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來的野貓,滾一邊去!」
我躲在小攤底下,卻被小販一腳踢了出來。
在地上滾了幾圈後,我剛站起來,就看見那野狗朝我撲了上來。
我渾身炸毛,猛得竄上正路過的一輛馬車。
野狗被馬車上護衛趕走,氣得原地吠叫。
我驚魂未定,一轉頭看見馬車中間正坐著的人,嚇得竄起。
樂安王齊瑾!
我鎖在馬車角落,感覺馬車晃晃悠悠走遠了,才躡手躡腳準備偷偷跑出去。
剛一動,後脖頸就被人捏Ṫŭ⁴了起來。
齊瑾拎著我,與我對視,而後又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哪來的胖貓。」
「喵~」
我掙扎了一下,然後放棄了,這人抓得太緊了。
又揮動了一下爪子,試圖撓他一下。
爪子太短,放棄。
齊瑾看著我這一系列動作,突然笑了:「你這胖貓,怎麼這麼容易放棄?」
叫誰胖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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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得直蹬腿,齊瑾卻反手將我抱進了懷裡,隨手用一旁的披風把我裹起來擦了擦。
有點溫暖,我老實了。
他按著我,我索性就沒想著再跑,舒服地伸個懶腰後,我在披風裡打了個滾。
齊瑾垂眸看著我。
「你還真是ṭū₎沒心沒肺。」
「要不,你以後就跟著本王吧?」
我眯著眼睛看了他一眼。
馬車沒晃悠一會兒就停了下來。
「王爺,到了。」
護衛的聲音傳進來,齊瑾剛站起來,我就眼疾手快猛地竄出了馬車,然後躍上房頂,兩下三下就跑得無影無蹤。
連續翻了好幾座房子,我停下左右看了一下,底下這條巷子有些熟悉,好像離尚書府不遠。
雨還在下,我渾身湿透,但我顧不上這麼多了。
我得趕緊回去看看我的身體是個什麼狀況。
我後腿使勁,三下兩下竄上一旁圍牆,當貓也就這點好,跑得快。
對準尚書府的後院我就跳了進去,幾個瞬息之後,我渾身炸毛又從裡面跳了出來。
我忘了,我家養了好幾條護衛犬!
差點命都沒了!
蹲在尚書府後門口,我覺得我的貓生一片昏暗。
夜深了,雨漸漸小了。
我蜷縮著身體躲在避風口,竟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
樂安王府書房裡。
侍衛推門進去,案桌前的齊瑾抬頭看向他:「怎麼樣了?」
「問到了那胖橘貓的蹤跡了,進了戶部尚書府。」
侍衛頓了頓:「主子,您不喜歡狸貓,改喜歡橘貓了?」
齊瑾不知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哼笑一聲:「不都一樣,小白眼狼。」
7
天晴了,我再醒過來時,又變成了尚書府的小姐沈凌熙。
真是奇怪。
我推開房門,看著雨後院子裡的一片春色,喃喃自語。
「難道,隻是意外?」
當時的我還心存僥幸。
以為這隻不過是剛恢復,靈魂和身體融合得還不穩定罷了。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某天突然下了一場雷陣雨。
我正繡著花,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靈魂又附在了偷溜進院子裡的黑貓身上,被當成不詳之兆,管家差點讓人把我打死。
雨在午後停了,我也在午後醒了。
從那時起,我心裡隱隱有了某種猜想。
大概一個月後,這個猜想被證實了。
我發現,隻要一下雨,我就會靈魂出竅附在一隻貓身上。
天放晴了,這靈魂就會自動歸位。
這算個什麼事啊!
我暗地裡找過一些能人異士,旁敲側擊地詢問過我這種情況。
可碰到的人要麼是騙子,要麼是對我說的這事前所未聞。
就這麼有驚無險地又過了月餘。
……
尚書府最近有喜事。
替我嫁入長寧侯府的妹妹,前幾日生了個大胖小子。
她在侯府坐穩了世子妃的位置,李氏自然高興,這幾天臉都笑爛了。
今日長寧侯府設宴,京城有名望的官宦豪商都會到場。
李氏在尚書府門前看見我的時候,神情微變。
「你怎麼出來了?」
我笑了笑:「凌荷妹妹有喜事,我自然是要去祝賀一番。」
我很慶幸,今日天氣不錯,沒有下雨。
李氏收斂了眼底的不耐:「我怕你身子受不住……」
「母親放心,已經無礙了。」
「三年未見凌荷妹妹,我甚是思念。」
我笑了笑:「這事我同父親已經請示過了,他也是同意的。」
我都這麼說了,李氏也沒法再多說什麼。
我們一前一後上了馬車,晃晃悠ƭù⁸悠往長寧侯府去了。
長寧侯府的世子賀藩本是與我指腹為婚的夫婿。
但我與他,總共也沒見過兩次面,更沒什麼情誼可言。
當年我墜崖昏迷,沒過多久他就退了與我的婚約,另娶了蘇凌荷。
我便從此與他沒有再沒有關系了。
我今天過來,是有我自己的目的。
當年我阿娘訂了這門親事,作為信物,她留給我與賀藩一對雙魚玉佩。
如今,婚約既然作廢,那這玉佩我自然是要回來的。ţŭⁿ
我們到那的時候,賓客已經不少了。
侯府女眷領著我去了後院,這裡都是些女客在這喝茶聊天。
我讓銀瓶去給賀藩帶了個口信,讓他把玉佩還給我,人也不用過來了,東西直接讓銀瓶帶過來便好。
可沒想到,銀瓶空手而歸,賀藩還讓她跟我說,東西可以給我,讓我親自去他拿。
「哦。」聽了銀瓶的話,我應了聲:「我不去,他算什麼?還敢用那東西來命令我?」
「其實不過一死物,圖一念想,我也不是非要要回來不可。」
說罷,我轉身便要回到席上。
可前方廊道出卻突然出現一道慵懶身影。
齊瑾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的,我竟一直沒有發覺!
