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渣男背叛後,頭腦一熱的我跑去學人家在橋上跳水。
結果熱身沒做好,腳抽筋掛掉了。
去了傳說中的地府,忙得腳不沾地的財神拉住我:「我缺個助理,就你了。」
我這就上岸了?
1
「不是?怎麼就拉我了?」我被財神拽得死死的,整個人直直跟著他往前跑。
財神戴著眼鏡,精瘦,膚白。
我們常說財神爺財神爺,沒想到這個財神跟我們想象中的很是不一樣。並不老,反而很年輕。
但他的黑眼圈深得要命。
財神忙中偷闲地掃了我一眼:「身上的功德亮得嚇活人,不是你還能是誰?」
「你的辦公桌在那。」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上了天界,空曠的財神殿被鋪天蓋地的卷軸覆蓋,隻有兩張桌子擺在中間。一張已經被紙張淹沒,另一張,估計就是財神說的我的辦公桌。
財神把我從牛頭馬面帶領的隊伍中拖了出來後,就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
我傻坐在辦公桌前,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這很正常吧,第一天入職的新人都懂的。
直到,他桌子上的兇獸手辦吐出一張紙,還伴隨著充滿磁性而低沉的播報:「發了麼自動為您接單,剛剛幫您接到新的一單啦。請及時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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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緩緩地抬起頭,一臉「我是誰?我在哪」的迷茫,活脫脫是個被工作吸走精神氣的搬磚人模樣。
我目瞪口呆地聽完播報。
這……
這……
這天界,還真是與時俱進,怪接地氣的。
半晌,他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拿了單子起身:「你,跟我走。」
我忙不迭地起身跟在後面,像極了李蓮英跟慈禧似的。
畢竟是財神爺,雖然我現在都還搞不清楚狀況:「財神爺……呸……老板,要怎麼稱呼您啊?」
財神爺走得飛快:「姓趙。」
我腳不沾地地跟著,魂魄走起路來可真快,難怪都叫阿飄。「哦哦,趙老師。咱們這是要去哪呀?」
「你剛才沒聽到播報嗎?接了凡人的訂單,要出差啊。」財神爺不滿地蹙眉,而後上下打量我,「腦袋這麼不靈光,身上的功德怎麼這麼亮?」
我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啊。」
財神爺嘖了一聲,很是嫌棄。
「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關於接外單出差,我就給你示範這一次,看好了啊。」
財神爺按住了兇獸幻化的電梯:
「這年頭,你們人類上天入地,可了不得。把地都挖穿了,我們就隻能搬來這裡了。
「我們的靈力來自於人間的信仰。天道崩落後,這天地間的靈氣是越來越稀薄,咱能少用靈力就少用靈力。
「你是剛入府的魂魄,第一次坐駒刑可能會有點難受……」
他話都還沒說完,隻見嗖的一聲,我們已經落在人間。
從駒邢的嘴裡一出來,我難受得想吐。
明明是個魂魄了,竟然還會難受。
財神爺不等我恢復正常,自顧自地邁開步子走得飛快。我在後面追趕,一邊問:「趙老師,駒刑是什麼兇獸啊?」
「自己回去查去。」
「哦。」
2
我跟著財神爺到了人間的和雍殿。
財神爺飄在空中,我也亦步亦趨地跟著飄在空中。
「看到沒?」財神爺抱臂示意我看向下方,「剛才貔貅吐出來的,就是這裡這些凡人的許願。」
財神爺變出那張長長的【發了麼】訂單小票。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點在最上面。
「先給你看下怎麼處理。」
他沉吟片刻,若有所思:「求小財?可以。」
和雍殿人來人往,香火鼎盛。
【發了麼】訂單小票最上面的凡人此刻正拜完神佛,踏出大殿,準備過馬路。
隻見財神爺打了個響指。
與此同時,一輛轎車拐彎,那麼巧地,沒看到那個凡人。
就這麼輕輕地擦了下,那凡人倒下了,姿勢詭異,皆因有神仙作祟。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
救護車來得很快,而財神爺已經大步子邁開,準備去解決下一個單子了。
我不解地發問:「這?這就完了?」
財神爺一副少見多怪的樣子:「不然呢?」
我納悶:
「不是求財嗎?她這樣不是求財吧?
