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帶歉意地對我說:「今天是江伯伯的六十大壽,如果領證後再趕過去就來不及了。」
他握著我的手,「我人都是你的了,跑不了。」
他向我做出承諾,領證的事情緩一個晚上,明天一早就去民政局。
紀修宴向來知道該怎麼哄我,哄著哄著,我也開始哄自己。
我隻是辭職,我們還沒分手。
他求婚,我答應,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是晚半天而已,我等得起。
到了江家,紀修宴就被叫走了。
他讓我找個地方坐著等他,「別怕,我去去就回。」
坐了一會兒,來了幾個女孩。
她們旁若無人在聊天:
「我聽說紀修宴有女朋友了,你們猜江夏會如願和他訂婚嗎?」
「訂婚?什麼訂婚?」
「你還不知道啊?今天這個宴會,表面上是壽宴,其實是訂婚宴。」
「不能吧?我剛才看到紀修宴帶著他那個小秘書來了,據說他們感情挺好的。」
「我聽說紀修宴是為了逼江夏回來才和小秘書在一起,再說了,江夏當初和他分手也就是和他怄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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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人指著舞池的方向驚呼:
「快看那邊!我就說吧,今天的第一支舞肯定屬於江夏和紀修宴!走走,我們也過去。」
循著她們的目光望去,隻見一對璧人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
你來我往,深情相視,默契得融不進第二人。
我從來都不知道紀修宴的舞跳得那麼好。
他們每個步伐、一顰一笑都配合得默契十足。
耳邊是豔羨的誇贊,以及對他們婚事的猜測。
從前我是紀修宴的第一秘書,知道他每天所有的行程安排。
而現在,我隻能和旁人一樣,被動地等著真相。
一舞畢,掌聲如雷。
我也鼓掌。
紀修宴終於發現了我,望過來的時候面色微變。
我朝他微微一笑。
他頓了頓,就要朝我的方向走來,卻被江夏拉住了手。
兩人低聲說了什麼,我看到紀修宴朝我做出打電話的手勢,然後和江夏一起離開了。
我早已把他的聯系方式從黑名單中放了出來。
很快,我收到了他的消息:
【臨時出了點事,我很快回來。】
我回到最初等他的地方。
可我一直等啊等,也沒等到他。
宴會散場時,終於等來了他的消息,卻被告知他和江夏訂婚了。
就在我等他的一個小時裡,他們完成了訂婚儀式。
7
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他們訂婚的新聞。
舞會才過去沒多久,他們跳舞的照片就流傳了出去。
所有人都在誇他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除此之外,還有紀家和江家的官方聲明。
種種跡象都表明了,紀修宴和江夏結婚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我盯著他們的合照,直到眼眶發酸,才關了新聞頁面。
江家的管家找到了我,說要送我回家,「這是紀先生的意思。」
我搖了搖頭,摘下戒指交給管家:「麻煩你把這個轉交給紀修宴。」
說完,轉身離開。
回到家我就開始收拾行李,搭乘最早的航班,飛往了陌生的城市。
紀修宴還不知道,我在前段時間收到了研究生錄取通知書。
大二時我就準備畢業後考研。
後來見到紀修宴,我鬼使神差地給他遞了簡歷,考研的事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這一次考研紀修宴也知道,他鼓勵我去嘗試,還幫我找了很多資料。
無數深夜裡,他在處理工作,我就在他身邊攻克難題。
一切歷歷在目,但早已物是人非。
兜兜轉轉,我又回到了和他相識的起點。
這一次,我不想再給自己留下遺憾。
入學很順利,遇到的老師和同學也很好。
每天實驗室宿舍兩頭跑,忙碌的日子給了我一種什麼都沒發生過的錯覺。
在學校,我遇到了大我一屆的同鄉學長秦徹。
他研究生畢業後留校工作。
我們常常在實驗室碰面,久而久之,便熟絡起來。
有次一起吃飯,秦徹問我:
「當年我記得你說要考研究生,後來聽說你沒去考試,我還遺憾了很久。」
