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卻被世子爺強佔。
夫人趕回來的時候,正巧捉奸在床。
沒料到,世子爺提上褲子不認賬,硬說是娘親蓄意勾引。
夫人一個耳光甩上:「敢做不敢當,還敢跟本公主耍花招!」
於是,世子爺當晚就被秘密閹了。
夫人念在他還尚且有幾分姿色,把他送進宮裡,
而娘親,成了府裡的二夫人。
1
我自出生以來,就被錦衣玉食地養著。
隻是從未見過生身父親,每次問到娘親,她都說我是她和公主殿下的孩子。
可是,我雖愚笨,但也知兩個女人是不能生孩子的。
直到我六歲那年,有一個姿容嫵媚的女人闖進府裡。
上前就給了娘親一個耳刮子:「賤人,從前不過一個丫鬟,仗著公主寵你,還敢騎在本小姐的頭上了!」
娘親被打得臉頰泛紅,沒有絲毫猶豫,用更重的力道打了回去。
「林小姐說什麼,妾不清楚,可妾的臉也不是什麼貨色都能動的。」
那個女人氣得臉色漲紅,秋瞳含水:「你竟敢打本小姐,誰不知道你早就被世子爺玩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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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雖聽不懂她話裡的含義,但隱隱覺得不是什麼好話。
趁她多嘴的時候,狠狠踩了她一腳。她吃痛,一腳踢在我的胸口上。
我心口一痛,眼前一黑,連哭都忘了。
隻聽到一陣廝打聲,就陷入了昏迷。
2
醒來的時候,小翠姐姐驚喜地瞪大了眼睛,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
我看見公主殿下正心疼地捧起娘親的臉,小心地啄吻著。
小翠姐姐和我一起看著她們兩個你儂我儂地說了好一會兒話。
公主似乎很生氣,娘親好像在勸她,最後兩個人的嘴黏在了一起。
我還沒怎麼看,小翠姐姐就捂上了我的眼睛。
「非禮勿視!」
我想要扒下她的手,可是我的手太小了。
「那為什麼你能看,我就不行?」
我沒等到她松手,就被一個有力的臂膀一把抱起。
「月兒,今天做得好,想要什麼獎勵,母親都隨你。」
公主身上香香的,自我記事起,她就讓我叫她母親。
可我知道我是從娘親的肚子裡爬出來的。
但她是除了娘親,對我最好的人,叫她母親貌似也不虧。
我素來愛撒嬌,摟緊公主的脖頸,甜甜地撒嬌:「月兒什麼都不要,隻要母親永遠愛娘親。」
我話音剛落,周圍的人就都笑了。
可這和諧的氛圍馬上就被傳話的侍衛打破了:「殿下,林尚書來了,求見您。」
公主冷聲道:「林書達那個老家伙,教女無方,縱容她的女兒打了我的憐兒,這就想把人接走了?
「去告訴他,明日再來,本宮今日要好好替他管教一下女兒。」
侍衛還未走遠,一個氣宇不凡的老人就走了過來。
一見面,他就向公主作揖行禮:「請殿下恕罪,小女也是被奸人蒙蔽才如此無禮!」
公主把我交給了小翠姐姐,鳳眸微挑:「可她打傷了本宮的人,還如此肆無忌憚地大鬧公主府,林大人打算空口白牙就把人帶走嗎?」
林大人看了看周圍的侍衛,公主紅唇輕啟:「無妨,都是自己人,林大人總得拿出些誠意。若是本宮舒心了,自然就放了她。」
林大人神情恭謹,傾身向公主附耳說了幾句話。
公主神色自若,甚至微微一笑:「希望林大人不要忘記今日所言,信守承諾。」
娘親捏了捏公主的手,我看見她們眼神交匯,但眼中滿是凝重。
大人真是奇怪,娘親和公主更是奇怪。
那個女人被帶出來的時候,神情呆滯,和先前趾高氣揚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她跪在地上,機械急促地對著公主和娘親磕頭:「我是賤人,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直到把額頭都磕出血了,才堪堪停住。
而林大人似乎也沒有很痛心的樣子,隻是冷淡地看著她。
還是公主開口:「算了,此事作罷,還請林小姐以後在京都小心做事,和善待人,否則下次可就沒那麼好運了。」
