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鮫人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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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無人的海灘撿到了一個不管怎麼看都絕對是鮫人的生物。

我將他帶走,對他進行了殘酷的珍珠壓榨活動。

第二天我在一地淡粉色的上等珍珠中艱難坐起身來,狠狠踹了一旁的鮫人一腳。

「明明在底下的是我……不是,我說你哭個什麼勁啊!」

1

期末考試之後,終於迎來盼望許久的寒假。

每天在學校應付一群精力過剩的小學生,一個學期下來隻覺得身體被掏空。即便是囊中羞澀,我也依舊咬咬牙訂了飛往三亞的機票。

拖著行李箱到達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九點了,簡單休息了幾個小時,在凌晨一點的時候,我猛地從柔軟的大床上彈起來——

我特意加了幾百塊錢,訂了走幾步就能看見大海的房間,可不是為了躺在這裡的床上睡覺!

三分鍾後,我穿著沙灘褲和人字拖,散步在凌晨無人的海邊。

在一片黑暗中,我的世界隻剩下星空、椰樹,還有耳邊喧囂的海浪聲。

對,就是這樣,我的生命就該浪費在沒有天花板的地方!

耶嗚~

我歡呼著在沙灘上奔跑起來,隨後被不明物體絆倒,摔了一個大馬趴,啃了一嘴的沙。

「我去,什麼東西?!」

我爬起身,從褲兜裡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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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病啊!大半夜不穿衣服躺在沙灘上……額……」

後面的話,在我看到他下半身銀白的魚尾時,被硬生生地卡在嗓子眼裡。

那將近兩米長的魚尾在手電筒光線的照耀下,折射出絢爛惑人的色彩。

在我湊近想看得更清楚的時候,對方猛地睜開眼睛,嚇得我倉皇後退幾步,一屁股跌坐在沙灘上。

好在他沒表現出攻擊性,隻仰起那張被造物者精心雕琢的面龐,天真無邪地朝我微笑。

我猝不及防地撞進那雙如水般的碧色眼瞳裡,心神恍惚,一個沒察覺,他已經撐起雙臂爬到我身前,腦袋溫順地貼在我的大腿上,露出一截冷白纖細的脖頸。

見我半天沒動作,他抬起頭疑惑地看向我,魚尾在沙灘上輕輕向前扭動,冰涼的側臉輕柔地蹭上我的手臂,海藻般的黑色長發上下搖擺,動作間像極了朋友家那隻求摸摸求抱抱的大金毛。

我嘗試性地伸手撫摸他的發頂,手感比想象中的還要柔軟順滑。

沒想到這傳說中的生物居然如此溫順乖巧,我沒忍住多撸了幾把,手心突然傳出幾聲低沉的喘息。

「喂,我就摸了幾下,你這叫得也……」太色情了一點吧。

我有些不自然地停下撫摸的動作,之後任由他如何蹭蹭都堅決不抬手,甚至還往後挪了幾下。

他不解地歪了歪腦袋,然後朝我伸出手掌,那修長骨感的指間連接著半透明的蹼,但更吸引我的是手心那顆瑩白圓潤的珍珠。

傳說,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輯績,其人能泣珠。

所以,這絕對是一隻能泣淚成珠的鮫人!