我微笑應道:「遇到了一份好工作,就想著抓住機會多學點東西。」
他笑,「那你現在算是學成歸來嗎?」
我點了點頭。
六年的時間,我努力靠近紀修宴花了三年,待在他身邊三年,學到的東西將會讓我受用很久。
「那你一定遇到了一個很好的老板。」
「嗯,老板不錯。」
或許是因為這個話題,我想起了紀修宴。
分手將近一個月,他沒找我,我也沒有關注他的消息。
我以為我和紀修宴不會再見面了。
可那天秦徹送我回寢室,我在寢室樓下看到了紀修宴。
他一身高定西裝,站在人群中依然是扎眼的存在,惹得女生驚豔駐足。
看到我和秦徹走在一起,紀修宴大大方方上前和秦徹打招呼:「你好,紀修宴。」
秦徹微微詫異,回道:「秦徹。我知道你,紀學長。」
紀修宴微笑著看向我,話卻是對秦徹說的:
「這幾年總聽檸檸提起你,說你在大學時給她提供了很多幫助。」
秦徹很聰明,聽出了他的畫外音,寒暄兩句便找了個借口離開。
「檸檸。」紀修宴往前走一步,我便後退一步。
他頓了頓,嗓音委屈:「我等了你兩個小時……」
我無動於衷提醒他:「紀總,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緩緩伸手來牽我,「生氣了?」
我渾身繃緊,連續後退兩步,「紀總,請自重。」
他終於斂了表情,目光幽深地打量著我。
半晌,他說:「那天江伯伯突然發病,他放心不下夏夏,所以……」
我打斷他的話:「不管那天發生了什麼,我們都已經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你選了她,我放棄了你。」
「所以紀修宴,不要再來找我了,以後也不要再見面了。」
8
剛分手時,我會不甘,會恨他。
偶爾夢見他,驚醒後蒙著被子流淚到天亮。
有句話說得對,沒有誰離不開誰活不下去,再難的坎也將會過去。
我整日地泡在實驗室,睜眼閉眼就是實驗數據,分不出心去想別的事。
所以再見面,我已經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曾經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如今想要放下他也是真的。
那天之後,我沒再見過紀修宴。
寒假來臨,秦徹約我一起回家,我沒拒絕。
路上,他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問道:
「宋檸,你和紀學長……他就是你的老板對嗎?」
我沒隱瞞,「是他。」
「那你們……」
「我們在一起三年,分手半年了。」
秦徹松了口氣,「那我放心了。」
「嗯?」
他輕笑:「那我可以放心追你了。」
「……」
秦徹家和我家離得不遠,他提出要送我回家,我拒絕了。
剛到家樓下,就看到路邊停了一輛熟悉的車。
車牌是我熟記於心的號碼。
我無視那輛車往單元門走,卻被人拉住了行李。
紀修宴精致的五官略顯疲憊,想必是獨自開車過來的。
從晉城到清城,八百多公裡。
一開口,他的嗓音暗啞,「可以聊一聊嗎?」
「我們沒什麼好聊的。」
「檸檸,我……」
他的話被一道聲音打斷。
是我媽媽。
我快到小區時給她打了電話,她來接我。
沒想到會碰到這個場面。
媽媽是顏控,得知紀修宴是我曾經的老板,笑眯眯地把人迎到了家裡。
她包了餃子,說什麼都要紀修宴嘗嘗她的手藝。
攔不住,隻好隨她去了。
爸爸不在家,媽媽進了廚房後,客廳隻剩我和紀修宴。
我給他倒了一杯水,「紀總,吃完這頓餃子,我希望我們再也沒有關系了。」
他來拉我的手,我下意識躲開。
紀修宴眼神受傷,「我和江夏解除了婚姻。這段時間我想得很明白,我想娶的人是你。」
我淡淡頷首:「可是紀修宴,我不想嫁給你了。」
他的表情一下子分崩離析,那張英俊線條幹淨的臉白了幾分。
我起身,「我們好聚好散吧。」
說完進了廚房幫媽媽打下手。
媽媽悄悄問我,他是不是在追我。
我告訴她我們沒戲,階級跨越太大,不可能在一起。
媽媽很可惜地說:「雖然我很想有一個霸總女婿,不過我更希望我閨女找到適合她的人。」
我很感謝我的爸媽,他們把我教育得很好,也能很好地理解我。
吃過餃子,媽媽讓我送紀修宴出門。
出了單元門,我就沒有再往前走的意思。
他也沒動,站定在那裡。
「宋檸,如果那天我沒有把你一個人留在江家,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如果我們那天領了證,你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狠心地不要我了?」
