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貓小姐和狗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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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我感覺我自己跑還能快些。


齊瑾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招來的殺手,一波接著一波。


他的護衛逐漸開始招架不住了。


人越來越少。


最後隻餘兩人身負重傷跟在齊瑾身後,隨他一路潛入後山密林。


密林路況復雜,樹木遮雲蔽日,且林中到處湿漉漉的,沒過多久人就開始覺得冷了。


也多虧了這地形,殺手追上來的速度慢了下來。


很快,面前出現了三條岔路,齊瑾臉色蒼白,眉頭緊皺。


很快道:「兵分三路,這樣還有機會活下來。」


「主子!」


兩個護衛焦急出聲。


「聽命行事,若誰活下來了,就去搬救兵。」


兩人對視一眼,跪在地上朝齊瑾磕了一個頭,然後分別踏上了其中兩條岔路。


齊瑾深吸一口氣,抱著我往最後一條岔路走去。


這條路越走到後面就越窄越陡。


齊瑾的運氣說好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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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是,他爬到半路腳上一滑,滾下了山坡。


幸運的是,他正好滾進一處隱秘山洞,暈了一個多時辰,卻躲過了兩波刺客的搜查追擊。


我躲在灰頭土臉且昏迷不醒的齊瑾身邊,輕嘆了一口氣。


腦子回想起那刺客說的話——


「樂安王,我們正愁沒機會下手呢,沒想到你自己跑來著荒郊野外,那就別怪我們了!」


我又看了齊瑾一眼。


他是高高在上的樂安王,若乖乖待在王府,護衛森嚴,誰也動不了他。


可他來了菩提寺……來幫我。


於是落到這般危險的境地。


心中有股難言的情緒蔓延開來,似是愧疚,又像摻雜了點別的什麼東西。


我趴在齊瑾身邊,出於貓的特性,極其自然地往前挪了兩步,舔了舔他脖子上被樹枝劃出來的傷口。


正舔得出神,脖頸卻突然被人一把捏住。


我渾身一僵,抬頭看去。


齊瑾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眯著眼睛看著我:「趁我昏迷佔我便宜?」


我:「……」


我恨我自己此時不能說話。


齊瑾艱難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他看了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眉眼舒展,甚至帶了點笑意,好像想到了什麼讓他開心的事。


他將我拎起來,放於膝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我的腦子。


雖然很沒出息,可我不得不承認,這樣很舒服。


我閉上眼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正要眯一會兒,就聽見齊瑾的喃喃自語。


「說起來,我們也算是共患難了。」


我晃了晃耳朵。


齊瑾聲音未停:「今日這情形讓我想起來了很久以前的事……沈小姐,你不是也一直好奇我為什麼會猜到你與那些貓之間的關系嗎?我跟你說個故事……」


我猛地睜大了眼睛,豎著耳朵看著他。


10


齊瑾說的故事,發生在七年前。


那時,他還不是個闲散王爺。


他有才學實幹,是當今聖上最信任的一把刀。


他以遊學為名,周旋在聖上鞭長莫及的西煌,東山,川南各地,為聖上建起了一張缜密神秘的情報網。


他做得越多,得到的關注越大。


隨之而來的危險也就越多。


又一次刺殺,齊瑾沒有那麼幸運全身而退了。


他受了重傷,逼到絕境之後不得已跳河求生。


等他醒來後,卻發現周圍包括他自己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堂堂王爺,竟變成了一隻狗。


準確的說,是他的靈魂進入到一隻狗的身體裡。


他走在街上,看到王府在張貼告示,說要尋求名醫,樂安王已經昏迷不醒整整七天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魂魄離體了。


被王府護衛拿著掃帚搞出來數次後,他終於放棄了強闖王府的打算。


但流落街頭還不是讓他最絕望的,最讓他絕望的,是他被人抓了,賣到了一家鬥犬舍。


看到那些為了食物瘋狂撕咬著同類的惡犬,齊瑾以為自己這輩子怕是要交代在這了。


他聽見周圍人興奮的吼叫。


「咬它啊!咬它的脖子!」


「媽的,沒用的畜生!」


「贏了!我贏了!」


「哥,我不想看這些,我們走吧……」


齊瑾愣了一下,在嘈雜人群裡找到了那個糯生生的聲音出處。


那是個穿著富貴,容貌精致的小姑娘,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正皺著眉看著鬥犬臺。


臉上全是抗拒。


齊瑾心想,這是個被家中兄長帶出來玩的貴族小姐。


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趁著一旁看管他的人不留意,一下子掙脫了他手上的繩子,直直衝向了那小姑娘。


