯。
有人打趣:「不愧是紀修宴的第一秘書,酒量不錯!」
可我已經兩年沒沾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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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修宴不讓喝。
兩年前,我為了幫他拿下最難啃的那塊地皮,瞞著他和甲方喝到了胃出血。
向來溫文爾雅的紀修宴發了一通火,之後公司便多了條禁止女同事應酬的制度。
他聰明敏銳、桀骜矜貴,女同事們芳心暗許,也包括了我。
可所有人都知道,紀修宴有個遠在異國的初戀。
分手多年,他一直在等她回頭。
我以為這一場暗戀最終會無疾而終,卻從沒料到自己還能和他有一段。
那次住院,紀修宴每天都來看我。
一次待足兩小時。
他的話很少,抱著電腦在一旁處理工作。
我試圖勸他回公司,他卻說:「我的秘書在這裡,回公司效率太低。」
我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老板,我是病人。」
他一怔,頓時輕笑出聲:「夾槍帶棒,說誰壓榨病人呢?」
跟在紀修宴身邊,也見過不少精英才俊,卻沒人能和他這樣隨性恣意,讓我甘願淪陷。
他不知道,那時我喜歡他已經四年。
大二那年他作為傑出校友回校演講。
講臺上的男人意氣風發,舉手投足間都是大寫的迷人。
演講結束後,我鼓起勇氣上前投遞簡歷,他並沒有因為我缺少工作經驗就拒絕我,而是鼓勵我勇敢去試一試。
短短的兩句話,我便義無反顧地奔向了他。
一開始我隻是秘書部的小助理,直到我通過層層篩選,最終成為他的得力助手。
但是,他不記得我了。
2
桌上的酒少了一半,但我已經快要喝不下去了。
合作商不死心,「宋秘書,大家都說你是紀修宴的秘書中最得寵的一個,你打個電話他就來了,何必逞強呢?」
我不答反問:「是不是喝完這些你就肯籤字了?」
「我老林向來說話算話!」
「好。」
我壓下胃裡翻騰的異樣,繼續喝。
合作商有句話說錯了,我隻是曾經得寵。
那次住院,紀修宴堆積了不少工作,所以我出院後,他拉著我加班了一周。
一周後,他病了。
我抱著文件敲響他家門,才知道他在發高燒,家裡什麼藥都沒有。
我放下文件轉身出門,他卻拉著我,模樣可憐:「我還沒吃飯。」
於是我買了藥,又給他買了吃的。
生病的紀修宴褪去工作時的鋒芒,多了幾分隨和,縱使我已經極力克制,也沒能控制住那顆驛動的心。
病來如山倒,他隻能居家辦公。
由於我住在郊區,每天來回跑也吃不消。
所以紀修宴提出讓我暫住在他家的時候,我沒有拒絕。
這一住就是小半個月。
他沒提讓我搬走,我也沒舍得搬走。
打破這一份假平靜的那天,紀修宴喝得有點多。
回到家,我讓他坐在沙發,我去煮醒酒湯。
「宋檸。」
我一轉頭,紀修宴站在身後,面色紅潤,耳朵也有點紅。
我繼續看火:「還得一會兒,你先去坐著。」
「宋檸。」他靠近,又喊了一聲。
我意識到不對勁,詫異回頭,最終嘆氣:「這是喝了多少呀?」
他搖頭,「我沒喝酒。」
「……」
喝了醒酒湯,我去給他放水洗澡。
身後傳來腳步聲,還未回頭,後背貼上溫熱的胸膛。
我驚慌轉身,對上紀修宴晦暗幽深的眸子,下意識就跑。
他的反應很快,關上浴室的門。
狹小的空間,曖昧滋長。
他往前走一步,我僵硬著雙腿往後退。
他繼續往前走,我繼續往後,直到後背抵在洗手臺上,退無可退。
他把我圈在洗手臺前,低聲詢問:「可以嗎?」
我不答應也不拒絕。
私心告訴我,這是個接近他的絕好機會。
可今夜之後呢?
