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後上岸財神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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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瑤氣得漲紅了臉,她深呼吸了幾下,才算緩過來了。


可真像我救助過的一隻哈士奇啊。


我松開箍她箍得發紅的手臂,小聲嘀咕:「你有這麼高速運轉的機械進入中……」


關瑤滿臉問號:「什麼?」


「沒有沒有。」我忙閉上嘴巴,顧左右而言他,「咱們今天的任務是……」


關瑤整理了下衣冠:「跟我來。」


走之前我又不甘地看了一眼坐在會議室兩端的趙汀和許廷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兩人之間火藥味有些重,完全不是我死前以為的黏糊關系。


估計是我看錯了吧。


「回神了!」關瑤瞪我,而後又指了指坐在另一間會議室裡,一臉頹唐、胡子拉碴、頭發灰白的男人。


「這個人叫胡亞,今天就是來收回我們之前賦予他的財力的。」


我驚詫萬分:「財力還能回收?」


「當然。」關瑤起了個手勢,一邊回應我,「靈力也會失效。當他不再信仰任何神明,那麼神明自然也不會庇護他。」


「可是,你之前不是說因果主輪回嗎?」


關瑤眨了眨眼:「有沒有可能,神仙的出現,也是因果的一環?」


關瑤從此人身上抽取出靈力的時間,於金光閃爍中,我看到了此人的前半生。


上個世紀 90 年代,時代大浪潮,豬站在風口都能起飛的年代裡,他賺到了第一桶金,給掌管中路財源的王亥財神爺塑了一座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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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財神爺在位列仙班之前,傳說中是夏朝商國的第七任君主。


還是凡人的他,發明了牛車,鼓勵人們用牛車拉著貨物外出做交易。


因為當時從事這種交易貿易的人大都是商國的人,所以人們便把搞貿易的都稱為「商人」。


因此,他被人們稱為「華商始祖」。


賺了第一桶金後,胡亞並不滿足於此,盯上了同市一家規模頗大的乳制品集團。


樹大總是招風。


恰逢那時,這家集團正處於財政被調查的階段。而在被調查期間,三家外企收購了這家集團。


外資的注入,並不是集團的救命繩索,反而是壓垮駱駝的稻草。


胡亞想方設法阻止乳制品集團的上市,還向外資傳輸集團的法人代表透露這家集團資金困難的消息,以至於最後外資企業瘋狂向這家公司催收欠款。


不僅如此,他還利用自家親戚的關系,捏造乳制品集團的法人代表的違法證據,逼迫其舅舅作偽證。


在胡亞的威逼下,法人代表的舅舅選擇了自殺。


達不到目的,他又向集團的總工程師下手。


威逼不成,利誘也不行。一怒之下,他對工程師灌了酒,最後工程師死於非命。


拿不到檢舉證據,達不到自己的目的,胡亞又將目標轉向集團的法人代表的兄弟姐妹。


最後,他們一個個或死於非命,或在監獄中流產、癱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最終,胡亞拿到了所謂的證據,使得乳制品集團的法人代表以職務侵佔、非法挪用資金等罪名被逮捕。


集團倒閉,最終獲益的當然是它的競爭對手,也就是胡亞的妻子掌權的乳制品集團,他妻子的集團成了當地的行業第一。


關瑤又打了個響指:「今天他所有的一切財富,將會被回收。」


眼前的男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卻有些憤慨:「為什麼之前不回收?還讓他發跡至今?」


關瑤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你怎麼還這麼天真?


「自然是之前他敬奉財神爺啊。」


我漲紅了臉,肩膀氣得直抖:「哪有這樣的!那那家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呢?他們的仇呢?」


關瑤的語氣滿是何不食肉糜的不在乎:「這不是我們能幹涉的。」


她嗤笑:「你不會以為這世間有什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吧?你怎麼這麼蠢?」


她輕蔑的臉像被放大了一樣,變得扭曲而可怖。


各種各樣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裡傳來的惡魔低語。


「別做什麼發財夢,什麼不勞而獲的夢了。」


「所有的財富都是固定的,像你們這種低賤的人,是不會有資格擁有的。」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好歹 985 畢業的,這什麼垃圾設計水平?」


「你 985 畢業的跑來端盤子?」


「讀那麼多書有什麼屁用?還不是跟我一樣廢物。」


「你管它們幹嗎?都是畜生。」


「善良有個屁用。修橋補路無屍骸,殺人放火金腰帶。這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掐上了關瑤的脖子。


10


我想起,死前那一晚的月亮跟現在一樣的圓。


畢業後,我跟許廷安住在一起。他雖然拿下了法考,但總歸是個沒有背景沒有人脈的青年。


而我,大學混了四年,才發現,一無所長。


借著備考公務員的名義,在出租房裡混吃等死。


直到臨近許廷安的生日,我才發現,自己僅剩的存款竟然不夠給他買一份像樣的禮物。


因為他在紅圈律所上班,所以我想著送他一條好一點貴一點的領帶。


於是在他每天去上班後,我都會悄悄地溜出去一家有名私房菜店端盤子。


特別辛苦,但是時薪高。


不敢讓他知道,一是因為房租水電都是他在給,他對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專心備考。


二是,也想著給他一個驚喜。


但我沒想到,會在那裡碰到他和女人相親。


11


那也是我上班的最後一個星期。


同事臨時有事,餐廳老板急 call 我讓我去頂上。


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她讓我去負責包廂那邊。


推著餐車準備去其中一間包廂的時候,從裡面傳來了談笑聲。


「廷安啊,我沒騙你吧。趙大小姐是我們同行,長得也很漂亮。你小子,可有福啦。」


「哈哈哈老劉你這嘴!」


「我沒說錯啊!老趙你這閨女我看是真不錯啊!」


「我這閨女,脾氣大得很!小許才是一表人才啊,很是出乎我意料。還在想呢,怎麼這麼好的男孩子還會沒女朋友啊……」


「……嗐,這不是緣分嗎,姻緣在今日啊。」


「可不是嗎,小許原來你也是一中畢業的啊?跟汀汀一個高中啊……」


……


聽到這裡,我仿佛被什麼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直到一個熟悉的女聲傳來:


「爸——」


沒有平日的飛揚灑脫,反而帶了一絲嬌嗔。


我渾身僵住,卻還在堅持地期待那人的回答——否定啊!說啊!說你有女朋友啊!


耳邊有風吹過,裹挾著包廂裡男人低沉的嗓音:


「伯父您別謙虛,趙汀同學她很優秀……」


許廷安沒有否認前頭中年男人的說法。


他還說了什麼,我沒有再聽下去。


如果再走進去,丟臉的隻有我自己。


趙汀和許廷安都是高分進的江大和湖大。


而我,隻是剛好趕上擴招,壓線進的江大。


專業課也學得一般,績點一般,長得也一般。


甚至,畢業即失業,一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


手上被摔碎的碗碟割傷的傷口還隱隱作痛,一想到努力端盤子攢錢給許廷安的自己,就覺得很蠢,很丟人。


難怪,每次我提出要讓趙汀和許廷安見面,她都拒絕。


許廷安也都是一副淡漠模樣,推脫不見。


我以為,是避嫌,是來自閨蜜對閨蜜男友的「敵視」。


所以,兩個人高中就認識了是嗎?


那我算什麼呢?


有什麼事是不能跟我說的呢?


我無視老板娘的呼喊,慌不擇路跑出餐廳,眼淚哗啦啦地流下來。


就這樣,我在極度情緒失控的狀態下,想著去跳河冷靜冷靜。


其實河水不深。


圍觀群眾也很多。


都是大夏天想著跳水消暑的。


我一個女娃娃出現在那裡,還頗受關注。


一好心大叔攔住我,讓我做好熱身運動再下去。


我仗著自己小學時候就會遊泳,隨便伸展了幾下腿和胳膊,就一頭扎下去了。


結果眾所周知,遊著遊著腳抽筋。


等到別人發現不對,我已經死了。


呵呵。


死也死得像個笑話。


其實跳下去的時候我就後悔了。


一個男人而已,趙汀要的話,就給她吧。


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


寧願裸奔,也不願意斷手斷腳。


畢竟,趙汀對我真的很好。


自己有的化妝品,都會分給我一份。


我花光生活費救助流浪貓的時候,她天天拉著我去下館子,不讓我吃泡面啃饅頭。


二十歲生日前夕,當她知道我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沒有單獨過過一次生日時,一口氣給我買了二十份禮物。


「1 歲的溪溪生日快樂~


「2 歲的溪溪生日快樂~」


……


她每拿出一份,我的哭號聲就大上幾分。


鼻涕眼淚直流,感動得不會說話。


我何德何能,有這樣一個朋友。


都說朋友是自己挑選的親人。


那趙汀就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可她背叛了我。


她背叛了我!


啊——


我像一頭發瘋的母獅子一樣,掐暈了關瑤。


橫衝直撞閃現到隔壁會議間的時候,我隻想殺了趙汀和許廷安。


12


原本還燈火通明的會議室陷入一片黑暗,我獰笑著衝向慌亂的許廷安。


又一把扯住還處於懵逼狀態的趙汀。


出乎意料地,她沒有害怕,反而輕聲地喃喃:「溪溪,是你嗎?溪溪?」


話一出口,我的手像被什麼燙了一樣,反應過來時,才發現,是她的眼淚。


呵呵,現在裝什麼貓哭耗子。


我的手指甫一收緊,她的臉迅速漲紅了起來,脖頸間立刻青紫一片,求生的本能讓她伸出手,但很快又放下。


「沒……沒關系。


「沒關系的,溪溪。」


她和許廷安都被我抓至半空中,懸空的恐懼卻沒有讓他們發出任何求饒聲。


許廷安原本還想說什麼,聽到趙汀的低語,卻停止了掙扎的動作。


就在兩人即將失去氣息,魂飛魄散的時候,我後脖頸一痛,渾身力氣像被人抽掉一樣。


是關瑤。


13


「溫溪亭。


「你冷靜一點。」


眼前的黑色霧氣散去,我頓覺靈堂清明。


關瑤的臉也沒有了剛剛的刻薄可怖、面目可憎。


從半空中跌落的許廷安朝虛空處呼喊:「是你嗎?溪溪,是你對嗎?」


趙汀卻拾起地上散落的文件夾,猛地向許廷安丟去:


「閉嘴!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溪溪沒死!溪溪不會死的!」


許廷安頓了頓,臉上籠上一層陰雲:


「是,我不配。你又好到哪裡去?如果你早點和她說我們的關系,她也不至於想不開。


「連屍體都被衝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趙汀冷笑:「你要我怎麼說?」


「是,我是喜歡過你,但那已經是高中的事情了,這種事情說出來,除了我會損失一個朋友之外,又有什麼意義?」


「倒是你,」趙汀反唇相譏,「騙自己的上司說自己沒有女朋友,還去相親。安的又是什麼心思?」


許廷安的眼眸晃出一抹狠厲的光:


「一,我根本不知道那是相親局。


「二,我沒有隱瞞我有女朋友的事實。


「三,那時我初入職場,你想要我在酒局上當眾駁上司的話,我還要不要在這行混了?」


趙汀置若罔聞,忽而自嘲般地笑了:「我們兩個都挺該死的。」


許廷安沉默不語。


聽到這一切的我,也沒有說話了。


關瑤觀察著我的表情起伏,輕輕拉我:「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笑的瞬間眼淚滑落:


「我對這個世間沒什麼惡意。


「卻總是被它深深愚弄。


「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為什麼我都那麼努力了,卻活得像個笑話呢?」


「啪!」我的後腦勺忽然吃痛,扭頭一看,竟然是趙財神。


他恨鐵不成鋼般地敲了敲我的腦門:


「誰告訴你你是個笑話?


「一身的功德金光閃閃,誰說你是廢物?」


心底那股酸澀的情緒,已經怎麼也壓不住:「老板……」


14


趙財神神力下顯示的我的一生,卻與我的認知大相徑庭。


小到,扶老奶奶過馬路。


大到,在地鐵上抓偷拍男。


我在大學時,花光生活費救助的每一隻貓狗,在某些瞬間全變成或明或暗的金光。


在我落入水中的那一刻,金光成為一雙大手,託舉著失去意識的我,飄上天界。


我鼻腔發酸,忍住了眼淚。


趙財神語氣些微放緩:「你們人常說,『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你怎麼會這樣看低自己?」


我頓時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是我都沒有發財就死了!!」


「嗚嗚嗚,善良有什麼用啊。」


關瑤哭笑不得:「那你死了不就上岸成財神助理了嗎。」


「雖然剛剛差點成了惡鬼。」她又補充。


趙財神一個響指,我們已經到了人潮洶湧的和雍殿。


人來人往中,凡人沒有意識到,身旁有神明駐足。


趙財神虛指遠處一個虔誠跪地的白發女子:「她是來求母親身體康健的, 同時, 她回去會接到家裡拆遷的消息。」


他又指向另一群小學生校服模樣的孩子:「那女娃娃,待會會撿到一個錢包。但是她不會把錢包留在身邊, 而是會物歸原主, 然後得到一個被富足家庭收養的好消息。」


他又看向我:


「你可能當人的時候做得不怎麼樣, 但, 正是那些凡人的經歷, 讓你成為現在的半神。


「如果沒有你, 她們的生活, 將一生不變,困苦無比。


「他們遠離塵世時, 會有駐足的神,將他們向塵世推了一把。


「無論是誰的人生,都有神駐足停留的瞬間。


「永遠不要懷疑這一點。」


趙財神的話,像一陣風一樣吹散了我的痛苦。


那點執念好像也隨風消散了。關瑤在一旁雀躍道:「太好了, 溪亭, 你的執念已散, 劫難已過, 從此隻需要刻苦修行, 很快就能位列仙班了。」


我訝然, 反指自己:「我?」


趙財神又拿扇子敲了敲我額頭:「不然還有誰?趕緊給我幹活去!」


我目瞪口呆地聽完播報。


「我趙」15


不知道成為財神助理的第幾個月。


我在一次外出中看到了排在奈何橋邊等著喝孟婆湯的許廷安。


不知道他怎麼就看到了我,掙扎著想脫離隊伍來尋我的時候, 我已經離去了。


身後傳來牛頭馬面的呵斥聲:「那是財神助理!!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湊上去的。」


「不, 她是我女朋友,是我女朋友。」


「哈哈哈我還想說財神是我哥呢。你生前巧舌如簧,黑白不分, 死後入拔舌地獄,財神助理功德圓滿, 怎麼可能跟你扯上關系!」


隨著漸行漸遠, 他們的聲音逐漸淡去。


我牽起一臉懵然的閨蜜趙汀,本是白發蒼蒼的她,在我和她接觸到的瞬間,她立刻恢復成與我初識的模樣。


會議室那次險些喪命後, 她辭去了頂級律所的工作, 到了偏遠地區,做留守女童的性知識科普公益工作。


為那些被拐賣到山區的女人打官司。


這本來就是她的理想。


而許廷安的悔恨,早已在紙醉金迷中, 漸漸湮滅了。


趙汀看到我的瞬間,眼淚奪眶而出:「溪溪。」


我笑道:「姐妹,財神爺還缺一個助理。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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