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朔似是察覺我的眼神,起身拿了袋面包給我墊肚子,整個人又恢復了不苟言笑的樣子。
——直到總助打來電話。
「黎總,我一分鍾到家門口接您。」
我的神經一下繃緊,以最快的速度想奔出黎朔的家。
結果門一開,我和正在整理頭發的總助四目相對。
我第一次知道人在短短幾秒鍾之內能變換這麼多情緒。
我在總助一臉難以置信的眼神裡想要落荒而逃,卻被黎朔抓住後領。
他笑得曖昧:「怎麼不等我?」
最後我在總助一副「讓你佔到便宜了」的目光裡坐上車。
剛坐上車,我就接到裴魚的電話:「黎狗!把我酒吧舉報了!要停業修改 15 天!15 天!」
我下意識看向副駕駛的黎朔,他通宵一晚,剛上車就進入了夢鄉。
所以會是因為我嗎?
車在停車場停下,總助示意我上電梯先走。
沒等我松一口氣,一進公司就瞧見裴魚在每個工位上都擺上了小甜點,身邊還帶了個不速之客。
林曲笑著露出小虎牙:「姐姐我們又見面了。」
就在我還弄不清楚狀況時,裴魚一臉威脅:「是不是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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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
裴魚拿出手機打開支付寶,笑著問:「那可以替好姐妹背個鍋嗎?」
下一秒我手機響起——
【支付寶到賬十萬元。】
我冒著星星眼狂點頭:「不管是什麼樣的鍋,我都能背!!」
於是——
在黎朔進門的一瞬間,林曲突然靠近我,一臉壞笑牽起我的手高聲道:「多謝大家這段時間照顧我女朋友!桌上是請大家的甜點!」
我唰地轉過頭瞪他。
施如煙笑得幸災樂禍:「恭喜師姐啦~」
辦公室緊接著響起一陣又一陣的恭喜。
林曲回頭,舉著一份甜點對著黎朔笑:「黎總,這是您的。」
我呼吸一滯。
黎朔靜靜站在原地,臉上還帶著通宵一夜的疲憊。
他盯著甜點看了好半晌。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接的時候,他眼眸顫抖,伸手接下。
總助跟在他身後,對著我一臉譴責。
而黎朔全程沒看我一眼,隻是擦肩而過時,他的眼神微黯。
被我的視線盯得渾身不舒服,裴魚舉手投降:「是他把我酒吧舉報了!我隻是想氣氣他!再說了,就許他和施如煙在你面前晃悠,不許你再找一個?」
我無奈嘆氣:「他說不定不會因為我生氣。」
裴魚得意地從口袋拿出一張未報銷的發票:
「那可不一定。」
是當時出差的報銷單。
裴魚是財務,所有報銷都得通過她。
「這個酒店的主題套房非常有名。」
我連忙捂住她的嘴:「當時是我不小心定錯了!」
四處張望時,我和施如煙的視線對上,短暫對視後她笑了笑又繼續做自己的事。
裴魚沒發現什麼,繼續一語道破天機:
「黎狗要是不想,你還能有機會和他住同一間?」
我眨眨眼,這似乎是我從來沒想過的問題。
一上午忙碌結束,下午是我進入公司後的第一次團建。
燒烤後,不知道是誰提出的餿主意,一群人圍著玩遊戲,輸了的懲罰是選擇真心話大冒險。
施如煙第一個輸了,抽到大冒險:【和在場一位異性對視 10 秒。】
她將求助目光投向黎朔。
黎朔想也不想就拒絕:「我女朋友會生氣。」
我瞬間轉頭去看他,卻和他對上視線。
心裡頓時一咯噔,我立馬低下頭。
旁邊人捕捉到關鍵追問。
黎朔難得不掃興,解釋得簡明扼要:「她暫時還不想公布。」
眾人一臉八卦,但奈何黎朔平時的威嚴立得太過成功,沒人再敢說一句話。施如煙吃了癟,此時也默不作聲。
隻有角落裡的總助,一臉哀愁的目光在我和黎朔之間遊蕩。
最後輸得最多的是黎朔,但他真心話大冒險通通不選,隻悶著頭喝酒。