一路上,人仰馬翻,眾人被嚇得四處逃散。


小姑娘嚇呆了,怔愣地看著他。


他在小姑娘跟前剎住了,隨即趴在她腳邊,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腿。


鬥犬舍的人氣勢洶洶衝了上來,一把抓住他就要就地打死。


可臨到下手時,卻被那小姑娘阻止了。


「多少錢,你把它賣給我吧。」


「表妹,你買這瘋狗做什麼?!」


「它不是瘋狗,它剛剛在向我求救。」


就這樣,小姑娘買走了他。


他被小姑娘帶回了府,悉心照顧,在三個月後的某天,正懶洋洋曬太陽時,眼前一黑,隨即魂魄歸位……


他又變回了那個高高在上的樂安王爺。


……


我一動不動地趴在齊瑾的腿上。


腦子裡思緒泛濫。


他說的這個故事確實匪夷所思,但我自己都變成貓了,他曾經變成狗就顯得並非那麼難以置信了。


而更讓我疑惑的是,我對他說的這個故事,有點莫名熟悉。


記憶倒退到七年前,那時我還是家裡最受寵的小姐。


有段時間表兄來京,在我家借住了幾天。


他常常帶我出去玩,而鬥犬舍就是其中之一……


我記得,我在鬥犬舍還買過一隻很可憐的小髒狗。


還帶回府養了一段時間。


後來不知道什麼緣故,小狗突然跟我不親了。


還在某天從後們跑了出去,再也沒有回來……


為此,我傷心了好久。


我的記憶與齊瑾口中的故事逐漸重合。


震驚之下,我久久未動。


倒是齊瑾笑著捏了捏我的後頸:「愣住了?別猜了,就是你想的那樣,當年救了我的人,就是你。」


思緒回籠,我百感交集。


仔細想想,其實這樣才是對的。


我曾經救了他,而後他又救了我。


怪不得我每次變貓時,他總會出現在附近。


這是我與齊瑾的因果。


或者說,割舍不了的緣分。


11


我趴在齊瑾身上睡著了。


等再醒來時,魂魄已經回到了原來的身體。


我愣了一下,連忙起身推開門。


雨果然停了。


而院外也正喧哗著。


我聽見有人在問:「找到王爺了嗎?!」


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跑過去,東院外正圍了一圈人。


其中一個,是當初跟我們兵分三路的護衛。


他臉色焦急:「如今天都黑了,王爺還受了傷,若再找不到他,可就糟了!」


眾人惶惶不安。


我趕緊揚聲喊道:「我知道樂安王在哪!」


對於突然出現的我,他們並不沒有太信任。


可他們也沒有其他辦法,隻能賭一把。


我走在最前頭,鋒利的樹枝劃破了我的臉和手。


我卻並沒有感到多疼。


心裡想的全是,得再快點,再快點。


齊瑾的時間確實不多了。


一路上,我都在祈禱老天別再突然下雨。


好在,我的祈禱被上天聽見了。


我帶著他們找到齊瑾的時候,齊瑾身體已經很虛弱了。


他被人扶著從山洞裡走了出來。


抬眸看向我,笑了笑。


隨即去問離他最近的手下:「人抓到了嗎?」


「回王爺,都抓到了!」


後來我才知道,無論是入詔獄,還是來菩提寺都是齊瑾聯合陛下下的一盤棋局。


齊瑾以身入局,是為了抓大魚。


他再次看向我,視線在我臉上的傷口上停留了一瞬。


我聽見他說:「抱歉,讓你深陷險境,起初,我的計劃裡你該毫發無傷的。」


我輕輕搖了搖頭。


不重要了。


隻要結果是好的,我跟他都還活著,這就已經很好了。


我們一行人正往菩提寺去。


走到半路,我的臉上落了滴雨。


我愣了一下。


聽著林中逐漸清晰的雨聲,一下子慌了。


完了,又要變貓了!


我下意識抓住齊瑾的手,低聲快速交代:「待會記得扶住我,別讓我摔了。」


若是摔到臉,那我真就見不了人了。


說罷,我腦袋往他肩上一靠。


閉著眼睛準備魂魄離體。


我:「……」


怎麼沒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我聽見齊瑾在我耳邊忍俊不禁:「沈小姐,你又佔我便宜。」