闲雜人等都離開後,我被小翠姐姐帶回房間休息。
最後一眼,我看見一向注重儀表的公主放松地倚靠在娘親的肩膀上。
3
回到房間後,我睡不著,問小翠姐姐:「為什麼今天那個女人要來打娘親,還對娘親說那樣的話?」
小翠姐姐眼神閃躲,忙叫我莫要再問了。
可經不住我會撒嬌啊,我使勁在姐姐身上亂蹭,說了一籮筐好話。
小翠姐姐終於松口了,她嘆了一口氣:「今日之事和三年前那件事脫不了幹系。」
三年前,公主奉召入宮服侍太後,娘親本來也是要去的,但是因為當時我還小,碰巧感染風寒,身邊離不開人。
沒想到,那個畜生,趁公主不在,竟想要強行凌辱娘親。
好在公主回來得及時,沒讓那人得逞。
我睜著大大的眼睛:「那人是誰啊?」
是公主曾經的夫婿,平南王世子劉欲海。
不過他已經在三年前的那天晚上就葬身於大火之中。
但小翠姐姐說,那人其實沒死,公主把他閹了,送進了宮裡服侍皇上身邊的紅人。
這事做得隱蔽,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世子死得突然,外界隱約也猜到一點古怪,可礙於公主的面子,無人敢妄言。
畢竟公主可是當今聖上唯一的胞姐,是太後唯一的親生女兒,享無限榮寵。
死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死了是不是就是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小翠姐姐點了點頭:「死了就是永遠睡著了。」
「那姐姐也會死嗎?公主和娘親也會死嗎?如果你們都走了,我怎麼辦?」我有點想哭,真是想想就難受。
小翠溫柔地拭去我眼角的淚花:「月兒,不要害怕,即使有一天我們都死了,可是隻要天空還在,星星還亮,我們就永遠陪在你的身邊。」
「那如果下雨了,天上有了烏雲,我是不是就看不到你們了?」
小翠撲哧笑了出來,刮了一下我的小鼻子:「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當然不會,我們的肉身雖然腐爛,但是從今往後,你的每次喜悅,你聞到的花香,拂面的清風,樹上的鳥鳴,那都是我們陪伴你的證據。」
我抱緊小翠,害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
我好像有點明白,今天讀的書裡寫的「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如果可以,我希望所有人都不會死去。
小翠也緊緊抱著我,那是多年後我依舊貪戀的溫暖的懷抱。
我剛剛哭過了,就有些困了,還沒問完事情的始終,就沉沉睡去。
4
第二天睡醒,我就忘了昨天發生的不愉快。
因為有了新的事發生,我被娘親送到了學堂讀書。
在學堂的第一天,我就不想再去了。
我哭腫了眼睛,跑回家一頭栽進了娘親的懷裡。
她問我:「怎麼把眼睛都哭腫了,在學堂不開心嗎?」
我悶在娘親的胸裡,悶聲說:「不好,一點也不好。」
與我一同上學的幾乎都是男孩子,可夫子隻許他們讀經史子集。
把我單獨分到一個地方,讓我一個人讀《女則》。
他告訴我:「女子無才便是德,女人最重要的事就是相夫教子。」
為了讀書,我忍了。
有幾個紈绔子弟下課拿石塊砸我,故意往我的身上丟蟲子,他們喊我「野種」「有娘生沒娘養的狗東西」。
雖然難過,我忍了。
可是他們有人罵娘親「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騷貨」。
我忍不了了,我上前一把揪住說這話的人的衣領,利落地給了他兩記響亮的耳光。
這是娘親教我的防身術,她說這是公主教她的,女孩子學這些有利無害。
那罵人的人被我打蒙了,等他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走遠了。
他沒想到我敢打他,他的狗腿子們也都蒙了。
我不懂,為什麼做錯的不是娘親,承擔所有汙言穢語的人卻是娘親?
難道隻因為娘親是女人嗎?
為什麼男子可以光明正大地讀書,而我隻能讀那些相夫教子的書?
這些不公的事,為什麼被習以為常?