【你最想和初戀說什麼?】
也許是喝醉了酒,黎朔聽著問題有些恍惚,眼神飄了過來。
我不自覺攥緊了手指,心裡卻暗自期待。
但他依舊開了一瓶酒仰頭一飲而盡。
總助及時喊停,嘆著氣扶他離開,離開前眼神幽幽地看向我。
我一時心虛,覺得無論黎朔的反常是否與我有關,但和林曲的事總歸還是要主動解釋比較好。
於是我起身追過去。
轉角處一隻手突然拽住我的手腕。
我嚇了一跳,轉過頭卻看見黎朔正靠著牆,雙頰緋紅,抓著我的手臂上暴著青筋。
他側著看我,嗓子因為酒精變得沙啞:「分手。」
我愕然:「什麼?」
下一秒,我被黎朔抵在牆上。
他的右手鉗制住我的下巴,強制著同他對視,酒氣撲面而來。
黎朔雙眼迷離,一字一句:
「和他分手。」
我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黎朔說的「他」是指的林曲。
黎朔細細觀察著我的表情,沒第一時間獲取我的回應,他顯得有些沮喪,眼皮耷拉著,慢慢紅了眼眶。
再度開口時,黎朔的語氣裡夾雜著一絲乞求:「那你舍得我當小三嗎?」
8
黎朔沒等到我的回答,在我開口前他就醉得險些睡著,我隻能將他拽回車上等其餘人一起返程。
總助獨自上來的時候,看見黎朔靠著我肩膀睡得香甜,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我連忙把位置讓給他。
一直到第二天,還能感受到總助工位投來的憂悶目光。
我被他盯得發毛。
黎朔這個時候進了公司,或許是昨天喝醉了酒,又或許是總助今天沒去接他,總之這是我第一次見他遲到。
他像是有急事,三步並兩步進了辦公室。
沒等我想太多。
「叮咚。」
【用戶 547486:是他有女朋友了還是你有男朋友了?】
我下意識回復:【什麼?】
消息發過去才想起前天自己給他發的「前男友有新女朋友了」的消息。
正準備回復心下卻覺得不對,我好像沒和他說自己有男朋友?
【用戶 547486:沒事,新男朋友你要是舍不得就先留著吧。】
我心裡有些怪異,隻覺得軍師的話說得像吃醋了的小媳婦。
這時隔壁工位的施如煙突然站起身,我下意識擋住電腦的聊天框。她被我的反應嚇一跳,不屑地嗤笑一聲,但緊接著腳下一頓才去敲響黎朔辦公室的門。
我這才將編輯好的文字發去對面:
【那如果領導讓我和自己男朋友分手,是什麼意思?】
一分鍾後黎朔出來找總助要文件。
軍師沒回消息。
我盯著黎朔的身影入神,下意識敲出一行字發去對面:
【是餘情未了?】
「叮咚——」
黎朔的方向響起鈴聲,而我的目光太過明目張膽,黎朔動作一僵。
轉身時,他的視線漫不經心地從我身上掠過。
我呼吸一滯,連忙低下頭。
軍師還是沒回。
我遲遲不敢抬頭,為了掩蓋被黎朔抓包的心虛,默默在鍵盤上打字發給軍師:
【哈哈,應該是領導對下屬體恤。】
「叮咚——」
我再次朝鈴聲方向看去,產生了片刻的疑惑。
黎朔手放進口袋卻沒拿出手機,眼神飄忽。
下一秒相同的鈴聲從我電腦響起。
【用戶 547486:淋到的體恤。】
軍師發來的消息有錯別字,但我還是清楚 get 其中含義。
我心下一沉,手指在鍵盤停留。
對面撤回了消息,就在我以為軍師是在糾正錯別字時,卻遲遲沒等到消息。
頓時我心下一陣煩躁,關掉了聊天框,全然沒注意到黎朔的步伐匆匆。
「砰——」
黎朔辦公室傳來一聲悶響,聽起來像厚重的文件摔在桌面的聲音。
我沒想過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施如煙會主動同黎朔挑明情書事件。
黎朔在手機上沒看到應該收到的消息時,就知道她動了手腳,此時她開口無疑是撞在黎朔發火的邊緣。
黎朔沉著臉,看向施如煙的眼神陰惻惻的:「你怎麼會覺得君君沒攔下情書,我們會在一起?」