按照紀修宴的性子,怕是連上下屬都做不成了。
我屈膝,慢慢下滑。
紀修宴一開始狐疑,直到發現我想從他胳膊底下鑽出去,他一把將我提起來,二話不說低下頭吻上我的唇。
我抓住他的袖子,能聽到放大的心跳聲,隻掙扎了一瞬,便順從地閉上了眼。
衣衫落地時,我連什麼時候跑都想好了。
可我沒跑成。
剛下床就被他抱了回去,他埋在我脖頸間,口吻模糊了霸道和撒嬌:
「在我這裡,睡了就要負責,你也不能例外。」
26 歲的我,和暗戀多年的人在一起了。
我們和普通情侶不一樣,工作時間隻談工作。
但不管再忙,他每周也會雷打不動地抽出一天來陪我。
我們做遍情侶之間會做的事。
他有錢有顏活兒好,也能提供情緒價值。
這兩年,是我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
我也曾貪心地想過,就這樣和他過下去。
可就在一個很平常的日子,我一整天都聯系不上紀修宴。
秘書部的人悄悄告訴我,他的初戀回來了。
如今我依舊記得同事看我的眼神,憐憫又意味深長。
3
決定辭職那天下了一場雪。
來自南方的我,對雪有一種特別的情愫。
和南方冬天的湿冷不一樣,這裡窗外冰天雪地,屋內卻溫暖如春。
我站在落地窗前,羨慕地看著別人在堆雪人。
自從當上了紀修宴的秘書,我就沒堆過雪人,因為下雪就代表著年關來了,工作忙得根本抽不開身。
正遺憾要錯過這一場雪時,紀修宴忽然出現在身後。
「想堆雪人?」
我看了眼他身後堆積如山的文件,違心地搖了搖頭。
他卻牽著我往外走,「我們有一小時的休息時間,應該夠堆雪人了。」
他給我拍了很多照片。
我想要拍合照,他沒答應,理由是他不喜歡拍照。
直到那晚,我無意間在他的抽屜裡發現了一本厚厚的相冊。
每一張照片都是合照,男女主角是紀修宴和江夏。
照片裡的紀修宴比現在更年輕。
他配合著江夏擺各種可愛的姿勢,臉上絲毫沒有不耐煩。
原來我的男朋友不是不喜歡拍照,隻是不喜歡和我拍照而已。
我想,如果我的職業修養再差一點,或者他再寵我一點,我就會恃寵而驕,捧著這本相冊去問他要個說法。
可是我沒有。
我隻是,平靜地把相冊放回原處,當自己從來沒看過這個相冊。
那晚回到家,我從一堆照片中挑了幾張美照準備發朋友圈的時候,看到了紀修宴的好兄弟發的朋友圈——
【我就知道隻有阿宴才會陪江夏做堆雪人這麼無聊的事。】
一張紀修宴和江夏在雪人前相擁的照片。
我才知道,紀修宴晚上和我分開就去找江夏了。
他們在鏡頭前笑得從容。
男俊女靚,好不般配。
在一起兩年,我第一次有了離開他的念頭。
是什麼時候下定決心離開的呢?