我臉刷得一下漲紅,睜開眼睛從他身上直起身,快步走到隊伍最前方。


12


回去菩提寺後,針對我的情況,齊瑾帶我去找了菩提寺的方恩大師。


大師年紀很大了,恍惚間,我感覺他身體周圍像有一圈佛光。


齊瑾說他是得道高僧。


他隻抬眸看了我一眼,就擺手讓我回去了。


「因果了了,以後多行善事,便不會再有事。」


我似懂非懂地又跟著齊瑾離開。


一路上,我們都沒說什麼話。


我隻覺得今晚的氣氛怪怪的。


可還沒弄清楚其中原委,便見齊瑾手下護衛匆匆而來。


「王爺,我們從菩提寺柴房抓到一可疑之人。」


齊瑾:「去看看。」


菩提寺東院,一男子正對兩人壓跪在地上。


還沒走近,就聽見了他的求饒聲。


「大人饒命啊!我真不是刺客!」


「不是刺客為何鬼鬼祟祟躲在柴房?!還不如實交代。」


「這這這……」


走到前面,我看清了這男人的正臉。


被打得鼻青臉腫,可臉上的那枚痦子可太讓我印象深刻了。


我驚呼出聲:「是你!」


虎三,當年劫殺我讓我意外墜崖的土匪頭子!


難怪我一直遍尋他不到,原來躲在這裡!


我死死瞪著他。


虎三不明所以地看著我,仔細又看了看我的臉,一下子想起了什麼。


「不是我!這位小姐!真不是我!」


「當初到底是誰指使你的!」我抓著他的衣領,恨聲道。


「是你那歹毒的繼母李氏!她給了我們兄弟不少銀子,還把你出門的時辰線路告訴了我們,是她想害你啊!」


聽到早就在意料之中的答案,我並沒有太過意外。


隻是因為生氣,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突然,一隻溫熱手掌握了握我的手指。


我愣了一下,轉頭看去。


齊瑾揮了揮手,手下便將虎三捆好壓走了。


「別生氣,本王在你身後呢。」


我聽見他說。


13


最近京城又出大事了!


一是虎威將軍聯合臨宣王意圖謀反,被樂安王ṭũₑ及時發現, 與陛下逢場作戲, 將兩大反賊捉拿歸案。


二是樂安王拒絕了陛下留他在京都為官的旨意, 帶著親信護衛要去各處遊山玩水。


三是戶部尚書嫡女蘇凌熙突然帶著一個男人去了衙門, 狀告自己的繼母李氏,沒想到,還真被她給告成了!李氏被押入大牢,蘇家鬧得雞犬不寧!


蘇家確實雞犬不寧。


至少,我這位尚書父親卻是不肯再見我了。


「逆女!有什麼事不能關上門自家解決,你非要鬧上衙門,讓țű⁸京城那麼多人看我蘇家笑話!」


「這下好了, 你繼母成了僱兇殺女的兇犯, 我也擔上了識人不清, 治家不嚴的汙名!」


「蘇凌熙,這下你滿意了?!」


他氣急了, 抬手就拿起一旁的茶盞扔過來。


不偏不倚, 砸在了我的頭上。


溫熱鮮血從我額頭流下,我沒什麼表情地看向父親:「您說完了?那我先回去了。」


不再管他的歇斯底裡, 我一邊擦著額頭一邊回了自己院子。


我這位父親, 他在乎的從來不是我,也不是繼母或其他人,他在乎的,始終都是蘇家的臉面。


所以我也明白,我在蘇家, 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夜深人靜,我收拾著小包袱。


銀瓶一邊看著外面, 一邊不安:「小姐, 咱們真要走啊?」


「是啊,我跟人約好了的。」


我瞥了眼她背上的包袱:「你其實可以不用跟著我的。」


「那不行!」銀瓶立馬道:「我是小姐的丫鬟,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我笑了笑,將包袱系好。


我們從後門出去時,已經有人等在那了。


是輛普通的馬車。


車夫戴著鬥笠, 朝我點頭示意。


我抿了抿嘴,拉著銀瓶上了車。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直通城外。


而後與另一條車隊匯合。


有人敲了敲車門:「沈小姐, 我家王爺有請。」


我應了一聲,隨即下車, 跟著他往前走,上了另一輛馬車。


車裡, 齊瑾正低頭看著書, 聞聲抬頭看過來。


「沈凌熙, 你還真敢跟我私奔啊?」


如今,他已經不稱呼我為沈小姐了。


我瞪了他一眼:「誰跟你私奔了。」


外面刮起了風,我透過被吹起的車簾,看著外面朦朧耀眼的日出。


「是你把山川湖水說的太好,我不信, 所以想親眼去看看。」


小小馬車裡, 我們相對而坐。


齊瑾給我倒了一杯茶:「蘇小姐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姑娘。」


我端起茶盞慢慢飲著:「樂安王也是我見過最特別的男子。」


畢竟,能變貓變狗的人,除了我跟他, 我還真沒見過其他人。


我們對視一眼,皆忍不住勾唇一笑。


窗外陽光明媚,風光旖旎萬分。


——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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