銀瓶嚇了一跳,差點驚呼出聲。
我穩了穩心神,給他行了個禮,順便提醒了一句:「王爺,這是女賓的院子。」
「謝謝提醒。」齊瑾打著扇子,神態悠闲:「我知道。」
我沒再多言,領著銀瓶便要走。
經過齊瑾身邊是,他突然極小聲地喊了聲:「 花靈。」
我渾身一震,幾乎下意識要應了。
花靈是齊瑾在詔獄裡給那隻狸花貓起的名字!
我硬生生忍住,面不改色地接著往前走。
走出廊道,入了席,我聽見銀瓶小聲的嘀咕聲。
「樂安王有點奇怪,小姐好像……也有點奇怪。」
席面上坐了不少京城貴女。
她們對我也甚是好奇,或關心或試探地問了我很多。
我一一應對答了,端坐在席上。
李氏惶惶不安看了我好幾眼,估計是怕我在這重要的場合下鬧事。
她把我想成什麼了。
我畢竟是尚書府嫡女,是大家閨秀。
基本的涵養還是有的。
這場宴會在李氏的心驚膽戰中終於到了尾聲。
回府路上,我也一直心不在焉。
齊瑾突然衝著我喊那一聲是什麼意思?
他猜出我是他在詔獄養的那隻狸花貓了?
不可能吧……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正常人怎麼可能會想得到?正常人也根本不會把人跟貓聯想在一起。
可是,樂安王齊瑾,這人看起來不太正常。
這個猜想在當夜便得到了證實。
自從昏睡三年醒來後,我便一直覺淺,夜晚稍微有點風吹草動我就容易被驚醒。
這天夜裡,我隱隱聽見一陣簌簌聲。
像是衣袍輕掃過什麼東西的聲音。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雙溫涼的手便捂上了我的嘴。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憑空出現在我閨房的男人,心如擂鼓。
齊瑾微偏了偏頭,看著我:「我找到你了,小狸奴。」
我抬手撥開他的手掌,冷聲質問:「王爺這般擅闖女子閨房,於理不合吧?」
他答非所問:「今日我叫你了,你承認了。」
我皺眉:「王爺到底在說什麼?」
「一般人聽見我叫她一個陌生的名字,至少也應該心生疑慮,該問一句,這人是誰?」
「你的反應太平淡了,平淡到不太尋常,倒像是在刻意隱瞞回避著什麼……」
齊瑾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懶散的語調裡卻藏著自信。
我垂在被褥上的手指微蜷,還是那句話:「我聽不懂王爺在說什麼,王爺若是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確實是該走了。」
齊瑾頓了頓,從懷裡輕輕拽出一枚雙魚玉佩。
在我震驚的目光裡,他彎腰將那玉佩系在了我的手腕上。
「你沒從賀藩那要回來的玉佩,我替你要回來了。」
「之前我說要給你尋個好物件玩,這話還作數,這下也沒算食言。」
「走了。」
說罷,他一甩長袖,轉身幾步便走到了半開的窗戶前。
臨離開前,他又留下一句。
「今天欽天監剛測算的天象,接下來的梅雨時節,至少半個月的時間都會下雨,不見天光。」
「若有需要,歡迎來找我。」
8
齊瑾的衣角在窗臺上一掃而過,消失不見。
我眨了眨眼睛,心中劇震。
齊瑾篤定我是他的那隻狸貓……
光憑我白天的反應?這也太牽強了吧!
他到底哪來的自信?
回想起他剛剛說的話,我腦海裡不可抑制地浮現起當初在詔獄的日子。
我那時已經習慣了當一隻貓。
總喜歡用爪子去撥弄他腰間掛著的玉牌,每每那時,他就會無奈地把我拎起來,捏著我的爪子教訓我。
他說那個東西很重要,我不能碰,說以後會給我尋個好玩的物什……
齊瑾這個不速之客讓我整整一夜沒合眼。
我在想,他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提醒我?
威脅我?