大概是那天,江夏來了公司。
向來以工作為重的紀修宴,推掉了所有應酬,隻為了和她吃一頓午飯。
我端著餐盤在員工餐廳的角落找了個位置。
剛坐下,就聽到身後的同事提起江夏。
「江小姐還是那麼漂亮,聽說她這次回來是和紀總結婚的,那宋檸怎麼辦?」
「你傻啊,紀總就是和宋檸玩玩而已,現在他要娶的人回來了,肯定會打發了宋檸。」
「你看宋檸攀上紀總後,他們哪頓飯沒有一起吃?今天江小姐一來,紀總就丟下宋檸了,還不夠明顯嗎?」
「噓,你小聲點,宋檸就在那兒呢。」
「事實就擺在那裡,我就是不說也改變不了她馬上要被紀總拋棄的事實。」
「……」
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回到辦公室,紀修宴還沒回來。
我打開電腦,花了半小時寫好辭職信,放到了紀修宴的辦公桌上。
4
酒還剩最後一杯時,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紀修宴來了!」
把我從回憶中驟然拉了回來。
眾人皆朝門口看去,卻遲遲不見紀修宴的身影。
合作商林總是紀修宴的對家,此刻他皮笑肉不笑地威脅我:
「宋秘書,今天紀修宴不來,你沒法走出這個包間。」
「這個電話,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我強行壓下暈眩感,拿出合同:「這真是周氏企業的合同,林總,我已經從紀氏辭職了。」
林總眯著眼看了眼合同,忽然就笑了。
「紀修宴居然真的舍得放你離開?宋秘書,我缺一個像你一樣能幹的秘書,你過來給我幫忙吧?」
「紀修宴給你的,我也能給你。」
我不願意。
紀修宴能給我的,除了他,沒人能給我。
林總見我不說話,開始發難:
「你當真以為是香饽饽呢?要不是為了惡心紀修宴,我犯得著跟你一個小秘書周旋嗎?」
「跟了紀修宴兩年就以為能飛上枝頭當鳳凰了?我告訴你,紀家的門你進不去!」
「現在江家那個女人回來了,紀修宴就不可能再跟你糾纏了,宋檸,你那麼聰明,應該知道該怎麼選吧?」
我垂眸不語。
跟紀修宴的時間那麼長,我又怎麼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
可人吶,總是要給自己一點不切實際的希望才有勇氣活下去。
我勾了勾唇角,「林總與其來威脅我讓紀修宴出現,不如直接去找江小姐,你也說了,她才是要當紀太太的人。」
林總勃然大怒,抓起我的頭發就要給我灌酒。
突然,有人大喊一聲:「紀修宴!」
下一秒,林總被兩個保鏢架著拉開。
紀修宴越過人群緩緩而來,脫下外套罩住狼狽的我。
他的嗓音沉冷得讓人聽不出情緒:
「林總,這樣對待我女朋友,是要和我紀家徹底撕破臉嗎?」
5
紀修宴真的來了。
他要帶我走,沒人攔得住。
狹仄的車後座,他給我吃了解酒藥,動作輕柔地撥開我額前的碎發。
借著車窗外的光線,我看見他剛毅的面部輪廓緊繃著。
朝夕相處三年,我太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下意識推門下車,剛碰到車把手,人就被撈了過去。
掙扎間,對上那雙宛如古潭一般的黑眸。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我狠狠瞪他。
他微微錯愕,隨即勾唇。
我更氣了:「你放手!」
他非但不放,反而把我抱到他腿上,扣住我的手腕不讓我亂動。
「電話都不肯打,就這麼委屈?」
他的嗓音繾綣且無奈,像個男妖精。
我別過臉不去看他,「不委屈。」
作為老板,他善待下屬,獎賞分明。
作為男友,他出手大方,要什麼給什麼,從不委屈我。
「既然不委屈,那就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
我一愣,慢半拍想起自己離開的那天,把他的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刪除了。
當時狠下心刪除,抱了再也不加回來的決心。
如果現在把他放出黑名單,那我這些天做的心理建設又算什麼?
狹仄的車廂裡,氣氛沉寂得讓人害怕。
這樣的沉寂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突然,我聽到他說:
「宋檸,要不要和我結婚?」
一瞬間,我幾乎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錯。
可指尖的冰涼觸感告訴我,我沒聽錯。
抬起手,中指上多了一枚铂金鑽戒。
22 歲,我對紀修宴一見鍾情。
25 歲,我通過層層考核,成為他的得力助手。
26 歲,我如願和他在一起。
28 歲,我花光了力氣才做出離開他的決定,可他卻提出要和我結婚。
「為什麼?」我問。
紀修宴抓著我的手,粗粝的指腹在我掌心輕輕摩挲。
「我和夏夏不是外界傳的那樣,她是一個世伯的女兒,我們談過一陣子,發現不適合就分開了。」
「她出國多年,這次回來對國內大環境不熟悉,所以江伯伯讓我帶帶她。」
「宋檸,江伯伯幫過我很多,我沒辦法拒絕他的請求。」
他語氣誠懇真切,任誰聽了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他。
理智告訴我,我應該拒絕他。
但我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讓我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於是,在他期盼的目光下,我點了點頭。
6
我們最終沒能順利領證。
到民政局門口時,紀修宴接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