「這是求災吧?」
財神爺闔上雙眼,深吸一口氣:「那個凡人被撞一下又不致命,隻是骨折。司機全責,躺家裡仨月天天拿工資還賠一筆,不算發財嗎?」
乍一聽這話,我愣愣地仰著頭,久久不動:「還能這樣?!」
內心吐槽:【這神仙隻包靈驗,不包售後啊。】
財神爺已經不管我如何驚訝,很快又現身下一訂單所在區域。
3
「這些年我們財神殿業務需求越來越大,先保量,再求質。」
「你看我這黑眼圈。」財神爺扭過頭來衝我翻了個白眼,「除非你想像我一樣,天天加班。」
「凡人有求,我們必應。這香火才能源源不斷。
「但也不是予取予求。凡人之福報,有得必有失,一味滿足凡人的,那是邪神幹的事。
「當然你要是想像月老那老頭兒一樣,什麼姻緣都要想出個話本來,你得累死。」
財神爺喋喋不休,看我有些走神的樣子,不滿地嘖了一聲:「你有沒有在聽?!」
我忙點頭:「在聽在聽。趙老師您繼續說。」
剛剛我確實走神了,因為在和雍殿,看到了我前男友。
和他身邊的人——我的閨蜜。
財神爺頓住,扭身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目露審視:「你剛才,在想什麼?」
前世打工仔被老板壓迫的記憶瞬間覺醒,我瑟瑟發抖:「想著眼前這個要怎麼解決?」
財神爺聽到這句話臉色才稍微和悅一些:「你從今天開始就是實習財神助理了。接下來這個,你來解決。」
說完,他就袖手旁觀了。
我眯眼看他手上那單子,為難地皺眉:「趙老師,我沒有靈力啊。」
財神爺蹙眉:「忘了你是凡人魂魄。」
說完,他打了個響指,一絲光亮如同螢火般蹿進我的天靈蓋:「實習期間,你且用著我的一分靈力。如果實習期結束,功績優秀,或許可以考慮給你個重生的機會。」
!
我驚呆了。
復而扭捏道:「能不能不當人了,直接轉正當財神?」
財神爺看我的眼神如同看弱智,「你說呢」三個字盡在不言中。
他倚在一棵高大的柳樹上,略微有些不耐煩:「趕緊地吧。」
「得嘞!你瞧好!」
我照葫蘆畫瓢,【發了麼】下一單,就是一個小姑娘許願上 985。
她媽媽還在一邊念叨:「財神爺保佑我娃上 985 啊。」
下一秒,她們出門左拐,打車上了一輛出租車,車牌號後三位,赫然寫著【……985】。
我得意地看向財神爺,他微眯著眼,儼然一副熟睡模樣。
我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衣角:「老板,老板?」
眼前一片亮光閃過,財神爺直接消失不見了。腦海裡的話音剛落。「幹得不錯,有急召,自己先看著辦。」
完了,老板走了。
我這實習財神助理,壓力突然來了。
有種在面試的時候吹太過,入職的時候發現什麼都不會的虛脫感。
不過轉念一想,是財神爺自顧自把我拉來當助理的,就算我是一坨屎,也得拉出來讓他瞧瞧自己的眼光有多差。
呸呸呸,我才不是屎。
這一打岔,剛看到的渣男前男友和閨蜜卻已經離開了和雍殿,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眼神微眯,想起自己死時的慘狀。
無妨,反正我現在高低也算個神了,復仇、弄死他們不就跟弄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沒想到,隻是一閃而過的念頭,我卻像被千萬隻螞蟻啃食一般,如針扎地疼痛。
4
我俯下身來,妄圖用靈力壓制,卻一點用都沒有。