5
娘親擦幹我的眼淚,告訴我:「不要哭,小月兒,這件事錯不在你,也不在我。
「錯的是這個時代,這個時代不允許女人明智。」
我停止了哭泣,被娘親話裡的深意震撼到了。
錯的不是我們,是這個時代。
娘親目光炯炯,她扣住我的肩膀,看著我說:「不要信他們的話,一定要讀書,那些人害怕我們擁有智慧,才不敢讓我們讀書。」
我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有點懂,但不多。
公主殿下回來後,知曉了我白天發生的事。
她摸了摸我的頭,蹲下身,雍容的臉上有一絲淡淡的憂傷。
「那個學堂我們不去了,母親為月兒建一個隻有女子才能讀的學堂。
「那些人說的話,月兒不要記掛在心上。讀書雖明智,但也要讀好書才能明智,我們不學那些束縛我們的禮教,男子能學的,我們女子一樣能學。」
公主享食邑萬戶,用自己的私銀建了京都的第一所女子學堂。
學堂裡的人不再隻是王公貴胄,還有許多天資聰穎但家境貧寒的女孩。
她們個個冰雪聰明,卻依舊勤奮刻苦,讀書的勁頭不輸學堂裡的男子。
唯一可惜的是,我們即便寒窗苦讀十年,也不會有獲得功名,建功立業的機會。
凜冬將至,天氣一日賽過一日的嚴寒。
也是這一年,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冬日,溫瑩來到我的身邊。
公主和娘親告訴我,從今往後,溫瑩會貼身保護我,與我形影不離。
那年,我雙手插兜,看著瘦得像豆芽菜的溫瑩,心裡猶疑:到底誰保護誰啊?
不過很快,我就在心裡下定決心:「算了,大不了我保護她。」
6
這年我八歲,而娘親已經是公主府裡公認的二夫人。
一些想要奉承公主的人,起先送了幾個姿容姣好的白淨少年。
公主為他們贖身,放他們自由。
如若有實在不願走的,公主說不如把他們送進宮裡淨身,一輩子在宮裡享福。
這些心懷叵測的家伙才作鳥獸散了。
皇後娘娘為了討好公主,不知從哪兒找到了一些和娘親容貌神似的女子。
不過,依我看,她們不過都是些庸脂俗粉,隻有貌似,氣質則南轅北轍。
但這些人公主又不好輕易送走,於是,公主把她們都送進了學堂。
從早學到晚,日日書卷不離手。
待到學成歸來之日,這些女郎們個個一身正氣,完全沒有之前的脂粉氣。
公主和娘親看著改頭換面的女郎們,相視一笑,摸著我的頭:「月兒看到了嗎?這就是讀書的力量。」
女郎們機械地小雞啄米式點頭,模樣竟有幾分滑稽。
7
我漸漸長大,京都裡的流言蜚語從未停過,甚至越傳越離譜。
有人說公主其實是男兒身,一直男扮女裝,是意圖謀求皇位。
公主本不欲理會這離譜的謠言,可謠言傳久了,慢慢變了味道。
開始有人謠傳,公主暗自豢養死士,囤積兵草,意欲造反。
這本是無稽之談,可公主自幼聰穎過人,先帝曾說過,若公主是男兒身,這皇位非她莫屬。
說者無心,聽者未必無意。
不知是誰開始在京都內繼續散播謠言:女帝將現,滅夏興周。
雖未指名道姓,但結合最近的謠言,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是公主。
帝王之心深不可測,況且當今聖上可是在登基後就逐步除掉所有兄弟的狠人。
為了消減皇帝的疑心,公主入宮一陣號哭。
太後尚且健在,公主又與皇帝一起長大,感情甚篤。
公主大打親情牌,而且這本就是無稽之談。
破解一樁謠言最快的方式是另一樁更吸引人的謠言。
有人傳太子好男風,男寵已經有孕數月了。
這離譜的流言本不會被人相信。
可太子對男寵的寵愛已經盡人皆知,達到了痴迷的程度。
他日日與男寵同吃同住,賜予他萬貫黃金,甚至不惜冷落了太子妃。
這激起了百官的不滿,也吸引了皇帝的注意。
為了幫太子贏回民心和百官的擁護,皇帝派他去平定地方的小叛亂。
太子很快就平定了這場莫須有的叛亂。
可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太子他,反了。
得知這一消息的皇帝,當晚氣得吐血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