2

「這是給我的?」我指了指他手心的珍珠。

他抬起手掌,也不知聽沒聽懂我說的話,總之又將手心的珍珠朝我面前送了送。

「那我拿走噢。」

我小心地抬起手,從他手心裡拈起那顆大得有些過分的珍珠。

見我拿走珍珠,他肉眼可見地興奮了起來,用緊實有力的雙臂環住我的腰肢。

「喂,太緊了,有點,呼吸不過來!」

我用力推開他,鮫人一臉疑惑,隨後又掏出一顆比之前那顆稍微小些的珍珠遞給我。

「你就是這樣拿珍珠來考驗人民教師的?」

但是真的很有用,我可恥地收下了。

這尺寸,這光澤,每顆都是飽滿的正圓,一定價值不菲。

拿人手短,都拿了人家兩顆珍珠了,我也不好將他孤零零地丟在沙灘上,於是拉住他的手腕,費力地將他拖進海裡。

往海裡拖動的途中,他一動不動十分乖巧。可等我轉身想離開,他卻伸手抓住我的腳踝,不讓我走。

「乖,聽話,你是一隻鮫人,鮫人就該生活在海裡,而不是陸地。」

我嘗試抬動被他攥住的雙腳,用盡力氣卻依舊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鮫人墨色的長發蕩漾在海水中,像一隻正從水藻中浮出的魅魔,妖媚惑人。

偏生他對自己的美麗毫無知覺,隻睜著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眸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真受不了。

我大抵是被鬼上了身,鬼使神差,鬼迷日眼……呸,是鬼迷心竅!

總之,我沒抵住誘惑,把他帶回房間,放在了圓形的浴缸裡,然後用清水給他清洗身上黏黏的沙粒。

清洗的過程中,我出神地想,好像養一隻鮫人也很簡單,他們乖巧文靜,又不挑水質,食物的話,大概隻要是魚就好了,或許——

指尖傳來一陣濡湿的觸感,我猛然回過神,才發現手指被鮫人輕輕含在嘴裡。

「這個不可以吃!」我抽回手指,低頭嚴肅地教育道。

浴缸中的鮫人隻沉默著、緊盯著我,眼眶泛紅,碧綠的雙瞳泛著幽暗的漣漪,不復剛才的溫和平靜。

空氣裡似乎多了一絲似有若無的香氣,淡淡的氣味卻燻得我頭暈腦脹,渾身燥熱。

平日裡一向淺淡的欲望此刻竟洶湧得有些按捺不住,我慌亂無措地起身,下一瞬卻天旋地轉,猛地跌進浴缸裡,濺了一地的水花。

被水淹沒的窒息感隻持續了幾秒,我便被鮫人箍住腰肢,按坐在他的魚尾之上。

「唔,放開我——」

我奮力掙扎,卻因為雙方力量懸殊,隻能徒勞地扭動身體。

當我意識到水面下暗藏怎樣的危機後,立馬僵直了身體,他卻仿佛發現了某種隱秘的樂趣,開始握住我的腰肢前後搖擺。

「救命!快停下!」

我崩潰地叫喊,身下的鮫人卻充耳不聞,同時直起腰身,用湿潤的紅唇將我的聲音封在喉間。

3

第二天我在一地淡粉色的上等珍珠中艱難坐起身來,鮫人則一臉乖巧地趴在我身側。

見我醒來,他親昵地蹭了蹭我的臉頰。

我扶著腰,狠狠踹了他一腳。

他滿臉委屈,低頭捧起那顆最大最完美的淡粉色珍珠,獻寶似的送到我身前,卻被我無情地拍開。

然後撿起,捧過來,拍開,撿起,捧過來,拍開……

重復了幾次後,鮫人眼眶一紅,竟是又哭出幾粒小圓豆。

喂——

明明在底下的是我……不是,我說你哭個什麼勁啊!

是的,我承認確實是很舒服,但是任誰被強迫了一晚上心情都不會好的吧?

我腰酸背疼的,我發個脾氣怎麼了?