若是他說的是真的,那我還真是危險了。
就這麼睜著眼睛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陽光很好,我剛要松一口氣,就看見丫鬟們抱著被褥往院子裡走。
詢問一下,隻覺得眼前一黑。
「梅雨季節要到了,夫人命我們趁著今日陽光好,把被褥衣服拿出來曬曬,明日恐就要變天了。」
哪裡等得到明天,當天傍晚就開始打雷了。
我匆匆叮囑了銀瓶,說要早些休息,便緊閉了房門,剛躺上床,雨滴便落了下來。
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時已經變成了一隻剛出生不久被母貓丟在路邊的幼貓。
天要亡我啊!
我奮力睜開眼睛,我睜……睜不開。
而且四肢無力,連站都站不起來。
這貓出去都沒有一天吧!
在雨裡淋一晚,明天一早估計都硬了。
那我的靈魂還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嗎?還是就此殒命?
我不敢賭。
於是隻能铆足了勁開始叫。
也不知道叫了多久,我實在沒有力氣了,腦袋往地上砸去……
不痛,一隻溫熱的大手一把將我撈起來了。
「喲,你運氣這麼差嗎?」
此時齊瑾的聲音於我而言就是天籟!
齊瑾把我帶走了,還給我喂了點吃的。
我這才知道,原來我就在樂安王府門口,而齊瑾是被我的叫聲喊出來的。
這是什麼?緣分嗎?
我恢復了一些體力,在三個時辰後魂魄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我打開窗戶,看著依舊灰蒙蒙的天空,我想,我該去找齊瑾聊一聊了。
齊瑾剛走出王府,就跟正下馬車的我碰了個正著。
互相對視一眼,他一合扇子:「沈小姐來得巧,本王正好要去戲園聽戲,一起?」
齊瑾是戲園的常客,他帶我去了個安靜的最頂層廂房。
樓下戲子伶人咿咿呀呀唱得賣力,我卻半點也沒心思聽。
猶豫了好久,終於開口:「接下來的梅雨時節,王爺能否助我?」
我決定開門見山,反正我一下雨就能變成貓這件事齊瑾怕是早已知曉。
齊瑾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帶著笑,他說:「可以是可以,但蘇小姐最好給我一個幫你的理由。」
我攥緊了手帕,想了又想,最後試探著說了一句:「憑借著詔獄三年的……情誼?」
說完這句話我自己倒是先紅了臉。
齊瑾愣了一下,隨即笑得開懷。
看得出來,此時他心情不錯。
「你這個理由,本王接受了。」
9
祖母身子一直不好,這段時間更是極少下床。
我以為祖母祈福的名義自請前往菩提寺,父親沒有過多猶豫便答應了。
倒是李氏疑心我另有所圖,暗地裡還查了許久,可終是一無所獲。
我去菩提寺祈福身邊沒帶多少人,隻帶了銀瓶和兩個護衛。
我們住在菩提寺後的幾間廂房,僧人把我們送過去時特意囑託了一下,說是東院住了位貴人,讓我們別走錯了路。
僧人走後,銀瓶撇了撇嘴:「什麼貴人這麼大架勢,我們小姐不也是貴人?」
我往東院那邊看了一眼,沒說話。
我猜,那邊住的應該就是齊瑾。
畢竟來菩提寺小住是他提議的,他既然答應了要幫我,想必也不會離我太遠。
來寺裡第二天便下起了雨,幸好我提前同銀瓶說過我雨天嗜睡,讓她不要喊我。
靈魂進了一隻狸花貓身上,我左拐右拐,終於找到了東院。
躍上牆頭,我跟正坐在亭中喝茶的某人對視著。
齊瑾看了我幾秒,朝我招了招手:「過來。」
……
接下來的好幾天,我作為「人」活動的時間很少。
但作為貓,卻過得很舒坦。
齊瑾給我準備幹燥舒服的窩,還有好吃的小魚幹!
我偶爾聽見銀瓶忍不住納悶:「小姐莫不是得了什麼病,這麼睡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
我也這麼覺得。
可是沒辦法啊,老天它不停雨啊!
這天夜裡,又下起了綿綿細雨。
我輕車熟路跳上了東院牆頭,下意識就要去找齊瑾。
可很快,我意識到不對勁。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我停頓了一下,加快速度從齊瑾的窗戶外竄了進去。
正好看見齊瑾被人踹飛出去!
「樂安王,我們正愁沒機會下手呢,沒想到你自己跑來著荒郊野外,那就別怪我們了!」
黑衣人執刀上前。
齊瑾躺在地上咳嗽,嘴角溢血。
在黑衣人朝他舉刀揮去瞬間,我猛地從房梁上竄下來,一爪子撓在了黑衣人眼睛上。
「啊!」黑衣人吃痛,後退了好幾步。
另一隻沒受傷的眼睛看著我,怒吼出聲:「哪裡來的畜生!」
好在,齊瑾的護衛隊也及時趕到。
他們架著齊瑾慌忙撤退。
慌亂中,齊瑾還不忘一把撈起我,我被他單手抱在懷裡,一時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