忽而眼前出現了一雙鞋子。
費力地抬頭,順著視線往上望去,卻是一個穿著洛麗塔裙子的女孩子。
眼神有些冷,語氣卻帶著關切:
「我勸你別動這種歪念頭。
「神愛世人,既是庇護,亦是詛咒。
「若有任何卑劣害人的念頭,第一個遭到反噬的,是你自己。」
我照著她說的,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惡念,這才逐漸平復下來。
「你是?」
她伸出手扶了我一把,又很快松開:
「關瑤。
「文財神的助理。」
我疑惑地重復:「文財神?」
關瑤耐心地解釋:「這天界並不是隻有一位財神。」
「東路文財神——比幹,西路財神——關羽,南路財神——柴王爺,北路武財神——趙公明,還有位列之首的中路財神——王亥,這些,你不知道?」
我搖搖頭:「現在知道了。」
「嘖,實習生就是麻煩。
「跟我來吧,武財神讓我帶著你。」
眨眼間,關瑤又換了一身流光溢彩的馬面裙。
我屁顛屁顛地跟上去。
5
我和關瑤來到一處小區。萬家燈火中,有個男人伏案寫作,厚重的玻璃瓶眼鏡反射著來自電腦的光,他的手指飛舞,打字極快。
「單子。」
我遞給關瑤,卻忍不住開口:「此人求自己寫的小說大爆,可我剛掃了一眼,他的小說都是洗稿抄襲的,怎麼連這種都管啊?」
關瑤瞥了我一眼,沒說話。我的膽子卻更大了:
「人都說比幹無心才公平,你作為他老人家的助理,怎麼一點都不講公平啊?
「財神爺這種人都要保護嗎?」
話音剛落,一個白發蒼蒼的婦人推門而入,寫作的男人卻不管不顧,隻是埋頭苦寫。
「阿傑啊,兒子啊,要記得休息,多喝點水。」
男人一下子炸了:
「!!你 tmd 少煩我!!!我思路又被你打斷了!
「滾!!」
婦人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儼然這種對話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
她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還輕輕掩上了門。
轉而對著客廳供著的財神像,虔誠地拜了拜,起身時額頭都紅了。
關瑤打了個響指,淡淡地:「但行好事,莫問因果。」
我被氣得不打一處出。
接下來關瑤的行為更是讓我瞠目結舌。
什麼亂七八糟的許願全都一一應承。
氣得下班時我和她不歡而散。
6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才一日的工夫,財神殿出外差的單子又滿了。
趙老板不知道在忙什麼,人不在財神殿,根本沒空搭理我。
隻有他的功德筆在半空中瘋狂揮灑,公文源源不斷地自動在桌子一角壘好。
闲著也是闲著,我借著出外差的理由,溜到了人間。
心心念念那個抄襲狗,我第一時間就去了那人現在的住處。
不出所料,抄襲狗的小說大爆,火得一塌糊塗,稿費收入拿到手軟,已經搬到了十分高檔的小區。
我到的時候,他正指揮著人從舊家那裡搬空家具。
他母親拉著財神爺的塑像不肯撒手:「阿傑,這是財神爺!你不能忘本啊!財神爺保佑你發財的!!」
抄襲狗如今已經西裝革履,但脾氣卻依舊火爆,他猛吸了一口煙:
「樂意拿就拿著吧。拜了這麼多年也沒見他保佑我們家。
「還不都是我自己的努力。」
我冷笑,他所謂的自己的努力就是去復制粘貼別人的心血嗎?