鮫人不說話,鮫人聽不懂,鮫人隻是小心捧著那顆他特意挑出來的最完美的珍珠,用那雙仿若竹林深潭一般的雙眼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好吧好吧,我投降,我認輸。

我接過珍珠,對方終於開心了,將頭埋進我的懷裡親昵地蹭蹭。

原定三天兩夜的旅行,計劃中我應該是在海邊自由地馳騁,現在變成了在魚尾上馳騁。

白天,我們躲在酒店裡沒羞沒臊。

晚上,他會潛進海裡,為我捕獵鮮美的魚肉,順便,還會帶上我。

此時此刻,我就坐在這個看似脆弱實則充滿韌性的泡泡裡,隔著透明的外壁好奇地看著泡泡外的一切。

4

不得不承認,鮫人是這片海域的王者,他修長有力的銀白魚尾在海裡微微擺動,便能蹿出去十幾米,等他再遊回來的時候,手中握著一條鮮活的戰利品。

我平日裡不愛吃魚,魚片刺身更是敬謝不敏,但這也不知是什麼品種的海魚,肉質軟嫩鮮美。它大概有人類的小臂那麼長,我一頓能吃完一整條。

這原本應該是一個傳奇浪漫愛情的開端。奈何我隻是一個無恥且貧窮的普通人。

最後一晚,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將這滿地的珍珠帶回去,以及,如何擺脫這隻黏人的鮫人。

我沒辦法悄無聲息地將他帶走,我住的城市遠離海洋,我蝸居的出租屋也並沒有浴缸。

於是,我隻能哄著他。

我胃部因為飢餓而發出的咕嚕聲讓鮫人知道我需要進食,但這次我不想跟他一起去,我笨拙地比畫著我想留在這等他,半天他才明白。

他大半個魚尾已經浸沒在海水裡,手臂卻依戀地抱著我的腰不撒手。

「聽話,我會在這裡等你。」等你走,然後離開。

「等……」從他的喉嚨裡發出一道含糊的聲音,「等!」

他會學人類的語言,甚至還會說!

我驚喜地點頭:「對對對,等,等你。」

鮫人終於松開手,一尾三回頭,最後消失在漆黑空曠的海面。

5

出去玩了幾天,就好像出去玩了幾年一樣疲憊。

回到久違的出租屋,我丟下沉重的行李箱,躺在床上狠狠睡了一覺。

旅遊這幾天時差倒得嚴重,每天還有那麼高強度的——

我用力甩甩腦袋,想把這幾天的記憶都甩出去,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休假,我卻突然沒了出門的興致,整日就窩在出租屋點外賣,打遊戲,直到臘月二十九才被特意趕過來的家人從床上強行拉起來。

即便我如何抗拒,也還是被拖回家。

當初本著考編不異地,異地不鄉鎮的原則,我選擇了離家近的一所小學。雖然學校距離自家隻需要徒步五分鍾的路程,我還是租了通勤需要半個小時的房子。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早上實在是起不來,我更心儀通勤一個小時以上的地方。

無他,實在是被家裡人催婚催到害怕。

我父母都是傳統且古板的人,他們在工廠當了一輩子工人,於是覺得老師是這個世界上最高尚的職業,從我高考後選什麼樣的大學,到畢業後的職業規劃,全都是按照他們的想法來。

他們大概也不能理解,為何一向溫順聽話的兒子,會在婚姻這件事上,如此地抵抗。

隻有我自己明白,我這輩子也不可能結婚,我普通又平庸的基因沒必要強行延續。

大概在高一,從我拒絕了女同桌的告白,反而對籃球隊隊長瘋狂心動的時候,我就明白了我與其他人不同的性向。

高三畢業的時候,我鼓起勇氣選擇了表白。

到現在,我還記得對方那嫌惡的眼神。

他狠狠皺起眉頭,對我說:「你真變態。」

我是個變態,我的性取向是不正常的。

上大學之後,我將這個秘密深深壓抑在心底,努力偽裝成一個他人眼裡的正常人。

6

果不其然,大年初三,父母就給我物色好了一位相親對象,還先斬後奏地和對方約好了下午三點在廣場附近的咖啡店見面。

我隻能無奈赴約,在等待的間隙順便想想等會兒要如何委婉地表達自己無意戀愛結婚的想法。

正出神的時候,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

我以為是相親對象,自然地起身,禮貌開口:「你好,我是溫雲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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