我看著他,「是你先不要我的。」
我想起一件事。
江夏回來那天,我一整天聯系不上他,最後在他的辦公室裡等到了深夜,直到凌晨十二點才離開。
那天是我 28 歲的生日。
而前一天,他說要給我準備一個盛大難忘的生日宴。
可是到了生日這天,我用了很多辦法都聯系不上他。
後來我才知道,他去給江夏接機,還為她辦了一場盛大的接風洗塵宴。
他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做出取舍。
9
冷空氣南下,溫度一夜之間降至冰點,又潮又冷。
我裹著厚厚的棉衣取暖,媽媽忽然說:「檸檸你來看看,那個是不是你老板?」
我走到窗邊往下看,熟悉的車子停在小區外面的路邊。
紀修宴衣衫單薄地捧著一杯熱飲往車子走。
爸爸過來看了一眼,說:「這輛車在這裡停兩天了,這人是檸檸的老板?」
「是前老板,已經辭職了。」
爸爸到底是老狐狸,看出了事情不簡單。
在他的盤問下,我老實交代了和紀修宴之間的事,隱瞞了大部分事實。
爸爸說:「好閨女,這樣的人家不適合我們這樣的家庭。你去和他說說,讓他走吧,怎麼說都是為你而來,要真出點什麼事,我們承擔不起。」
我披上羽絨服,來到了紀修宴車前。
他下車時俊逸的臉上多了幾分小雀躍。
然而下一秒,他面上血色盡失,緋色的唇一點一點抿緊。
因為我說:「你已經影響到我的正常生活了,回去吧紀修宴,不要給我造成困擾。」
「我們之間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了嗎?」寒風中,他的嗓音在顫抖。
我指著十米外的紅色法拉利,「看到了嗎?你來的那天,她就跟來了。」
「你能忽略她,我忽略不了。如果你非要娶一個愛你的人,江夏是最適合的人選。」
向來溫潤的紀修宴握緊拳頭,第一次對我發了脾氣:
「宋檸,我們在一起三年,你說不要我就不要我,把我紀修宴當什麼了?」
我攏了攏羽絨服的帽子,「沒和你在一起之前,把你當成努力的目標;和你在一起時,把你當愛人;現在不愛了,你還是我的前老板。」
他的薄唇一點點的挑起,「我不想隻當你的老板。」
我沒再管他,朝著後面張揚的法拉利招手。
不一會兒,江夏從車上下來,大步走來。
她戒備地看著我,目光帶著不易察覺的審視。
我不在乎,轉身,邊走邊說:「這裡不比你們那,沒有供暖,但你們非要沒苦硬吃,我也攔不住。」
回到家我就鑽進了被窩。
剛蓋上的被子和我的心一樣冷。
夜裡我開始發燒,燒了整整三天溫度才降下來。
太陽出來了,拉開窗簾,寒意散去,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媽媽說,我發燒的第一天,樓下的兩輛車就離開了,再也沒有出現。
10
在家待了兩天,秦徹約我出門。
得知我在家養病,他竟然提著禮物來看我。
爸媽圍著他,像查戶口一樣問了一遍,對他頗為滿意。
秦徹走後,爸媽問我的意見。
我說:「不喜歡,也不討厭,可以試著交往看看。」
28 歲已經不是愛情至上的年紀,如果遇到合適的,結婚也不是不可以。
秦徹知道後很開心,他向我保證:
「我嘴笨,不會說好聽的,但是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出發回學校的前一天,媽媽塞給我一個絲絨盒子。
裡面是那枚铂金鑽戒。
她說:「我在沙發縫裡撿到的,你爸讓我不要給你,但我覺得這件事還得你自己去了斷。」
我找了個快遞驛站把東西寄給了紀修宴,再一次把他所有的聯系方式刪除拉黑。
新學期,我依然每天泡在實驗室,偶爾和秦徹吃個飯。
雖然我們是情侶關系,不過他知進退,不會讓我感到不舒服。
愜意的日子過了沒多久,又一次被紀修宴打破。
學校多了一項獎學金,獎勵表現優異的全日制研究生。
我拿到了二等獎。
頒獎的這天,我在學校見到了紀修宴。
校領導畢恭畢敬地將他迎上臺,在一片熱議聲中,我才知道這項獎學金是紀修宴贊助支持的。
隔著人群,我分明感覺到紀修宴朝我看來,唇角帶笑,一如既往地溫柔。
我斂眸上臺領獎,全程並無交流。
然而領獎結束,輔導員讓我帶著紀修宴在校園裡走走。
我正要拒絕,秦徹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他對輔導員說:
「我和檸檸一起陪紀學長走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