我冷眼看著他們搬進了高級小區,轉眼入夜,三更天了。
正欲轉身離開去幹正事的時候,十字路口大霧四起,等到視線開始清晰,出現在眼前的是帶著勾人魂魄的鎖鏈的牛頭馬面。
我到底是個魂魄,有些心虛,但又想起自己是個財神助理,不能慫。
便鼓起膽子在一旁看著。
牛頭馬面直接去往抄襲狗家,我內心咋舌:「不會這麼巧吧?」
正當我想著是不是抄襲狗陽壽將盡了的時候,客臥裡,白發蒼蒼的婦人一臉茫然地飄起了身:
「我,死了?」
7
「邱淑芬。
「乙巳年生人。
「卒於甲辰年亥時三刻。
「邱淑芬,跟我們走吧。」
我有些著急,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衝上去問:「是不是抓錯人了?」
牛頭馬面冷漠地回:「地府辦事,關你們天界的人何事?」
「不是應該她兒子死嗎?怎麼……」
牛頭馬面不理會我:「因果簿從未出錯。莫要再阻我。」
我還想說什麼,卻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關瑤抓住手臂,她攔住了我:「你瘋了?」
「一點都不公平啊,為什麼是她兒子死啊?」我急得團團轉。
關瑤很是頭疼:
「習慣就好了。
「她自願拿二十年陽壽換兒子的小說大火,這是她的因果。旁人如何置喙?」
我愣住了,喃喃道:「二十年?」
關瑤沉默點頭。
「為什麼啊?!到底為什麼啊?」我忍不住問。
關瑤很是無奈:
「這有什麼的?凡人的信念是很強大的,出乎你意料地強大。
「天道崩落,自有因果主輪回。
「連神,都無法改變凡人的因果。
「甚至,隻能順其因果。」
「你看。」關瑤抬手輕輕一指,「她兒子的妄念,成了她死亡的因。而她的死,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因呢?」
我順著她的手望去,熬夜碼字的邱淑芬兒子趿拉著拖鞋出來客廳喝水,滿是血絲的眼睛宛如殺紅了眼的人。
卻不知,一牆之隔的老母親早已離開人世。
直至凌晨,邱淑芬的兒子邱傑才發現了這件事。
邱傑悲慘的痛哭聲響徹了整個小區。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邱淑芬死後,邱傑的作品又小火了一陣子,但很快,他就被人扒出作品抄襲。
調色盤跟彩虹一樣,五彩斑斓。
就跟他作為被告人出庭時,臉上的表情一樣,很是精彩。
我為什麼會知道呢?
因為我的前男友許廷安接了他的案子,為他辯護。
8
說來,我當財神助理已經數十日有餘。
人間已過十年。
許廷安跟從前比,氣場更加強大,沉穩幹練,神情卻更加冷洌。
再次看到他,我還有些恍惚——生前怎麼敢搭訕這樣的人?
思來想去,當時其實是閨蜜趙汀給的勇氣。
我跟趙汀大學食堂裡,因為一個偷拍女生裙底的變態而結識。
她是學法律的,我是壓線考上江大的。
她大膽果敢地拽住變態的手,我卻隻敢在她挺身而出後,弱弱舉手說願意跟她一起去校保衛科,給她作證。
警察接到報案很快趕來,我跟她錄完口供後,並肩邁出門的瞬間,兩人不約而同地問:「要不要一起吃飯?」
我和她同時笑出聲。
我們從那以後,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
許廷安便是我和她在某次飯後壓馬路時,認識的。
我的一時色心大動,她在一旁默默地鼓勵我。
那時,我並不知道,她跟許廷安早就認識。
江大法律系和隔壁一牆之隔的湖大的法律系,怎麼會不認識呢?
說到底,是我太蠢。
以至於,在知道他們關系的瞬間,才會落荒而逃,像個小醜。
9
好在,區區凡人的許廷安並沒有看到現在慌了神的我。
不然又要嘲笑我了。
關瑤很是恨鐵不成鋼:「你能不能爭點氣!你現在可是財神助理!竟然怕他一個凡人?!」
她又瞥了一眼坐在許廷安對面的趙汀:「就是這兩人害死你的?」
她撸起袖子。明知道她動不了他們,我還是沒忍住,一把抱住她,好聲勸導:「姐!你就是我的姐!別衝動別衝動!業績業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