施如煙和他接觸得並不多,沒見過他這一副樣子,被嚇得說話都帶著哭腔:「如果不是,你怎麼會對我那麼好?你會給我帶飯,還會教我課題,還會——」
「因為君君說喜歡你。」
黎朔甚至沒耐心聽她說完就打斷。
他坐在辦公桌前,雙手一下又一下地敲擊桌面:「你或許是誤會了。我不是多麼良善的人,你無非是因為你跟在君君身邊,看到了我在她面前的樣子。飯是君君想給你帶,課題是我不想讓君君費心。就連現在我能和和氣氣和你講這些,也是因為我不想她不開心。」
施如煙出來時臉煞白,滿是難堪。
眾人議論紛紛。
黎朔走出辦公室,眾目睽睽下將文件夾遞給我:「這個文件你來整理。」
我打開文件夾,是施如煙分到我項目組後負責的部分。
我心頭一跳,下意識看向黎朔。
黎朔注視著我,眼眸微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最後還是一句話沒說。
施如煙下午離了職,大家都猜測是和黎朔鬧了矛盾,小情侶鬧了脾氣。
我知道不是,卻想不到其他的緣由。
黎朔這幾天都寸步不離地跟著我,下班前他攔住我:
「你想和我說什麼嗎?」
我疑惑反問:「我應該有什麼要說的嗎?」
黎朔眼底的糾結一閃而過,轉變話題:「我明天出差能幫我喂一下雲朵嗎?」
我欣然應下:「當然可以。」
黎朔湊得更近,像是在觀察我的表情:「那晚上可以陪我加班嗎?」
我驚嚇後退:「黎總告辭!」
不等我逃離工位就瞧見黎朔一副「果然被嫌棄了」的委屈表情。
我終於問出口:「你到底怎麼了?」
黎朔倏地把臉湊近。
我猝不及防地跌進他幽幽眼眸。
他似是猶豫不決,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等我出差回來,給我一個機會,我們聊一聊。」
黎朔神情十分認真,眼底的情愫藏不住。
我總覺得他的話有些不對,但說不出所以然。
黎朔當晚就帶著總助飛去國外出差。
接下來幾天的上班時間我偶爾收到他發的消息,無非就是聊工作、聊雲朵——偶爾聊聊林曲。
中午十二點再次收到黎朔的消息,我突然想到零時區的倫敦此刻是凌晨四點。
【你又熬了一整夜?】
也不怕猝死。
我撇了下嘴,後面一句話沒發出去。
下一秒收到對面消息:【現在睡,後天一早就回去,到時候和我談談。】
我終於意識到黎朔出差前那句話有哪裡不對。
他的話不像是說有事要和我聊,倒像是說給他個機會,和他談談戀愛。
我被自己的想法鬧得心率莫名變快,定了定神回復:
【好。】
在黎朔回來前,我需要獨立敲定合作籤約,但我約好時間沒等到合作方,卻在手機上看到了一則花邊新聞推送。
視頻裡一男一女進了酒店。
標題是:【借出差緣由,領導和秘書同住著名情侶主題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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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邊新聞在信息爆炸的網絡上不過是網友的調味劑,最多不過是做成鬼畜玩玩梗。但是在現實裡,即使兩個人臉上都被碼了馬賽克,但標志性特點卻刻意地露在外面,認識的人一眼就知道是誰。
合作方的電話這個時候打了過來:「許小姐,我想你應該看到新聞了,看來貴司此時當務之急應該處理輿論,我們的籤約可以往後放一放。」
言外之意,這件事情的的確確影響到合作了。
我坐在公司樓下咖啡廳,身上的衣服和視頻裡的衣服是同一件。
不少人開始對我指指點點。
「君君!」
裴魚走進咖啡廳的時候,我還在茫然地坐著,事情發生得毫無徵兆,我甚至都不知道以什麼樣的反應來面對這場變故。
裴魚一臉焦急地拉著我回公司,一路上都在給我出主意,但說完卻又覺得這件事似乎無解,比我還著急。
我突然站住腳,問: