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很窮,糧吃幹淨了我揣著最後一根紅薯進京去謀生。
半路遇見回京的九王爺。
他盯著我腳踝看了半天,非說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喊我去他王府居住。
入府後,我原以為自己會被供著。
可沒想到,九王爺日日逼著我讀書認字、學琴棋書畫。
老天奶!這可比種地累多了!
「我不會彈琴隻會彈棉花,不會下棋隻會下河……能不能不學了?」
「不準。」
出師後,當他讓我自己繡嫁衣,並將我摟在懷裡,在我耳邊低聲吹氣。
「青荷,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怎麼寫麼?嗯?」
我才終於知道他打的是什麼算盤。
老天奶!
這天殺的讓我籤的可是——婚書!
1
「啊——」
我殺豬一樣的叫聲回蕩在王府書房,九王趙懷安手握戒尺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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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木尺打中我左手心,留下一道清晰的紅印。
趙懷安還要再打時我撲通抱住他大腿,哀求他還是打屁股吧。
「王爺,手還要寫字……」
他收了尺,說欠的那兩下明日一早補上。
我回到房裡認真想了想,雖然在這王府裡吃穿不愁,但要我學琴棋書畫實在是太可怕了。
來的第一天我就老實交代,我不會彈琴隻會彈棉花。
我不會下棋,隻會下河。
可是趙懷安非說我有慧根,很快就能學會。
不會他就打我手心。
這樣的日子還不如給人做苦力換窩窩頭吃來得痛快。
晚上,我跑到後花園,正準備跳進荷花池裡遊出去。
趙懷安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嚇了我一跳。
我轉身要溜,被他堵在牆角。
他高我一頭,不怒自威,光是看就能把我看毛了。
「王爺……王爺我不是想跑。」
我咽了口唾沫,垂下頭,摳著手指。
趙懷安什麼都沒說轉身離去。
我望著他背影,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轉天天不亮我就起來了,跑到廚房忙乎了半個多時辰給趙懷安做了頓比鄉下過年那頓還要豐盛的早飯。
我盛了碗粥小心翼翼推到他面前,看他慢慢吃完。
那天,我躲過了那兩下。
從那以後,我每天都早起給他做早飯,看著他慢條斯理吃完。
趙懷安吃飯、打我都用左手,我一直以為他是左撇子,直到丫鬟映雪告訴我,他幼時受過傷,右手廢了。
趙懷安是當今聖上唯一的胞兄,聽說是他刀山火海替聖上鋪路,才有了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崇。
「所以,他看起來才這麼冷麼?」
我託著腮幫子,望著在水榭中單手彈琴的趙懷安,拿起了彈棉花的弦弓。
2
「噔噔——噔噔——」
我一手握著木把,一手彈弦子,雪白的棉花漫天飛舞落滿我肩頭。
我邊彈邊衝趙懷安擠眉弄眼,彈到興起處還轉了兩個圈。
趙懷安一直盯著我,眼珠子都沒眨一下。
我當即就決定這床新棉花給他做被子。
「本王疏忽了,姑娘有如此天賦早該學琴……」
趙懷安按著我彈古箏彈了整整一個下午,荷花池裡的錦鯉都翻白了。
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晚上我做了一桌全魚宴,別說,王府的錦鯉就是比河裡的鯉魚好吃。
趙懷安一口都沒吃,連口魚湯都沒喝。
他這人冷是冷了些,不過還挺念舊的。
第二天,趙懷安非教我下棋,下著下著我就開始掉頭發,一把一把地掉啊,看得我心疼極了。
但趙懷安不心疼。
他把我最後一顆白子吃掉,抬頭看著我,「下一局本王執白,姑娘執黑。」
我下意識抬頭摸了摸本就不濃密的頭發,卷起裙擺抬腿就從亭子裡跳進了荷花池。
「王爺,下棋我不行,下河我可在行咧。」
我憋住一口氣沉到塘底,摸了一節藕浮出水面,高高舉著,「晚上有糯米桂花藕吃嘍……」
趙懷安背著手站在涼亭邊,目光森然,「看來我不該教你五子棋,我該教你象棋……」
我一聽就竄了,趕緊折了兩枝荷花,掐了三棵蓮蓬擰幹裙子跑回涼亭,剝了顆新鮮蓮子雙手捧給他。
「王爺,這蓮子降火。」
「荷花插在您書房裡……那個詩裡不是說……從泥裡出來的不髒,從水裡出來的也不是小妖怪麼……」
我偷眼瞧著趙懷安的臉色,越說聲音越小,到後來變成自言自語。
「咔嚓——」
他手裡的蓮子被捏碎。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他聲音不大卻令我自足底升起一股餓意,「把這句寫一百遍,否則不予用飯。」
我坐在書房裡,邊抄寫邊暗自發誓,今後絕不再說什麼詩詞裡的話了。
3
三個月後,被我養胖了的趙懷安突然提出要帶我去赴宴。
我穿著他替我挑選的裙子,手裡拎著菜刀上了馬車。
我自顧自在他對面坐下來,「別家的刀我用不慣。」
「本王是帶你去吃飯,不是叫你給別人做飯。」
「哦,你不早說……」
我掀開車簾,把刀扔給了王府侍衛。
路上我問趙懷安去誰家吃飯。
他不看我,「平威侯府。」
我忽然想起沒帶禮物,急匆匆叫停馬車,跟稻香齋的老板好說歹說插隊賣了兩盒點心拎回到馬車上。
我覺得趙懷安在看我,可當我看過去時,他卻又看向了別處。
下車的時候我沒忍住,問他是不是生氣了。
他從我身旁擠過去,差點兒把我手裡的點心擠到地上。
「小心眼,不是你告訴我禮尚往來的麼?哪有空手去別人家吃飯的。」
他忽地停下,我來不及剎住腳步,撞到他後背。
「本王赴宴已是給足他面子,你若覺得虧欠,便把自己留下。」
我在心裡吐吐舌頭,把點心塞給侍衛,轉身提著裙子快跑兩步跟上趙懷安。
他去了男賓那邊,我被分開,一個人傻愣愣站在那些高門大戶女人堆裡,尷尬地想摳腳。
有人注意到我,問我是不是九王身邊的青荷姑娘?
我點頭。
隨即哗啦啦圍過來一堆女人,跟看猴似的瞧著我。
「聽說姑娘當初在邊地救過王爺一命,能否給我們詳細講講?」
「是啊是啊,王爺多年未娶,如今把姑娘安置在府裡,莫非是要納了姑娘報恩?」
「王爺從不苟言笑,不知跟姑娘獨處時也是如此麼?」
這群女人雖穿金戴銀的,但骨子裡跟村頭那幫大娘們一樣愛嚼舌頭。
我衝她們微微一笑,「要不你們去問問王爺?」
她們比我剛才還尷尬,用扇子掩住臉訕笑著轉移話題。
「哎呀,那邊荷花開得正盛……」
我本不想跟著她們一起,可一會兒要吃飯,不跟著找不到位置。
這群人擠在橋上看荷花,文绉绉地說那些我聽不懂的詩文。
我覺得無趣,站在欄杆邊上看那隻停在荷花上的蜻蜓。
突然,後腰被人猛地推了一把,我頭朝下栽進了池子。
4
一入水,我清醒過來,在水裡打了個彎特意瞧瞧上面女眷們神色,聽聽她們都說些什麼。
「哎呀——那不是九王爺恩人麼?怎麼沒見九王爺來救啊?」
「嘖嘖,男賓離得這麼遠,想來等發現了也沒氣兒了……」
「她怎麼沒站穩自己掉下去了?」
我憋著一口氣,一直遊到橋對面才浮出水面。
我一出水,人群大驚。
「命可真大……」
「她竟然會水……」
不好意思,叫你們失望了。
我爬上岸,擰幹裙子鞋襪,差人去告訴王爺我回府吃點心了。
我按照原路往大門走。
誰知被一個丫鬟攔下來。
「姑娘受了驚又湿了衣裳,侯夫人叫我帶姑娘去更衣……」
我擺手說不必,找到那個推我的人才是最要緊的。
「剛才人多眼雜,不若姑娘自己去庭上瞧瞧?」
我一想也是,就這麼走了不是平白叫人看我笑話。
我衣裳換了一半,來了個中年婦人,瞧著年輕時定然十分貌美。
她一進來就跟我賠不是,說話時看了我腳踝好幾眼。
「姑娘可是自小就生活在邊地?爹娘親戚可有在京中的?」
我聽著這話像是要給我說親,趕忙告訴她我還小,不想嫁人。
這位夫人往前湊湊,「哎呀,瞧我剛才進來得唐突,都沒介紹自己身份……我是這平威侯府的主母,今個兒原是想請王爺過府賞臉,沒想到橋欄杆失修,害得姑娘白白受了驚……」
她說著要扶身,我趕緊攔住她,這一拜若是讓她得逞了,那我這水可就白落了。
我調轉話鋒,說是有人推我入水,拜託她幫忙查清楚再叫人來王府稟告。
我入府這幾個月別的沒學到,深知趙懷安是護犢子的,更知道趙懷安在京城的地位,敢動他身邊的人那就是在跟他示威,區區一個侯府,怎麼敢?
侯夫人臉色微變,可面上還是端著,她不接我話茬,隻說會給我個交代。
「姑娘剛才說自己還小,那敢問姑娘芳齡幾何?」
這婦人怎麼這麼八婆,頭一次見面就問東問西的,我利索地穿好衣裳鞋襪,俯身謝她,說王爺剛才急著找我。
她跟上來,堵住門,說已經替我請了大夫,叫我先等等。
拉扯中,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
「青荷你真是愈發沒規矩了,還得本王親自來接你回府麼?」
(截斷)
5
我急忙大喊,「王爺我在這兒——」
侯夫人立馬換上笑臉,打開門對著趙懷安行禮,又把剛才那套說辭拿出來熱了一遍。
我站到趙懷安身後,「王爺,剛才有人推我下水,幸好我會水,否則您怕是永遠也尋不到了……」
趙懷安臉色陡然凜冽,我站在他身邊都能感到冷飕飕的,對面侯夫人也知曉捅了馬蜂窩,慌忙跪下說一定會給王府一個交代。
「今日府中荷花盛開,眾女眷都擁在橋上,府裡欄杆經年失修,擁擠下害得姑娘落水受驚,臣妾定然好好責罰那些懈怠的下人……」
「平威侯夫人是聽不懂話麼?」趙懷安退後一步俯視著她,「還是有意包庇?」
侯夫人身形一顫,正待申辯,就見一個中年男人急匆匆跑來,見到趙懷安低頭就跪。
「王爺贖罪,臣這就去查,最晚明日親自過府親自稟告王爺。」
「那本王便靜候佳音。」
我緊跟在趙懷安後面,感覺自己就是那隻借老虎威風的狐狸。
回到馬車上,我拆開點心雙手捧給他,「王爺,這是稻香齋最好吃的芙蓉蓮子糕,不甜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